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死亡的城市
这对于尤连等人来说，只是为了打发枯燥旅途中的一个小小插曲，不过对于那个受惊的家伙来说可就不是什么好事了，事实上，在接下来的三天里，尤连和双子姐妹都没有再发现他的身影，也不知道这家伙是在那一夜的追逐中慌不择路的失足跌落山崖摔死了还是察觉到有更棘手的家伙跟随在自己的身后，这两天下来他都没有再出现在四个天赋骑士的警戒线里，看起来似乎是已经离开了，而法师小队似乎也做出了和尤连同样的判断，从第二天开始，他们又重新恢复了原本的行动方式，而尤连等人则依旧悠闲自在的跟在他们身后，完全没有被这些家伙察觉到任何问题。 话是这么说，但是问题并不一定来自于外部。 “大人，我们究竟要去哪里？” 这已经是欧法莉尔第三次提出这个问题了，不是她多疑也不是不明白眼下的处境，而是伴随着距离的深入，欧法莉尔每一次使用灵魂力量去感应对方的魔法波动时，都会下意识的产生一种不寒而栗的恐惧感，那就好像你伸出一只手去按住一颗放在冰面上的石子，然后感受到了通体的寒意———这不是雪原上的冰寒之感，而是某种更加深入骨髓与灵魂的寒冷。 这让欧法莉尔有些惊慌，她还从来没有遇到过类似的情况，而且由于她身为虚影属姓的持有者，又是灵魂凝结体，对于这方面的感知远远比其他人高上好几倍，所以此刻行走在这片大地上，反而带了给少女更加真切的感受———仿佛他们不是行走在被积雪笼罩的山坡，是在正举步走进一个黑暗深渊的洞xue。 没有终点的旅程。 “我觉得很难受。” 欧法莉尔面色苍白，呼吸急促，此刻别说是尤连，就是法莲都能够看出她的情况有些不太对头。 “大jiejie，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这说明我们快接近了。” 与法莲焦急不安相比，尤连却是非常冷静，面对欧法莉尔的异样，他只是耸耸肩膀，然后非常平淡的做出了回答。 “接近，接近什么？” 此刻的欧法莉尔迫切的希望能够知道答案，如果要用个更有现实感的比方，那就是她感觉自己现在正在一间没有丝毫空气，而且火热难耐全封闭的房间中般的感受，而偏偏当她抬起头来时，看到的不是灰暗的天花板而是飘落着雪花的阴沉天空，这种古怪的感觉就更加明显。当然，欧法莉尔也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带有着极强的玛娜之力，就好像她在暮色森林源泉中所感到的一样。不同的是，在那里她的感觉就好像随时随地在浸温泉般的舒适惬意，甚至可以用如鱼得水来形容也丝毫不为过。但是在这里，她却感觉自己好像是一条被抛上岸的小鱼，挣扎奔跳着，马上就要咽下最后一口气。 “欧法莉尔，不要再去接触那些玛娜，集中注意力来引导自己，弥塞亚和塞米娅应该教过你如何制造灵体护罩……没错，就是这样。” “呼…………” 在听从尤连的指示和教导开启了灵体护罩之后，欧法莉尔终于长长的出了口气，感觉自己又重新回到了水里———所不同的是，这次她的感觉就好像自己是一条被禁锢在鱼缸中的小鱼。 “这里真是太古怪了…………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还记得你之前向我做的报告吗？” 尤连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了一个古怪的问题。 “报告？” 欧法莉尔愣了一下，别说尤连的反问有点出乎自己的意料，而且她才刚刚回到“水”里，还没有来得及清醒自己的大脑，不过很快她就反应了过来。 “你是指之前那个传说…………” “整整一个城市的人，可真是不少。” 尤连说着，低下头去，接着，他的右脚在地面上轻轻踩了一踩。 无形的旋风四起，随后周围的积雪便如同灰尘般的迅速向着周边四散开来，这个动作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毕竟对于天赋骑士而言，想要做到这点实在太简单了。 而在尤连的脚下，积雪散去之后，所暴露出的则是依旧保持着一抹鲜绿的草地，它们还没有完全枯萎，不过在这些积雪的覆盖下也只不过是事实见问题。不过尤连很明显并不是来这里做冬季草被调查的。他冲着站在自己身边的双子姐妹使了个眼色，接着，两个女孩同时上前半步。 “啪”的合起了自己手中的洋伞，接着在草地上轻轻一点。 没有任何声响。 但是两道细长的缝隙已经伴随着这对姐妹的动作而四散蔓延，接着那原本已经被寒意冻的僵硬的碎土猛然一动，随后宛如神话中被分开的大海般自动的向着两边翻起。 “啊！” 不仅是欧法莉尔，就连法莲都不由的发出了一声小小的尖叫。因为她们清楚的看见，在那翻开的土壤下的存在。 不仅仅是植物的根茎，甚至还有更加醒目的东西———那是与雪不同的白，森然，没有丝毫生命色彩的白色。 一堆堆散乱的尸骨就这样从土中翻出，虽然它们四散破碎，但是从其形状和大小却可以很快判断出，这些可不是动物的尸骨。 “都过了这么多年，还是这么新鲜。” 尤连弯下腰去，捡起了一块不知道是大腿还是手臂的骨头仔细的把玩着，然后敲了敲。接着，这原本看起来坚硬的骨头却是忽然间散发出一缕微光，随后立刻向着四周扩散为闪耀的光尘，随后消失在空气之中，不见了踪影。 “玛娜结晶化？” 欧法莉尔还在大惑不解时，一旁的法莲，却已经低声叫了起来。 “这怎么可能？这可是人骨啊，而且………” “要不是玛娜结晶化，这些骨头又怎么可能在几百年之后依旧保持着如此新鲜的色彩和模样？” 尤连耸耸肩膀，接着转身向前走去，仿佛摆在他面前的不是成堆的骨头，而是路边的野花一样。而双子姐妹也没有多言，她们紧跟着尤连，重新打起了阳伞来遮挡落在她们头上的雪花———看起来悠闲的好像出门散步的大家闺秀。 “大，大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尤连先生，您知道些什么吗？” 而与他们的淡定相比，两个少女却是极度不淡定了，欧法莉尔惊讶于这里居然会有这么多尸体，而且还埋的如此之浅。法莲则是惊讶于这些尸骨居然都是玛娜的结晶化，毕竟，她在法师协会中所学到的是，除非刻意用法术去保持，否则玛娜的结晶化几乎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但是现在，摆在她眼前的现实，却是再一次的推翻了她的认知。少女根本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人有这种闲情给这些骨头进行这样的法术，这又是如何完成的？ 面对两人的提问，尤连并没有回答。他只是沉默不语的走在前面，而在脱口提出了问题之后，欧法莉尔和法莲似乎也察觉到自己有些鲁莽，便不约而同的闭上嘴巴，等待着她们希望得到的答案。 “你们应该知道，玛娜创造了这个世界。” 但是，尤连的离题技能似乎已经到达了顶点，他再一次自顾自的扯出了一个根本不同的话题。 “有了玛娜的存在，人们才能够存活，动物，植物，以及一切的生命，都需要玛娜的依靠和支持，如果没有玛娜的存在，那么任何地方都会变成死域。” 听到这些，众人都是轻轻点了点头，这些是最最基本的常识，没有任何人是不知道的。 “人对于玛娜的过度榨取会让一个地区的玛娜变的稀薄，从而不适合人类居住，所以你们只能够选择在源泉的周围开发和制造能够利用大量玛娜之力驱动的东西。如果在其他地方这么干，其下场就是会让那里趋向灭亡———而你们则将它视为玛娜对人类贪婪的惩罚。” 听到这里，法莲有些诧异的睁大眼睛，她可没有想到会从尤连的嘴里听到这种说法，事实上，也有不少人会这么说，但是那大多都是圣恩教会的论调，什么惩罚，神谴，人的贪婪等等等等，而在法师协会里，则是很明白无误的会利用公式化的解析来给出答案。而欧法莉尔则微微皱了下眉头，她本能的察觉到尤连的这句话似乎有些地方很古怪，但究竟是哪里她却有些说不上来。 不过尤连显然并不在乎她们两人的反应，而是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不过，所有人都忽视了一点，这就象抢劫，人类抢走了玛娜，而且肆意挥霍，那么被抢走的那一方，难道就没有翻本的打算？” 说道这里，尤连这才停下脚步。 “连本带利的收回，这才是人类所消耗不起的部分。” 接着，他指向前方。 而当两人顺着尤连的手指向前望去时，顿时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在她们面前所呈现的，是一幅所有人都不可能想象的到的景象。 那是一个山谷。 虽然山谷本身并不奇怪，但是，内里的一切却可以轻而易举的让人感觉到异常———在这漆黑的山谷内，黑色的泥土上没有丝毫积雪的影子，那些纷飞的雪花似乎在落到地面上之前就已经消失了，而在山谷之内的，则是一座座倒塌的房屋。 或者说倒塌并不正确。 应该说，这些房屋几乎还完好无损，唯一的不同点就在于它们完全被旋转了整整一百八十度，反转着倒立在地面上，不仅是房屋，连同那些石柱，甚至是雕塑也是一样，此刻它们仿佛是凝固在空气中的雕塑品般，不摇不晃的“倒立”在那里。 而更加诡异的是，倒立在那里的不仅仅是建筑物，甚至可以清晰的看见其中的森森白骨。与之前埋在土壤中的那些骨头碎片不同，这些白骨依旧保持着人类的姿态，它们甚至还穿着当时的衣服！不过，和那些建筑物一样，这些骨头架子也是头顶着大地，双脚朝天，它们身上的衣服并没有因为岁月的流逝而腐烂，似乎依旧是那么鲜明。 “究竟是什么样的灾难能够让一座巨大的城市连同它的子民完全消失踪影，连尸体都找不到？” 尤连带着一丝嘲讽说出的，正是之前欧法莉尔对自己说的话。 “原因太简单了，因为这座城市只是被某些东西从底下翻了过来，彻底打了个滚而已。” “这…………” 欧法莉尔震惊的注视着眼前的这一幕，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抬起头来，看到的只是整个山谷内一望无际的城市。整座城市就这么倒置在山谷之中，在它的旁边，欧法莉尔可以清晰的看见那些雪白的山峰，它们与这内里形成了鲜明而对比，仿佛这就好像是一个被雪覆盖，包围，封闭起来，与世隔绝的世界。 她闭上眼睛，隐隐约约的可以感受到一丝丝的冰冷与寒意，虽然在灵魂屏障的保护下，她没有再象之前那样狼狈，但是，这时的欧法莉尔却完全没有能够感觉到安心。她仿佛正在乘坐一艘破旧的小船，在呼啸的海浪间飘荡，而她自己除了紧紧抓住缆绳，绝望等待着风暴结束之外，什么也做不到。 想到这里，欧法莉尔不由再一次望向了尤连，他那高瘦的身影在这其中异常的醒目，少女犹豫片刻，接着走到了尤连的身后，注视着尤连的背影，欧法莉尔下意识的松了口气，仿佛瞬间就轻松了不少。 倒置的城市。 死一般的寂静。 “好了，别看傻了，接下来才是关键。” 尤连的语气低沉，显的从未有过的严肃。 “所有人做好战斗准备。” 战斗准备？这里连人影都见不到，做什么战斗准备？难道说尤连大人终于想要对那队法师动手了？想到这里，欧法莉尔不由的扫了一眼身边的法莲，如果真的要和那些法师战斗，那么她的态度究竟是什么呢？ 听到尤连的说话，双子姐妹第一时间收起洋伞，重新变回“枪”的形态，而法莲和欧法莉尔虽然有些犹豫，也还是很快就召唤出了她们的武器。 寒冷的风依旧在吹过，但是给人的感觉却是死气沉沉，仿佛就连这些寒冷的风，也不过是某个模型的一部分。 它们并不是真正的风。 “玛娜的沉淀好厉害，这太反常了。” 法莲不由的乍舌自语着，此刻的她已经完全进入了最高的警戒状态，不住的扫描，注视着四周，欧法莉尔抽空观察了一下，让她惊讶的是原本一直都带着悠闲的微笑，无忧无虑的两个小天使，此刻也是收起了面上的笑容，仔细严肃的注视着眼前的废墟。她们的眼神中流露出冰冷，警惕，并且毫不留情的色彩———就连在面对威斯特王国的三万大军时，两个女孩都没有象现在这么认真过。 而尤连也是一样。在说完之前的战斗准备之后，他就闭口不言，反过右手紧握住腰间的剑柄，虽然他并没有拔出剑来，但是欧法莉尔却感觉到自己的领主大人，早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一旦有所反应，那么必然是雷霆万钧之势。 “尤连先生！这里现在正……” “等。” 尤连用一个简短的字封住了法莲不安的回答，欧法莉尔虽然不知道她想要说什么，但是自己却也感受到了某种令人不安的寂静。这就仿佛是站在沙滩上，注视着潮水不断后退，即将形成巨大海啸前的死寂，而他们所能够做的，正如尤连所说的一样，只有等待而已。 但是，寂静并没有持续太久。 “轰！！！”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响，在众人眼下的城市废墟之中，一道道明亮的火光骤然暴发，灰尘，碎石，气流，以及因此而破碎，扩散消失的玛娜微光混合在一起，向着周边扩散开去。 “那是构装魔像的攻击。” 法莲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作为法师协会的成员，又是魔导骑士，她自然熟悉协会的王牌战力。 “继续等。” 尤连伸出左手，挡住了试图向前冲的法莲，而他的双眼则依旧一动不动的注视着眼前的这座废墟。 轰鸣声越来越大，闪光与爆炸不时出现，在这座死寂的城市中，形成了一道由闪光与巨响制造的通路。很明显，这些家伙正在深入其中。 而与此同时，欧法莉尔则是感到周边的气息越发紊乱，虽然不知道法师协会正在和什么东西战斗，但是他们明显没有达到原本的目的，本来平静的诡异的城市，此刻就好像水面下正在有什么东西缓缓浮上般，带来了巨大的颤栗感。 “就是现在！” 又一道闪光划破天空，一时间数个城区都在这强力的攻击下化为废墟，而就在这时，尤连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辉，接着，他的左手用力向前一挥，随后整个人猛然跃起，跳下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