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夜长君不知
轻尘回到联络处已过子时,万籁俱寂,缓缓踱回房内时合欢已在床上睡着,伤口被仔细包扎过,孩子头一次受这样重的伤,隐隐的痛楚让她睡得很不安稳,眉眼皱成一团,十分难受的样子。 轻尘在床沿坐下,轻轻用手抚了抚孩子的额角,拍拍她瘦弱的身子助她平静心绪。 很痛吧? 轻尘打小便习惯了杀戮的生活,圣盟中人不爱讲谦让礼待那一套,一切只凭武功说话,弱rou强食,胜者为王。 悉嫱虽自小最宠爱她,却也不便太过偏爱坏了规矩,故还小的时候凡武功不敌他人,总少不了一顿收拾,因而大伤小伤都成了家常便饭。 而这孩子因自己时常护着,倒没受过多大委屈,还有那人,一直是养尊处优的矜贵身份,武功也不弱,若不是为了护着她,又何尝会挨上这一剑呢? 她倚在床沿,一阵无力袭上心头。 “嗒嗒”两声轻微的敲门声拉回了轻尘的思绪,门外袁三清低声汇报:“授主,属下有重要情报。” 轻尘深吸一口气,神色回复漠然,弯腰给合欢捻了捻被子,轻声走出房外。 “授主,”袁三清恭敬作了个揖,谨慎汇报到:“侯蛊道宗主在偏厅等您。” 打上回轻尘在商讨大会上露了一手,六道众人对她愈发敬畏。 原本敬她不过是借了教主悉嫱的面子,心底想着这个未过双十年纪的小女娃再有能耐也厉害不到哪儿去,却不想这回亲眼得见,皆要大叹就是悉嫱当年仍未必能有这般身手。 而她当日面对一群年纪大她数倍的长辈仍能保持从容气度,不慌不忙,说话有理有据又不失嫱妫派应有的威严,这才彻底让众人折服,不得不承认当年悉嫱亲口所说的,轻尘乃是嫱妫派百年来最为出色的教主候选人。 轻尘随着袁三清来到了偏厅,蒿荇与熊不休一见她便满脸堆笑地拥上前来:“授主,大事可图啊!” “如何?”轻尘淡淡问道。 “根据可靠的眼线得知,这次授主出手大伤武林正派的元气,怕是没有三天两头缓不过劲儿来,而这时正是动手将名门正派的最好时机。” “眼线?什么眼线?”轻尘瞥了他俩一眼。 蒿荇不敢隐瞒丝毫,道:“当年为了从内部打击武林正派,老身派了一个弟子何向明潜伏在川溪帮,时常秘密联络,便于打探武林正派的具体行踪。” “这人是否可信?” “老身知道授主为了谨慎起见必然会问,便又派人联络了天师道的长老王阳华,得到同样的答复,确定了之后便立即过来向授主汇报了。” “天师道长老那样高的辈分为何能听你使唤?”轻尘觉得不妥。 “嘿嘿,”蒿荇桀桀笑道:“人活在世上不是谋权便是求利,王阳华那老东西,老身只哄他说要是能助我成事,天师道道长的位置便是他坐了去,若不靠老身,只怕他入了坟墓还只能白白惦记着那高位呢。” 轻尘听罢微微一笑,一语双关道:“师叔为了光复我圣盟,这么早便下了如此精妙的棋子,也实在是劳苦功高了。” 蒿荇这才恍然大悟自己说漏了嘴,连连哈腰:“不敢当,不敢当,老身只是为教主略尽绵薄之力罢了。” “那么,请问授主,咱们该何时行动?”熊不休在一旁小心翼翼问道。 “两位怎么看?” “当然是越快越能让他们措手不及!据王阳华派人来汇报,两日后他将以商讨剿魔大计的名义正式召开大会,给正派中有头有脸的人分派了密函,当日他们都会秘密参加会议,商讨对付我圣盟的措施。届时咱们乔装成天师道弟子混入他们落脚的宅院,一入夜便可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熊不休眼底闪烁着嗜血的光芒兴奋道: “这么多个武林正派即将成为我掌下亡魂,想想就痛快!” “既然越快越好……” 轻尘想着重伤未愈的薛楚涵,沉吟道:“你们先去召集众弟子,数量不必多,但人员要精,两日后就行动!” “是!” 将事情分派下去,众人散后轻尘神情木然地阖上房门,思来想去坐立难安。 这日薛楚涵才受了伤,若是后日那个剿魔大会他亦要出席,少不得又是一场恶斗,再说圣盟中人以逸待劳,若是…… 不可,轻尘猛地站住。 绝不可以让他两日后出现在召开大会的青联帮西南宅院里! 轻尘焦虑地在房内踱来踱去,始终找不到可以确保阻止薛楚涵参加剿魔大会的法子,一边是师门重任,一边是那个人,心中矛盾纷繁复杂,实在难以抉择,更找不出可两相权衡的方法。 不知不觉天色已然发白,轻尘仍在冥思苦想,恍然不知时光流逝,直到床上的合欢醒来,小声地喊了一声满脸不安的轻尘。
轻尘摸摸她柔软的头发,轻声问道:“伤口可还疼?” “我没有事了,”合欢摇摇头,见轻尘愁容难解,便疑惑地问:“大jiejie为何这般不高兴,是否又有新的任务?欢儿只是受了皮外伤,不碍事的,今日就可以帮大jiejie杀敌!” “你还虚弱,要好好休息……” 轻尘瞧着她稚嫩的小脸蛋,语气不觉温和了许多。忽然,轻尘脑中灵光一闪,接着悄悄叹了口气。 看来只有这个办法了。 若非实在不得已,她也不愿这样做,可是只要能救他,保他安好,哪管他以后如何怨她呢。 轻尘深吸一口气,郑重道: “欢儿,明日一早你替大师姐去一个地方。大师姐不相信这里的任何人,只有欢儿能帮我办到这件事。” “去哪儿呀?” 合欢从轻尘话里意识到自己的重要性,兴奋地问。 轻尘将薛楚涵入住的客栈和她说了:“到时候你将这个给他,告诉他明日巳时我在城北三里的荷香亭驿站等他,不见不散。到那时你便跟着他去,若是他发觉了什么想要往回走,你务必要拦住他。” 城北距离青联帮的西南宅院甚远,若是等他发觉了,倒也还可缓上一缓。 轻尘从贴心的中衣里掏出那个白色山茶花包递给合欢,罢了又仔细叮嘱到: “记住,要隐秘好自己的行踪,不可让任何人瞧见你了。” 合欢得知轻尘要见昨日与他们对抗被轻尘刺伤的男子,瘪着嘴诧异问道:“为何要见他?昨日他共着其他人要杀咱们呢!” 轻尘又是一阵苦笑,却只得说:“欢儿还小,不懂这些。他是大师姐很重要的人,欢儿莫要忘了,照做就是。” “他有多重要?比欢儿还重要吗?”合欢吃惊地瞪圆了眼睛,颇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好学精神,锲而不舍地追问道。 “他呀,”轻尘寻思着要找出合欢能理解的句子来解释:“他是比大师姐还要重要的人。” “那真是很重要啊……”合欢似懂非懂,却还是乖巧地应承了。 轻尘终于放下一件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