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朝阳
一个明媚的早晨，李宅成推开房门走到屋外，顿时感叹道。 太阳才刚刚升起，挂在远处的丘陵上，阳光扑面照在他脸上，让他感到一丝暖意。 冷冽清新的空气在他刚刚推开房门的一瞬间便充满了他的心肺。 现在虽是早春，视野内的草地上还有着白霜，但不影响鸟儿欢快的叫声。虽寥寥落落，但清脆悦耳，振人心扉。 李宅成的心里一下子开朗了起来，仿佛所有曾有过的郁积都随风散去。 他踱步到广场雕像正面，仔细端详，但他没看出什么名堂。 雕像既不是伟大领袖，也不是十大将军，也不是其他领导。黑黑白白，高约两米，比李宅成的个头还高不少。扭扭曲曲不像人形，也不像某种动物，更不像鸟类。感觉似是而非，很是古怪。 李宅成注意到雕像好似有些年头了，他心想会不会是古董。然而他很快就自我否定了，如果是古董怎可能逃得过觊觎。 正在这时，李宅成突然看到张小丸拿着毛巾，端着漱口杯子，杯子里放着牙膏牙刷。 张小丸在门口晃荡了下，还看了李宅成一眼，于是李宅成马上醒悟到他好像还没有洗脸刷牙呢…… 李宅成回到了房间，拿了条毛巾甩到肩上，然后从旅行包里拿出牙膏牙刷和漱口杯，去了厨房。 他在厨房见到张小丸后，打了声招呼，张小丸点了点头，不像昨天刚见面时那么冷淡了。 两人洗完脸刷完牙开始煮粥，李宅成顺便将一个月房钱塞给张小丸，张小丸没推辞接下了。 一段时间后，丸叔过来了，冲着李宅成打招呼，李宅成立刻回了声“早，丸叔！” 丸叔将手上端着的小菜放在桌上，问李宅成昨晚是否住得舒服，李宅成说道还可以。 很快，粥熬好了，三人围着桌子坐下，张小丸给每人盛了碗粥，又单独用盘子盛了些粥放在一边凉着。 丸叔带来的小菜全是腌菜，有腌干豆腐、腌干萝卜、腌豆角。但都吃起来非常鲜，尤其是配合粥喝起来，那滋味！ 李宅成吧啦吧啦连喝了三碗。 三人喝完粥后，将桌子碗筷收拾好。张小丸将刚刚凉着的粥端起，到橱柜里舀了些昨天晚上剩下的rou汤rou末拌在里面递给黑仔，黑仔吧啦吧啦舔得直响。 早餐后，张小丸回到自己的房间，丸叔要去把小卖部的门彻底打开，而李宅成则留在厨房逗弄黑仔。但黑仔仍然不怎么理他，李宅成也觉得无趣，复又去广场揣摩雕像。揣摩了一会儿，就开始瞎逛。 今天李宅成心情特别好，碰到人都会笑笑。这些人也都会笑着面向他，甚至有人好奇地想和他聊聊天，但李宅成都笑着避过。 别看李宅成看起来好像挺开朗的，其实不然。以前上班的时候，李宅成不管心情好坏，碰到人都尽量保持笑脸，都成强迫症了。 李宅成觉得装得特别累，而且他因为过去一些不好的经历，心里还有着许多血淋淋的伤口。有时候脸上挂满笑容，但心里的哀伤却要将他的笑容冰冻，别人看他一定觉得他笑得凄惨。 不同人见到他这种表情，会有不同反应。有人会下意识地撇过头，有人会露出鄙视的表情，也有人会用露出同情的眼光，也有人会因为他的眼神触动心里某根弦情不自禁露出同样的哀伤。 如果遇到别人同情或哀伤的表情时他自己一般也会撇过头去，李宅成就是这么别扭。他不愿意将自己的内心向其他人敞开，因为他觉得对别人是负担，也想自己变得坚强。 但也许就是因为这种心里对别人的防备，使得他曾在外面那么多年，也没有一个让他觉得真正暖心的朋友。 曾经的过往，有时候强烈的孤独感几乎要击垮他。但现在一切不同了，他辞去了让他总觉得痛苦的工作。他心头的压力已去掉了大半，他也没必要再强迫自己对别人保持笑脸了。 他要做回真实的自己。 当然，他今天在外对任何人都微笑是因为心情好，那如果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他又会怎样呢？ 李宅成走下青石板路，沿着进村的路走着。村子进出也就这一条路，这条路不再是青石板而是水泥浇灌成的。 他向太阳落下的方向走去，路的前方尽头都是山。他曾从丸叔口中知道，村子里的人把围着村子的这片山叫做荫山。 据说荫山以前树木茂盛，被荫山包围的咕噜村在古代曾是世外桃源，躲避战乱、苛政的好地方，而且易守难攻。 现在这些山曾经历过了大炼钢铁时代，又在数年前经过一次地震重建。树都没了，很多溪流也消失不见了，经常干旱。 李宅成又想起他从新安市出发到这里一路上见到的大山，多数也是如此，光秃秃的，没几根树。 李宅成走过了两栋房屋，这两栋房屋因落差太大都筑了高高的台子。李宅成看到了池塘，池塘上跨着一座桥和路连接形成了岔道，直走和拐过去的路边都有房屋。 李宅成向远方眺望，发现远处有很多农田，有些在山上。田里没庄稼，有些房屋在田里和山腰上。 李宅成走到池塘边看了看，池塘里的水看起来比较清澈，但水上和沿岸飘着的塑料垃圾有些刺眼。池塘左右两边都连着水沟，水沟和道路平行，穿过路边房屋背后。 李宅成往回望，发现山路没有平整的。要出村，路从池塘这里往东边走就一直爬坡。绕过一个丘陵，然后向更高的山腰爬去，绕过几个山头才能到省道。 李宅成继续逛，这时候差不多9点过了，路边房屋的门大多开着，路上的人也多了些。不少人都对他好奇，估计是因为来这里的外人较少。 李宅成一直保持微笑，虽然他的笑脸是发自内心的，但时间久了也有些肌rou发酸。他走到一个僻静位置侧过身去把脸揉了揉。 10点钟的时候，他回到了张小丸家里，发现张小丸正在房间里看电视，李宅成走过去一起看。 张小丸住的房间是正对着李宅成的，中间隔着客厅。两人看了一会综艺节目，又开始看抗日神剧。 11点多的时候，张小丸去厨房做饭，他跟过去帮忙。丸叔又提了羊rou过来，将昨天没吃完的羊rou汤热了，将新鲜的羊rou放进去煮。 这让李宅成又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心里想着吃的这么好，是不是该补点钱。于是在餐桌上闲聊的时候，他有些尴尬地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丸叔笑着对他说：“不用不用，我们这几天杀了羊，都吃不完，正好你来了，多吃点。”李宅成真信了。 午饭后，李宅成睡了个午觉，接近2点的时候醒了。他又出去逛了下，发现村子里的人不是打牌就是打麻将，要么凑在一块吹牛，连丸叔家里都响起了麻将声。 他再回到张小丸屋里则发现张小丸又在房里看电视，他觉得没劲就回自己的房里了。 这村子里面虽然通了电话，有3G信号，但没有装光纤，没有宽带，电视都是装的卫星天线。 李宅成更觉无聊，他先是用手机上了会儿网，觉得没意思。又将笔记本电脑放桌上，插上电源，但他在电脑里翻了翻，也没有想玩的游戏。 李宅成躺在了床上，面朝上，开始研究天花板。所谓的天花板实际上是由木板搭在横梁上拼凑成的，瓦房房顶不像小洋楼那样是平整的，瓦房房顶是拱起的。 房顶下有较大空间，可以隔离成独立的小空间，再留下足够穿过人的孔洞，用梯子爬上去存放杂物。当然有的人家不缺那点空间，只是铺上隔离层，防止有雨水掉下来打湿床铺。 李宅成就这样发呆，一直等到开始生火做晚饭的时候。做晚饭的时候，他特别积极，忙上忙下，其实是为了打发走无聊的情绪。 晚饭又吃了羊rou，李宅成更是相信是自己运气好，正好赶上丸叔他们杀了羊。其实哪有那么巧的事，实际上后来李宅成才意识到丸叔是因为他来了，特地找村里的人花钱买来招待他的。现在这社会也许很少有像丸叔这样热情的人了，只是因为别人帮了一点忙，就能能尽心尽力地招待别人。 晚饭后，李宅成又回到房间躺着，继续无聊，他忽然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情。有一次他在外面长时间出差，基本每天都是他独自一个人，没有人陪他说话，他每天都感到很孤独和空虚。 有一天晚上，他的孤独空虚感几乎达到了极致，痛苦得无法忍受。于是他在网上搜寻治疗孤独空虚的方法，翻着翻着，他留意到了静坐和入定。 他看了看网上的解说，突然想到，人之所以孤独、空虚、痛苦，不就是因为人有七情六欲吗，不就是因为人的有太多纷繁的念头吗。若没有了七情六欲，若没有了各种不断涌出的念头，不就没有烦恼了吗。 于是他开始学着静坐，他不太相信网上说的那些方法，也不太相信静坐到高深处会有什么神奇的效果。他只想放空脑袋，他只是坚持一个原则——顺其自然。 约有一个星期，他基本上坐不住10分钟。但他还是从静坐中得到了好处，至少静坐后他脑袋里纷繁的念头少了些，也让心灵得到了些宁静和充实感。 于是他坚持了下去，两周之后，他能静坐半个小时。他基本上能做到排除杂念、精神集中，并感到头顶有股清凉感。而且静坐过程中会有下身竖旗的冲动，在静坐结束后也会感觉精神饱满，内心安宁。 一个月后，他在静坐中能坚持40分钟以上，基本上能达到物我两忘。静坐中不再有强烈的性冲动，静坐结束后精神饱满，内心有强烈的宁静祥和感。 之后，他坚持每天静坐并吃素。但终在三月之后习惯被打破，因为工作中频繁的应酬以及和同事在一起的时候的不方便。 但这三个月仍带给了他一些变化，他变得坚强了些，想法也有了些改变，而且他觉得他找到了对付寂寞、孤独、空虚感的方法。 李宅成想起这些事情，他本来一直想找回这种习惯，只是没那种稳定的环境。但现在不一样了，这不正是一个机会么。 于是他关上窗户，整理了下情绪和穿着，开始入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