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醋意(上)
托付张老板将书送去了弘文馆,郑丹青便自行去了公主府点卯。 对于他来说,这一段事情早已撂下,即便日后范学士仍旧想用类似的方法为难自己,也不会有太多的起色了。 当然,这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对于范学士这个人,自己终究还要想一些办法,也省着他时不时的像个跳梁小丑似的在眼前上蹿下跳,不得安宁。 其实说句实话,范学士的确是有几分真学识的,只是这样正途科举出身的所谓清流,往往看事情太过简单,非黑即白,很多事情你跟他无法辩驳。范学士把自己放在道德的制高点上,认为与他相反的事情就都是错的。这样的观点,放在一个人的身上还可以说迂腐的可爱,但若是放到一群人身上,尤其是朝臣身上,那就很有可能演化为后世波涛汹涌的东林党了。 不过不着急,这种事情慢慢来,跳梁小丑也毕竟是小丑,至多喧闹一些,致命的东西他们是弄不出来的。 相比之下,还是太平公主那里的吓人些,郑丹青可不想公主唤自己的时候,自己还没有到府应卯,那才是要出大事的。 于是将送书的事情托付给张老板,张何忙不迭的应了,又特意为郑丹青叫了马车,送他往安定郡王府。 到府之后一切照旧,郑丹青并没有对高戬说范学士给自己穿小鞋的事情,反正这种事情日后必定会传开,自己也不必先去邀功,反而是高戬日后从旁人口中听来,才会愈发感激自己。 一日闲闲无话,日落时分,一整夜都没有歇息过的郑丹青觉得有些疲惫,偏偏脑子还是清醒的。 想了想,不知怎么就忆起之前武攸暨对自己说的话,于是着人往家里送了“今夜不归”的信儿,便又雇车往田流坊去了。 这个时间,虽说已经天黑了,但田流坊里的人仍旧不多,尤其是入了冬季之后,这里就明显要冷清了不少。 毕竟冬季事多,快到年终岁尾了,不管是什么行当,各种杂物就多了起来。来田流坊的也多是公事的应酬,自行消遣的人变少了,毕竟谁都不希望这个时候家里的女人再闹起来,那岂不是连一个年都过不舒坦? 再加上雪路车马难行,入冬的寒意也让人懒了不少,田流坊就变得愈发清静起来。 倚窗坐在二楼娇儿的房里,郑丹青看着外头稍显寂静的街道,和一家家门口冻的直跺脚搓手的知客们,心里十分平静。 娇儿此时,并没有像其他姑娘那样,在主顾面前无限的施展着自己的魅力,劝酒、歌舞之类的,她都没有做。她只是缩在烛光后头做着针线活,晦明的光芒偶尔划过她认真的样子,竟带着一种别具一格的漂亮。 “喝完酒别贪凉,这么吹着冷风,郑郎是想要生一场大病,几日都不离开娇儿这里了么?”大概是在屋角感觉到了溜进来的寒凉气,娇儿放下手头的针线起了身,走上前去将郑丹青眼前的窗子关了起来,“怎么跟个孩子似的,这个时节了,还不知道给自己保暖。” 婀娜的身段在眼前晃了晃去,平视时能够看到的,刚好是腰臀处最为惊心动魄的线条。郑丹青带着微醺的笑意将她揽入怀中,有些突兀,惊得娇儿一声轻呼。 惊愕倒也只是一瞬的,娇儿感觉到郑丹青身上的凉气,索性缩进了他的怀里,用身子去暖他。 不知为什么,做这样的事,照顾他,竟然让娇儿有了几分幸福的感觉。 毕竟是少年的身子,又是喝了酒的,郑丹青很快就暖了起来,反而将娇儿抱的更紧了。 女儿家的身子最是舒服,弹软的手感总是让人欲罢不能,细瓷似的肌肤,让人产生一种正在抚摸孩童的错觉。 窗户纸并不厚,倒是缝隙咬合的极严,果然透不进什么寒风来。只有外头隐隐的灯火晕染着传进来,仿佛琉璃的光。 微醉的感觉最是舒服,飘飘然的。 “在做什么?天天缝缝补补的?”郑丹青随意的问着。 “在给郑郎你做冬衣。”娇儿感受着他硬实的肩膀,笑着答道。 “做那个干嘛?怪累眼睛的,我又不是没有穿的,要是想要换了,去街面上的成衣行买一件就是。”郑丹青奇怪的问道。
“那怎么成?”娇儿笑出了声,“成衣行的衣服做工都粗糙的很,料子不好,再说,穿上也未必合身的。郑郎是什么身份的人,哪里能到那里去买成衣传?反正娇儿闲着也是闲着,总不能让我男人穿那样粗制滥造的衣服。” 不管承不承认,男人都喜欢听女人用骄傲的语气说出“我男人如何如何”这样的句子来。这句话,娇儿说的很好听。 于是郑丹青微笑了一下,伸手轻轻的拍了拍娇儿的翘臀,嘱咐道:“那也别晚上做了,晚上光线不好,再伤了眼睛那才是得不偿失。” “好,”娇儿愉快的答应下来,“都听郑郎的。” 她这样回应着,心里的甜味儿却扩散的更加漫散来。有的时候,娇儿甚至觉得,二人间这样的对话,似乎又几分老夫老妻的感觉。 “听说娇儿以前跳舞的?” 郑丹青突如其来的问话,让娇儿的身子微微震了一下,手在她身上摩梭的郑丹青,自然感觉得到。 “是,去年这时候扭伤了腰,大夫说治不好,结果就……” 结果就开始接客了,后面这半句话,娇儿自然说不出口,于是她只是浅浅的抿了抿微白的嘴唇。 “还想跳么?” “嗯?” “我是问你,还想不想接着跳舞了?” 娇儿稍显错愕的抬了眼睛去看郑丹青,微微思付了一下,问道:“郑郎想看么?” “跟我看不看的倒没什么关系,”郑丹青淡淡说着,落在娇儿眼里,却显出几分轻描淡写的严肃来,“主要是你自己的意思。不是为了其他人,只是看你自己的意愿。” “我自己?”娇儿彻底傻了,她从小就被卖来卖去,哪里听说过什么叫自己的意愿? 于是她看着郑丹青黑漆一般的双眼,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