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惊魂营救
待大巴距女孩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以后,父亲同之前协商好的两男一女下车营救。 女孩的身影更加清晰地呈现在众人面前,人们这才发现,这可怜的小家伙不是没有发声求救,而是一直张着嘴巴,不敢放声。几个上年级的妇人不禁留下怜悯的眼泪。 父亲和其他两个男人的身影挡住了主要画面,人们将脸蹭在玻璃上,尝试用不同的角度探看他们营救的过程。 四个人并没有直接展开营救,而是有所顾虑地围着女孩转了一周,还俯身进行各方面的比对。当然,他们并没有因此而花费较多时间,甚至他们自己都不允许在时间方面冒险。 每个人屏息凝神,各自发挥想象去补全被遮挡住的细节。直至我们看到父亲同其他两个壮实的男人企图掀开那辆破旧的黑车时,我们才意识到小女孩的处境有多艰难,这也正是我们猜想中最糟糕的一种。 三人极吃力地抬着车子的一端,数条青筋从他们的衣领爬至面颊。他们两前一后,企图以倾斜的姿态撬开一角。位居车前的两个男人,一个背向我们,一个面向我们,皆用尽全力地扒着车框,似两根坚固无比的起降支架。只见那个面向我们的男人将脸上扬且通红得似炽热的骄阳,他的双腿频频颤抖,双臂爆满挺立的青筋。 至于那个用不着卖力的女人,此刻正趴在地上,仔细探看着车下女孩的情况,以便尽快帮女孩脱身。待三个男人扯出一片较宽敞的空间以后,女人便赶忙钻进车下,不一会儿,她竟从车下面爬出来,面对大巴,向车厢内的观众们挥手。 三个男人都揪着脑袋望着她,显然不能理解妇人的举动,而大家也是反应了几秒才明白女人是在请求支援。 一时间,车厢内乱成一团,每个人的胸口都仿佛扎着一根跳动不止的弦。 众人七嘴八舌,车下的女人急得拍打玻璃,抬车的男人也忍不住大喊“快点!”。司机站出来指手画脚,一副大义凛然的神态,还摆出一种只要他不开车就一定会冲下去的态度。 最终,三个看起来精明能干的青年人被推举下车,他们一路扭捏,有些不情不愿。 与这三个青年人形成鲜明对比,守在车下面的女人焦灼万分。她一把揪住第一个走下来的小伙,还推着他身后的两个,边扯边告诉着他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于是,动作较慢的两个倒霉鬼被安排抬车——可能是因为空间还不够大,女孩的身体无法得到控制,也可能是女人考虑到最一开始的三个男人体力这会儿已经不支,或者两者都有——总之,事情很快有了好转,小女孩的上半身被挪动了出来,下半身被青年人抱在腹中。她如同一只受伤的小猫,将脸藏在女人的怀里,时不时地还发出娇嗔的哀嚎。 谁都不难看出,女孩受了很重的伤,甚至下半身可能残废。想到一个垂髫少女竟能在如此恶劣的情况下坚持至今,很多人不禁潸然泪下。 我想,救赎一个生命的瞬间,我们的心灵也得到了救赎——自私的人感到内疚,懦弱的人感到遗憾,那些伪善、为自己找各种理由的人心里也压上了一块橡皮大的石头,至于我,却比任何人都要感到痛苦和难过。 然而,此刻却发生了一件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且忌惮的事情——蜷在女人怀中的小女孩突然张开血盆大口,一个猛冲咬住了还抱着女孩下半身的青年人的脖子! 距小女孩最近的女人还没有回过神来,直至青年人的血溅到她的脸上,她才从麻痹的意识中醒悟,尖叫着跑向车门紧闭的大巴,用力地拍打着车门的玻璃。 “砰!砰!砰!”震耳的敲击声如同来自悬在人们耳边的警钟。 其他五个男人也受到了惊吓,只是他们的默契度几乎为零。先反应过来的人不管不顾,放下车框就往旁边躲,只听“咣当——”一声巨响,坠地摇摆的破车压住了两个没反应过来的倒霉鬼。 我都还没来得及确定父亲是否安好,就被一个猛拍窗户的壮男人挡住视线。男人冲司机怒吼,威胁对方打开车门。司机下意识地去按按钮,却被一个眼尖的妇人制止,“你疯了吗?他们都是受感染的人,放进来,岂不是要害死我们!” 绝大多数人听到后,也跟着应和,纷纷赞同妇人的说法。毕竟留下来的皆是一些胆小怕事、不敢以身犯险的人,对他们来说,那些死去的人和事就是最直接的血的教训。 却有极少数人与人性的伟岸站在一起,他们与主流争执而相持不下——与此同时,小女孩儿已经扑向车门外侧的女人,殷红的鲜血喷射在玻璃上,似为这可怕的情景落下帷幕——徘徊在车厢外的男人因此而选择离开,他不得不先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藏起来,毕竟唯一可以回到车厢内的入口已被鲜血和尸体覆盖。 “不能开门呀!会感染的!” “是啊!是啊!可不要因小失大!” 人们还在为开不开门而争执,却没有发现被困在外面的人已经等不及他们的决定,或死或逃。 我对此事也毫不关心,因为自那男人挡住我的视线以后,我便与父亲失联。我四下寻觅,却怎么也寻不到父亲的踪迹。没有人在意我的窘迫,就像他们似乎也不着急别人的死活一般。我尝试挖掘不同的视角,甚至希望打开窗户把头探出去,为了不成为他们攻击的对象,我只能在座位上干着急。
大巴外面已经趋于平静,只是那些相互争执的人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我爬向司机的座位,尝试换一个方向寻找父亲的下落,却刚好看到一只手臂拍在驾驶舱左侧的玻璃上——我以为会是某个藏在车左侧的人守在这等司机打开窗户,竟不想,刚把脸贴上去,就看见一张无比狰狞且痛苦的脸浮在下方——我急忙跑回座位,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因为我害怕闭上眼以后,那张瘆人的嘴脸就会从脑袋里溜出来。 我的心难以平静,不光是因为我看到如此可怕的画面,而是因为我担心身在外面的父亲已经遇害。出去的七人已有四人惨遭不幸,剩下的三人更是生死未卜。小怪物的残忍和狡猾我们已经亲眼见证,谁也不能确保剩下的人还能苟活。 众人最终停止争执,在他们发现车厢外已经没有能救的人时,却又开始过分紧张。 深巷里传来一阵嬉笑,似发自地狱的鬼魅,听上去尤为瘆人。几道瘦长的黑影映在柏油马路的血渍上,如同漂在血红布帐上几道黑色条纹。 “他们来了!” “已经有恶鬼追上来了!快撤啊!” “司机,别愣着了,快发动车子吧!” 光是这几道黑影,就已将众人吓得魂飞魄散,他们一面催促司机回到座位上发动汽车,一面捂住嘴,俯身屏息。如此,他们倒意见统一起来。 想到这一走可能会与父亲永远分离,我的脑袋像是砸中丧钟一般开始嗡嗡作响。 不行,我得去救父亲! 此刻,我的意识里只有这一个念想,才不管之后会遇到什么阻拦或伤害——事不宜迟,我趁着司机还没有归位,慌忙按下打开车门的按键,毫不犹豫地向外冲。 车门打开的瞬间,那个被咬断脖子的妇女突然横在脚踏板上,她的脖子淌着鲜血,破裂的眼眶挤出两颗卵石般的眼珠,画面极其触目惊心。 要不是我火力全开,还真不愿相信自己会如此勇敢地越过女人的身体,来到危机四伏的外面。既然我心意已决,也不可能再回头呆在那个相对安逸却陌生的环境,毕竟和我最亲的人还处在更危险、更需要帮助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