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玄幻小说 - 天人旧事在线阅读 - 第二十九章 扫地

第二十九章 扫地

    因浅见三屠颈上筋凸,眼底泛红,起了杀意,心道,我兄弟二人,此时受他封脉,他要杀我等,甚是容易,且弄个瞎话,唬他一唬,退了他的杀心,缓和局势,再做计较,便笑道:“三屠,我见你三番两次来索那神功,有些诚意,便与你说个实话,那神功,耳丑仙人传给我时,嘱咐我不得传人,我既答应他,便不能失信。耳丑是仙人,洞悉一切,若见我不听他嘱,传功于你,必定按那因果报应,惩罚我等,到那时,只怕性命堪忧,还练什么功?”三屠听了,略一想,说道:“休要唬我,那印藤,不是就得你传功,变得厉害么,怎未见因果报应,惩罚你二人?”因浅嘿嘿冷笑道:“印藤如今何在?”三屠听了,猛地想起印藤惨死之事,心里一惊,暗想,果是因果报应,甚是灵验,如此说,那神功是学不得了,便对因浅道:“既这样,留你二人,怎没什么用。”因浅笑道:“不瞒你,俗话说,谁人不惜命?我在此地呆了几日,也想通了,你若果真将那百金给我,允我二人下山,我便有法子传你神功。”三屠听了大喜,暗想,先答应你,待得了神功,再杀你二人,便是两全其美,就道:“我曲三屠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既答应你,必没有假的,速传神功于我罢!”因浅见如此jian诈之人,竟说出驷马难追的话,不禁噗嗤笑了。三屠道:“你笑什么?”因浅道:“方才搜肠刮肚,苦寻半日,终于想出既传功于你,又不遭报应的妙法,便高兴得笑了。”三屠听了,笑得更观,喜道:“很好,很好,是什么妙法?”因浅道:“你若要得那神功,只管来我身上自取,我不拦你便是,如此便是你自家拿的,不是我传的,便不违背耳丑的叮嘱。”三屠听了,不禁一阵丧气,说道:“然那吸人功力之法,我却不会哩。”因浅道:“三屠,你也是练过武的,该知道,但凡武功,总是学来的,不是变来的,既然不会,该当去藏书阁,苦寻数月,找到功法,再苦练三五载,不就会了?”三屠听了,怒道:“臭小子,编排这话,消遣老子,实话说与你,今天老子在藏书阁,找了一日,上上下下都翻遍了,未见一纸半字吸人功力的法门!”因浅心里暗笑,难怪他一脸的晦气相,似个丧门星,便道:“罢了,你自幼重武轻文,功夫练得深,却未读几页书,临时用功,也没什么用。那藏书阁,我从小混惯了的,架沟页角,俱都熟悉,那引功过脉的法儿,我知道一二。”三屠喜道:“速教我来。”

    因浅道:“俗话说,打人容易,市井泼皮,不会武功,也可伤人。吸功却很难,若要吸功,需懂个脱功法。”三屠心道,臭小子果读过些书,我练功二十余年,从未听过什么脱功法,他却知道,就问:“什么脱功法?”因浅笑道:“十家功夫,有十家气象,彼此不容。欲吸纳新功,需先脱去旧功才行。”三屠冷笑道:“你这么说,怕仍是哄我罢,待我脱了功,失了力气,你二人就好逃走。”因浅道:“你这人,脑子不会转弯,让你脱功,却不是真脱,只在你身子里,寻一个根深脉隐处,把旧功夫暂时藏了,待将新功引入,扎稳根基,再慢慢调出旧功,缓缓调和便可。”三屠听了,略一琢磨,甚觉有理,问道:“只不知,那根深脉隐处,是在哪里?”因浅道:“武籍有云,根深处是尾骨,脉隐处是肛口,你竟不知道么?”这样说法,并非武籍所载,只是因浅为骗三屠,胡诌而来。三屠心道,若说不知,倒显得我孤陋寡闻了,便道:“知道,知道,只一时忘了。”话毕,果就盘腿坐下,稳了稳心子,手背贴膝,手掌朝天,使个移气诀,调引丹田真气至肛口处,一炷香功夫,移了许多,只觉气胀难耐,说道:“张因浅,那肛口,是排气的,不是存气的,引气至此,有些收不住哩。”

    因浅心里笑得打跌,面上却强忍着,笑道:“莫慌,你且憋住,把手伸来,吸了我功法过去,慢慢调和便可。”三屠道:“怎么吸纳?”因浅道:“你已脱功,只需心中存想吸功之念即可。”三屠急欲得那神功,也不细想,将手伸过去,心中幻想吸纳因浅的神功。因浅握住他手,心道,我那真气内力,早过给了印藤,所剩无几,近日忙乱,无暇参读妙法莲华,再练神功。你既要我的真气,我也阔气,余下的指甲大内力,都过与你。思罢,就弄心法,将丹田的真气,尽数化为普通凡气。内力真气,乃人之精华,虽只指甲大的内力,却可化出满满一麻袋凡气。因浅化出了凡气,也憋不住,想也不想,手掌对手掌,尽数过与三屠,三屠忽然接了这许多凡气,丹田之内也存不住,自然又运至肛口,再也憋不住,嘟噜噜一串响屁,将先前存在此处的真气,并因浅的凡气,尽情放出。

    这一放,肚子分外轻松,身子却觉清冷,丹田空虚,肛口处真气尽失,数年功力,付之东流,不禁惊出冷汗,说道:“张因浅,我方才憋不住,放了气去,似真的脱了几年功力。”因浅心里大笑,却手脚乱舞乱蹬,骂道:“曲三屠,我教你存住真气,怎么却放了去?你那污浊真气,倒也罢了,我的神功之气,也给你一并放去,当真可惜!”三屠叹道:“我初练脱功法,使得生,自家真气盈肛,又引别家来闹,两相杂糅,受不住,就放了去。”因浅道:“太没用!我那神功,已过了小半于你,竟糟浪费,如此下去,剩下的一大半,怎敢再过给你?”三屠垂头丧气,说道:“此次吸功,确是我的过失,你我的真气,都失了些,两家遭损,都莫说了罢!”因浅不耐烦道:“好了,好了,你且回去,练熟了脱功法,再来寻我。”三屠就似徒儿应师父,喏喏地去了。

    待他走远,因深道:“弟弟,你果是读书之人,知识渊博,竟知道脱功法。”因浅哈哈笑道:“那法子,不是古籍载的,是我编的,轻而易举,就xiele他数年内力。”因深恍然大悟,推了因浅一把,说道:“只道你是耿直之人,不想也使阴招!”因浅道:“二人比武,招法未动,念头先行。现我等受他封脉,招也使不出,只有动动念头,弄个巧技了。这是斗敌之策,不是阴招。”

    因深一笑,也不再说话。他那日受三屠封脉,丹田内深不见底,反而因祸得福,得了诸家师父的内力,现内功之深厚,已不下三屠,可与曲对山比肩,只因经脉遭封,运转不灵,施展不出。现趁三屠不在,就暗暗运力,自行解封,且不提他。

    却说三屠回去,cao练那脱功法。练得一日,未见头绪,肛口难收,险些又xiele功去,正烦闷,只见曲煞走来。三屠没好气地道:“整日不练功,只是闲晃!”曲煞道:“爹爹,我没闲晃,只是为你担心。”三屠道:“担心什么?”曲煞道:“曲吉、曲祥二人,赶赴烟尾山,请高厌深来给您接耳,已去了数日,至今音信全无,所以担心。”

    三屠恍然一惊,记起此事,说道:“连日里练功,竟忘了此事。”曲煞道:“爹爹近日练什么功?”三屠一愣,应付道:“无非理气之法罢了。”曲煞道:“若说理气,不如吃些萝卜,打几个屁,就可理气。”三屠练脱功法,最忌这个“屁”字,听曲煞此说,喝道:“什么也不懂,莫要胡言!”喝罢,又唤来曲如、曲意二徒,命道:“你二人,速去烟尾山,把高厌深带了来!”曲如道:“师父,曲吉、曲祥带他不回,想必因为他是掌门,有些派头,看不起我等小徒,就不愿来。不如您写个帖儿,好好的请他,他就来了。”三屠怒道:“区区高厌深,不值我一请!他若不来,捆也给我捆来。”

    曲如、曲意无奈,只得领命去了。然过了两日,竟也不见回。曲煞又来,说道:“爹爹,派去四人,均无下落,再派人去吧。”三屠这次却警觉了,隐然觉得蹊跷,便道:“不必再派弟子了,你我二人,亲自走一趟吧。”

    二人便纵马离派,赶往烟尾山,马似离弦箭,人如下山虎,一路狂奔。行得一阵,曲煞道:“爹,你说那吉祥如意四人,吉凶如何?”三屠道:“他几个,面善心软,想必厌深不来,他等也舍不得不捆,一来二去,就拖了几日。”曲煞怒道:“不如灭了烟尾山派,灭灭高厌深的傲气!”三屠道:“灭之可惜,收归我派是正理。”曲煞道:“爹爹所言甚是!”

    二人急行,昼夜不停,次日便到了烟尾山。只见那山巍峨,尖石入云挺,野雾绕树飘,高瀑坠深谷,乌影映黑林。山脚下一个平壁,明镜似的,照得人清,无手脚攀处,壁间一个铜绿石门,高丈余,玉影斑驳,黄钉棋部,当中一口狮头锁,狰狞骇人。

    曲煞上前叫门,却无人应他,便道:“爹爹,他等功夫不济,就锁了山门,防贼盗侵袭,却拦了我等去路。”三屠四下看看,说道:“那处有人,且去问问。”

    曲煞看时,果见山阴下,树影底,有一个人,衣污衫脏,弓背弯腰,正在扫地。曲煞心道,想必是烟尾山派入门弟子,没什么功夫,专干些粗活,且吓他一吓,就夹了夹马肚,急纵上去,到了跟前,猛拉缰绳,那马横身立定,溅起尘土,打了个响鼻。然那扫地之人却不惧,仿佛没看见,仍只是扫地。曲煞怒道:“不要扫了,过来,有话问你!”那人仍不理睬。曲煞骂道:“妈的!”翻身下马,箭步上前,猛地扳过他来,就要一掌打去。然那人转过身来,曲煞一瞧,不是烟尾山弟子,却是曲吉。曲煞忙收了掌,惊道:“吉兄,你不带高厌深回派,怎么在此扫地?”曲吉看了看曲煞,面目痴呆,过了半晌,仍只低头扫地。

    三屠见状,便知大事不好,说道:“煞儿,别问了,此事有异,咱们且上烟尾山,寻了高厌深再说。”曲煞还未应答,曲吉却似白日见鬼,喉中打个焦雷,抢道:“厌深掌门有令,擅闯山门者,格杀勿论,你等快回去,再不走,我要杀人了!”

    曲煞怒道:“吉兄,不要说疯话,只说曲祥、曲如、曲意在何处?”曲吉道:“曲如、曲意在山门之后,曲祥在我手上。”曲煞道:“且不说如、意二人,单说曲祥在你手上,却是假话。”曲吉道:“怎是假话?”曲煞道:“你是一个单人,又不是屋舍,怎能将曲祥装在手里?”曲吉道:“你看,不是在这里?”话毕,扬起扫帚,定在空中。三屠、曲煞看了,吓得皮麻脊凉,汗湿衣背。只见那扫帚,不是真帚,而是一根茅抢,插了曲祥的人头。曲吉来来回回,竟是拿曲祥的头发扫地。

    正震惊间,山门忽地打开,走出一人,却是曲如,说道:“曲吉,不老实扫地,闲话什么,若让厌深知道,没有命活!”细看之下,曲如也是手握长枪,下面插着曲意人头。三屠惊怒交加,纵上前,喝道:“你们四人怎么回事,速速说来!”曲如道:“话多失言,祸从口出,不说,不说。”三屠又欲问,曲如忽地推开他,怪叫一声,抡起人头帚,使个燕落平湖,那人头插得不稳,脱杆而出,正落在三屠身上,三屠又怒又怕,抓住头,掼在地下,砸成rou酱,心道,曲吉、曲如二人已疯,问也问不出个究竟,留之无用,不如杀了,再上山去,抓住高厌深,拷问此事因由。如此想定,便抬剑欲刺二人。

    正这时,山门又开,闪出一人,紫衣映雪肤,俏目转留情,正是花婆。她见了三屠、曲煞,却似没看见,只喝道:“曲吉、曲如,叫你二人扫地,未叫你说话,这般懒惰,当断舌为惩。”吉、如二人听了,抖似筛糠,跪下说道:“奶奶,饶了我二人吧。”

    三屠见此,更生疑窦,心道,异状之下必隐怪理,烟尾山派功夫不济,很是软弱,吉祥如意四个徒弟,功夫不俗,怎却败在他等之手,两死两疯?

    曲煞却不想那多,怒道:“婆娘,他四人,来求厌深,给我爹治耳,没有恶意,你等怎就害他,割了头,做个扫帚?”

    花婆瞥了瞥他二人,笑道:“三屠哥哥,方才我只顾着训人,未见你来,莫怪,既来了我派,怎么不进门?”三屠冷笑道:“非我不进门,是曲吉、曲如拦我了我路,不让进哩。”花婆笑道:“厌深掌门有令,擅闯山门者,格杀勿论,然这规矩,也当灵活变通才是,若是旁人闯来,理当杀了,若是你来,就不该拦着,而应恭敬迎入方妥,他两个,只会扫地,不会迎客,胡乱拦了三屠哥哥的路,你说,该不该杀?”她虽是问该不该杀,却不待三屠回答,身影一晃,化个残影,先在一丈开外,转眼就闪在曲吉、曲如面前,手掌翻舞,将他二人各打一耳光。别人打耳光,打得出响,她打耳光,却是闷的。吉、如二人挨了打,均是惨叫,噗噗各吐出一物,落在地上,有些滑腻,三屠、曲煞上前一看,都一惊,原来竟是舌头。先前说断舌之惩,果不是玩笑话。吉、如二人舌头既断,登时血如泉涌,三屠也懒得救,就由他二人挣扎一阵,气绝身亡。

    三屠心道,前几日在我派殿上,这个花婆,我一剑削去,她闪避不过,明明是个弱女子,怎么今日变了个人,身快似电,手重如山?

    曲煞愚鲁,不怎么想事,见花婆杀人,就拔了剑,大喝一声,莽攻过去。花婆见他攻来,咯咯娇笑一声,脚下轻轻用力,退了一步,这一退,曲煞的剑尖恰好停在她衣前两寸,伤她不到。曲煞心道,只避开两寸,想必是个运气,就凝了真气,使一招龙吟虎啸,剑如风雨厉,气似虎狼凶,寒光闪动,又望花婆刺来,这一剑,端的凶险,花婆却一笑,脚转莲花,身移风xue,又一避,避开剑尖四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