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谁知道呢
啊!原来是她自己决定的呀!是她自己让自己变成那副鬼样子的啊…… 没错啊,决定我们的样子的只能是我们自己啊,和其他人、痛苦的经历并没有直接的关系呀。 若是把人生的苦难与折磨当作不努力变好、继续堕落的借口,那么最终伤害的只能是我们自己啊。被这种人无意间伤害的人尚且还有自己的人生要过,但那种自我放弃的人却等同与看见了自己生命的尽头。 自己不想变好,甚至还暗暗庆幸自己变得更糟、更让人害怕,那么毁掉她的、断送她前程的只能是她自己,而不是那些她自以为背叛并残害她的人。每个人本应该是独立的,非要扯点关系的话,也只能血缘的相融、精神的互通。而若没有互通的人出现,也不能糟践自己。 这是一个多么简单易懂又深刻的真理啊!——可我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才明白…… 明明那些时候,当邻家小孩儿说我没父亲的时候,我可以不去在意;当母亲哭哭啼啼的时候,我可以不恶言恶行;当所有人批判我说我窥探天机的时候,我可以不胆小懦弱……但却因为我自以为是别人在伤害我、诋毁我,所以选择让那种卑微、胆怯的行为和心理一直紧跟着我——而那些时候,我明明可以拒绝那样生长的。 幼小和自我放弃不应该成为我不愿长大、不愿放下心杂念的借口,再小的生命都在努力生长、连茂盛的植物都在使劲汲取能量,我又有什么资格苟且偷生呢?! 说起来,我那已翻篇的人生不是在苟且吗? “轨煦——轨煦——你还好吗——怎么——怎么又不说话了呢?——轨煦——轨煦——轨煦!” 次维见我半天不声不响,因此对我的精神状态有些担忧。等我回过神来,次维已经来到我身边以一种极其忧虑、难过的眼神望着我。 “你到底怎么了,是有什么心事吗?刚才愣了好几次神,是因为我的故事太无聊了吗,还是——” “不,不是你的故事,而是你的话——不,是你的故事,只是——我觉得——哦,它其实很有意思,对,很不错。” 次维听闻后笑了,不是尴尬的微笑或者不友好的讪笑,而是很投入、很开怀的大笑。 “瞧你,怎么可能没有心事!我这故事哪儿也不有趣,反倒能反映出很多类似之人的扭曲心理。说说看吧,你应该从收获了不少吧,拿出来分享一下啊。” 我真庆幸次维是一个不计较、爱忘事的女孩儿,决不是说她真地能把我们之前的尴尬通通忘掉,而是她很擅长把这些遮掩得很好,并让轻松、自在的交流氛围再一次回到我们身边。 “收获是有——但是我能不能——” “算了,你不想说我才不逼你说呢,省得你难为情,好像我逼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我随口一提而已,你不用太放在心。”次维说着要回到自己的位置去,却又突然转过头俏皮地玩笑道,“你放心,我不会是小人,再也不会为满足自己的好而窥探你的想法了。” “啊?!”起初我不太明白,但回避次维那充满暧昧的眼神过后,突然明白她又在为我的立场说话,便轻声“哦”了一声。 “现在,你怎么样,有没有感觉自己的很多偏见都放下了呢?” “算是吧,心里确实轻松了不少。不过其实堵在我心的更多的是疑问。” “哦?说说看,我会把我能说的都告诉你的。” 之前并没有直接问次维的原因,是担心自己,在不太了解她为人以及合理拿捏分寸的情况下,会问出对方不愿意回答的问题,毕竟我用热脸贴了很多次冷屁股,所以后来再向次维提问会多留几个心眼。不过现在,却不是我继续忸怩的时候。她已经把她假装真实的一面展现在我面前,我再藏着掖着之后可能更没有机会。 “你刚说这个世界可以帮我完成一个未完成的心愿,如果完成了,我将何去何从,若连这里完成不了,我又该被遣送至哪里?——还有是,在这里我会碰到和我境遇相同的其他人吗?” “呃——”不知是她被我的问题问到后感到为难,还是在思考如何敷衍我以蒙混过关,总之她顿了顿,随后说出的话少了些俏皮的色彩,“老实说,我可以先糊弄你让你先跟我走,然后诱导你让你自己慢慢体会的,不过,我看出来了,你是个心思极细腻的人,若我不正面回答你这些问题的话,估计堵在你心里的问题会越积越多,那样的话,我想让你摒除杂念的初衷更不可能实现,所以最好逐一回答你的问题。” “首先,这里的确可以帮你实现一个心愿,这个心愿的大小及细节完全由你来想、由你来定,到时候我自会和你说明如何建造你的心愿的相关事宜。” “至于你说的心愿达成后,你会被怎样,我又得很抱歉地说,因为我能力有限,所以我根本无法回答你这个问题,我只知道,每一次我帮一个人完成心愿后,我会回到等待下一个人来的地方。对前一个人来说,他的心愿完成了,我在他想象的世界消失了,而他可能在继续他的生活;但也可能是他消失了,而我才是一直都站在原地的那个人。” “不过你说的,若是某人的愿望在这里无法实现,那又该怎么办呢,我只能凭我从伙伴那里听到的事实回复你:会和完梦之人的结局一样,消失在这个无人能解释也无人能完全理解的地方。但说真的,我到现在也没遇到过那样一个怪的人……所以这个答复让我很想说对你抱歉……” 期间,次维几次朝我的方向投以关切的目光,大概是因为她担心自己的回答不能让我满意,或者害怕我对她会更加不够信任吧,毕竟没人愿意一连几次听到同样没有答案的作答。 这并不是她的错,她只不过是这个世界里受差遣的可怜人。 “还有是你会不会和其他圆梦之人相遇的问题,这个答案是必然的。虽然你们来自不同的地域——相信我,你即将接触的很多生命都和你所要见识的很不一样——但在这里,你们的语言会自动转化为让对方听得懂的语言,甚至是一些形怪状的生命形态也会对你发出声音。你们会相遇,完全是因为你们在共享幻想的资源,像你和你的族人一起生活、和伙伴们一起成长时会共享生存资源和教育资源那样,这里的一部分人会因为和你有共同的幻想所需而与你身处同一个幻境,只是你不用担心其他人会影响你的幻境,你也不要想方设法地去破坏别人的即可。”
结果,我竟突然下意识地追问:“如果被破坏了呢,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吗?” “这个——这应该不会发生吧。” 隔着无忧马的脖颈,我都能想象出另一侧的次维现在有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会听到这样一个问题。她一定在皱着眉,用一种错愕的眼神向我的方向斜视。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赶快放弃这个歪念吧,怎么可能会有那样一个恶毒的人呢?!来这里的每一人都是为自己而来,为实现未完成的梦而来,哪有什么时间去恶意破坏其他人的梦,那样的人根本没资格来这里,这同那些一开始不切实际、准备在这里让所有人对他俯首称臣的人有什么区别,只会换来不好的结局。拿我刚说的那个人来说,他是建立了自己的王朝、成为自己王朝的王,但是他没有一个臣子、人民和亲人,只有金碧辉煌却空无一人的宫殿而已,因为根本没有人愿意同他公用一个幻境……” 次维随后又甩出了很多类似的案例,几乎每一个都是以孤独和寂寞收场。我理解次维说这么多的用意:她担心我会放弃身体里的我,而选择去做一个自私自利的傻瓜;更害怕我会在将来的某天成为一个心理扭曲、专断自私的破坏家。 我知道那些人、那些想法从一产生是不对的,但还是会情不自禁地去设想、去构思,这可能也是我思想冗杂、想法经常赘余的另一体现。 “那你呢?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对吗,我是说在我圆梦的这个过程。”我打断还在感慨激言的次维,试图引出新的话题。 次维反应了片刻。 “是的,我会一直待到你梦想实现的那一天。” “那如果,我圆梦的过程很长、很曲折,甚至最后无理取闹地要求你留下呢,你会留下来吗?——我是说,如果某人的梦是希望有个人能够一直陪在他身边,结果他寻寻觅觅,发现那个人最好是你,你会留在他身边吗?” “啊?!”次维没有直接作答,且未能从这一简单的逻辑回过神来;她本身从没遇到过这类问题,所以许久才平静地回答:“不知道,也许会,也许不会吧,谁知道呢。” /html/book/42/42069/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