第一章 似雪非雪
某日清晨,我一丝不挂的来到学校。 对,没错,是一丝不挂! 我没有觉得羞耻,周围的同学也没有用异样的眼光看我,我就这样宛如平日地坐到自己座位上,莫名其妙地从书桌里拿出语文书开始学习。 大家也和我一样,拿着语文书开始大声背诵。我没有觉得这一天和平时有什么不同,也没有觉得自己不穿衣服是何等奇怪。大家和我只是静静地坐着自己的事,一切仿佛和我有关,又仿佛和我无关。 没多久,数学老师就拿着语文书进来了,他径直地走到讲台,拿起板擦就是重重的一敲。 “好了,我们开始上课!”数学老师严厉地说道,继而转身在黑板上写下:居里夫人和高斯物理学奖。 对,没错,是《居里夫人和高斯物理学奖》!我们今天要讲的就是这篇课文,和平时要讲的课文没有什么区别。 “首先,我要找一位同学有感情地朗诵一下课文。”正说话间,大家都把头藏在书本里,因为谁也不想被老师点起来朗读。 这时候,我却自信满满地举起右手,等待殊荣的将临。 “好的,秦圣,你来朗读一下。”数学老师露出满意的笑容,同学们也都长长地舒了口气,悄悄把脸露了出来,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我骄傲地站起身,身上没有穿一件衣服,就这样平静而自然地朗诵着这篇课文,不觉得有任何奇怪的地方。 “1982年,居里夫人获得了高斯物理学奖,她是当时唯一一个获得该奖项的女教授,因为她发现了秦圣——” “啊!秦圣!”我突然停了下来,感觉哪里有一些不对劲。 数学老师抬了抬眼镜,看向一丝不挂的我,点点头道,“没错,是发现了秦圣呀!” 大家也跟着点头,看向我又快速地转头看向老师,随后又拿出笔打算在书上做笔记。我就这样呆呆地站着,好像朗读课文已是早之前的事情,又好像整堂课与无关——数学老师在黑板上写板书,同学又低头在课本上记笔记,只有我还一丝不挂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满脑子都是“秦圣!秦圣!秦圣!” “我不起床!我不起床!我不起床!”教室里突然传来歌声,却又让人感觉不到它的突兀,好似这个声音本来就存在一样。 然而我的世界却伴随着这段歌声开始塌陷,老师的讲课声也越来越奇怪,甚至到了无法辨识的地步,而同学们的身影也开始四分五裂。我毫不恐慌,只觉得那歌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刺耳—— “秦圣!” 我从睡梦中惊醒,看到mama正一脸恼怒地指着闹钟上的数字,而那个该死的闹钟还在不停地喊着“我不起床!我不起床!我不起床!” 还好是梦! 我惊叹,梦里的场景也忘了一大半,但是关于我一丝不挂地上学这件事以及又自信满满地读出居里夫人发现秦圣也就是我这件事却让我心有余悸。 “都已经七点钟了,你要是不想到学校被老师罚站的话,就赶快起来!” 终于mama关掉了闹钟,将校服摔到我脸上。 起初我的意识还很模糊,但一听到七点,精神竟立刻抖擞起来,因为我不仅要在七点十五赶到学校,还要在班主任进教室之前抄完作业。 我迅速地穿好校服,背起书包就往学校跑,完全不顾mama口中的“带上早点!”。 早点?开什么玩笑!我哪有时间吃那东西,再不走的话,今天我就别想活着回家了——我们的班主任是出了名的老古董,对于她所布置的任务,没有一个人敢不做,否则就是永无止境地抄写,直到她满意为止。 而我只恨昨天打游戏打得太投入,实在累得没有情绪写作业,本计划着早点起来去学校把作业一抄,谁知道天要亡我,让我七点钟才爬起来! 都怪那该死的BOSS,让我连战一宿才把它拿下,要不是它那么难打,我也不会没有时间完成老古董的作业。 急急忙忙赶到学校,刚到门口,就看到我的同桌陆尧。 哼!这小子怎么现在才来,我还指着他的作业呢!看来之前就算我来早了,也没有作业可以抄,简直注定要倒霉! 呸、呸、呸,怪我这张臭嘴!我怎么能在这样一个美好的早晨倒霉呢! 正瞎想间,我看见同桌从书包里掏出了一袋切片面包,竟然还是我喜欢的红豆味! 这小子怎么知道我没有吃早饭,嘿嘿,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于是我赶忙冲向陆尧,一把夺走他手中的切片面包,边跑边转身向他做着鬼脸。 “哥们儿,谢了啊!”我带着一脸胜利者的喜悦,沉浸在掠夺他人物品的快感中。 “秦圣,你小心——” 陆尧先是一愣,还没从突发的事件中回过神来,但很快他便意识到自己的早餐被抢了,打算对我发出威胁。 嘿嘿,我才不怕你的那些狗屁威胁呢! 陆尧没有追上来,仍旧一脸懵然地看向我,而我仍旧嬉笑,根本没有细想他的表情以及他对我说的话,只是自顾自地跑着,直到我撞上一个人,才听到陆尧紧接在他那句“你小心——”后面的话——“秦圣,你小心前面的班主任!” 班主任!老古董!作业! 那一刻,我整个人都傻掉了,除了机械地扶起老古董,嘴里不停地说着“对不起,老师!”以外,脑子里全是“作业!作业!作业!”。 班主任紧皱眉头,嘴里嘟囔着“哪个班的学生,一点规矩都没有——”待她抬起脸,看向我时,眼珠子都恨不得跳出来弹向我。 “哼。” 我迅速低下头,不敢看她的表情。但我想象的到此刻她的脸上应该是大写的恼怒和轻蔑,毕竟这不是我第一次让她觉得无可救药。 “哎呦,这不是秦圣吗,我班上的好孩子呀!”说着班主任就抬起手臂重重地打在我的肩膀。 我紧咬嘴唇,不敢发出一声,用余光瞄见从旁边绕过的陆尧正捂着嘴嘲笑我。 哼!竟然敢笑话我,等会儿老古董教训完我,我就要教训下你! “秦圣,看得出你今天心情很好嘛,出门都忘记带眼睛了呢,有什么事让你这么开心,甚至连路都不看了呢?” 班主任的语气开始变得平静,但我却能深深地感受她语言里的讽刺。这种讽刺让我生无可恋,因为今天注定我要出现在她的黑名单里。 “嘿嘿,这么开心,看来是作业都完成了,快,拿出来让我看看。”班主任终于锁定到她想要的重点,简直一语中的。 作业!作业!作业! 我更加慌了,支支吾吾道,“老师,作业,不是上课前才检查的吗——” 话刚到嘴边,我就后悔了。换作是谁都听得出我是在刻意逃避这件事。但左右都是死,临死前还是要争取一下,就像我这句惨白的反问,说不准就能转移班主任的炸弹。 然而,这个想法绝对是荒诞的,我怎么能奢求老古董对我有一丝怜悯呢。 “作业,没写吧!” 班主任的音调变高,还故意将尾音拖得很长,看来她认定这是场漂亮的胜仗,而我绝对是她兵不血刃的俘虏。 我不敢撒谎,也不敢狡辩,更不敢企图从她的阵营中逃脱出来。不要惹生气的老虎,这是我这只赢弱的羊羔唯一能做的事。 “呵呵,让我抓个正着啊!”她发出戏虐的嘲笑,毫不留情地紧接道,“那还有什么可谈的呢,现在就到cao场上站着吧,今天的课你也别上了,好好反思一下你的品行和你的学习态度,再不行就把你家长叫过来——” 家长!我妈!天哪! “别,老师,我今天肯定好好反思,然后给您写一份1000字的检讨书,之后还会把作业补上,您说抄多少遍就抄多少遍,可千万别把我妈叫到学校里来啊!” 相比之下,我更怕我的老妈,毕竟老古董只会体罚或者抄写,但真要是把我妈招惹进来,我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 慌忙中,我竟然握住班主任的手。她表情凝固,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异常尴尬地看着我。
我赶忙松开她的手,紧张地后退,点头哈腰道,“老师我这就去cao场上写检讨书,您放心,您刚交代的事情,我保证完成!”说着便一股脑地往cao场上跑去。 疯了!疯了!我刚竟然握住了老古董的手!这下完蛋了,看来要倒霉一辈子了! 我边跑边自暴自弃,觉得自己简直是糟糕透了。没抄到作业不说,还在大清早让班主任逮个正着,偏偏现在已是十一月,瑟瑟秋风吹得人身体发凉,再加上今天早上穿衣服的时候有些匆忙,校服里面只套了一件短袖。而此刻,如此单薄的我就站在秋风凛冽的cao场上,只能靠抖动身子来取暖。 哎!真是造孽啊! cao场上有几个值日生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我,本来这个时候,到校的学生是应该在教室里上早读的,而我却冷不丁地出现在这里,难免让人觉得奇怪。 出于某种羞愧感,我打算去找个角落来完成我的检讨书,却无意中看到老古董站在cao场的一边,如同雕像似地站在那里。 她扶了一下眼镜,像是某种提示,让我不得不打消掉我的想法,赶忙从书包里掏出本子,盘坐在地上做出一副埋头苦写的假象。 几个值日生将整个过程看在眼里,明白了我出现在cao场上的原因,纷纷窃笑起来。而我只能心里叫苦,怎么也不敢发泄。 就这样不知过去过久,我听到教学楼那边传来了响亮而整齐的朗读声,抬头还能看见位于一二层里正在上课的班级和老师,再看向手表,已经到了上课的时间。 除了和小草以及几棵叶子掉光的杨树作伴,cao场上空无一人,而我的检讨书才憋出了300字。照这样下去,时间只会被越拖越长,等到某些班级来上体育课,没有写完检讨书的我将会成为更多人的笑柄。 都怪陆尧,要不是他拿出切片面包,我也不会去抢,要不是我去抢了,也不会撞到班主任,哪怕是听清楚陆尧所说的话,我也不至于此,总之,全都是他的错! 想到这里,肚子竟咕咕叫起来,于是我拿出之前塞进书包里的切片面包,挪动身体,背对着教学楼吃起来。 不管了,就算让老古董看见,也要解决饥饿问题。都说温饱,温饱,既然保证不了“温”,总得照顾一下“饱”吧。 就在我狼吞虎咽地吃着从陆尧手里抢过的面包的时候,一丁冰凉的触感袭在我的脖颈,我下意识地抹向露在校服外面的脖子,感到一丝湿润,抬起头,却见——密麻的白色雪花从天而降! “雪!下雪了!” 我惊呼,身子不由自主地站起来。 很快我便听到教学楼里传来的欢呼声,几乎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这场雪的将临。 十一月飞雪,这是一件多么奇怪的事情啊! 我全然忘记这场雪的将临让我正毫无保留地暴露在全班以至全校师生面前,我伸出手,企图接住几片如奇迹般骤降的雪花,却发现自己接住的竟是一只形如蒲公英的洁白而轻柔的异物。 这是什么,怎么会和雪花混在一起! 我看向地面,发现这种异物的出现绝非偶然,因为它们很快就密布在我四周,如同清晨的白霜依附在小草上。 我低身观察,竟发现这些细小的东西在地上小心地移动,它们那洁白如丝的冠毛更像是触角,拖动它们的身体一点点向教学楼的方向移动。 再看我手上的异物——它竟将触角伸进我的手心,以一种我全然不知的方式侵入我的身体! “什么鬼东西!” 我惊呼,并迅速地甩手,企图和这家伙分离。我甚至用另一只手去拔它,却发现这东西已经同我的血rou融为一体,如此只会让我痛苦不堪。 我开始呼救,却没有一个人能够明白我的处境,在他们眼里,我像一个小丑一样在cao场上乱舞,而那些白色的怪物不过是落在草坪上的白雪,没有任何异样。只有我知道它们正企图以一种不寻常的方式占据我们的rou体,而这似乎只是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