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梦道，空色不死印
破败的废墟，早已倾塌于岁月中，只余最底下的一层石塔，此际竟疑似有诵经声响起。 不是很真切，飘缥缈渺，若有若无，仿佛存在于虚幻，自远古穿越时光长河而来，耳朵无法捕捉，须用神魂去仔细聆听。 陆离狐疑，即便是用神魂感触，禅唱声依然很缥缈，似真似幻，令人恍惚。 他盘坐石蒲团上，静下心来，认真感触，仔细聆听。佛音渺渺，如同隔着万古岁月般遥远，始终不真切，有若雾里看花。 不过，现在他可以确定，那佛音真的存在，禅唱诵经声一直缭绕在石塔内，亘古不曾消失。 “也许，唯有身具佛性慧根的人方能一听妙谛。” 陆离低语，佛门最讲缘法，等闲之人恐怕没那个机会。感受着石蒲团传来的阵阵清凉，他有些奇怪，难道说天鹤门的四个长老都比他更具佛性？ 显然，那四个人之所以在此静修，应该就是发现石蒲团的秘密，轮流盘坐其上，在企图参悟无上佛道法门。 所谓的大金刚伏魔阵很可能就是出自这里。 他不禁眉头微蹙，一般来说，佛门所谓的缘法也是有依据的，讲求的是因果业报，大善之人方具大慧。 他最近杀戮尤重，沾染血腥，浑身煞气浓烈，这大大违背佛门慈悲为怀的宗旨，聆听不到佛门妙谛也在情理。 但天鹤门的四个长老可也非什么善类，作孽多端，说起来他杀的人都有该杀的理由，但天鹤门连响泉村那样的凡人村落都丧心病狂地屠戮，包括妇孺幼童，特别是他已了解到，四人正是当年屠村的带头者。 这样血腥累累的恶徒难道就具佛性？ “金钵大师，你来评评理，佛门到底有没有善恶之分，有没有底线？” 陆离很不服气，从玲珑镯中拿出金钵残片，对其自语。此物也算是出自佛门的至宝，当年的那位圣僧应该是一位佛门大神通者。 他原也没指望金钵残片能有何反应，但意外的是，嗡的一下，金钵残片上光华大盛，金芒一道又一道飞射，将石塔内映照得无比璀璨。 陆离讶然，未料及金钵残片在这里竟反应如此剧烈。 更令他吃惊的是，座下的石蒲团此际亦变得通透晶莹起来，如一块无暇的琉璃般，荡漾出耀眼的神圣光芒，在其周围绽放，化作一瓣又一瓣金色莲花。 一块石蒲团，像是转瞬化为一座神圣莲台。 陆离盘坐莲台上，周身被重重金光笼罩，像是佛光普照，将他衬托得如同一尊年轻的光明圣佛般神异。 越发清晰的禅唱声中，悠悠钟波荡漾，振聋发聩，陆离目瞪口呆，恍惚间，他像是置身于一座巍峨高耸的琉璃宝塔中，高坐莲花台，受到无数虔诚佛子与信徒的膜拜，香火不尽。 他宝象庄严，真的如同佛尊般神圣肃穆，内心却翻江倒海难以平静，此刻，像是时空错乱，将他拉回远古前的岁月。 那是一片无尽繁荣的佛家净土，佛子信众亿万，有许多修成金身的至强僧人，脑后神环一重又一重，眸子开阖间如神灯普照世界，镇压邪祟，显得无比强大，那应该属于真正的佛尊。 然而，那些无比强大的佛尊却在列队恭迎，一个个神色庄重，满脸虔诚，将一个踏着金光大道而来的伟岸身影迎接入琉璃宝塔中。 陆离惊疑，极力想看清那道身影的真容，然而很遗憾，光芒太盛烈，只看清那是一个头戴高冠的男子，并非僧人装扮。 “仙途渺渺，无路可继，不成仙，终是云烟。苟延残喘几时休，去日已无多。常言佛法无边，今在此参悟，为期三载，以图有所得。” 巍峨高耸的琉璃宝塔内传出一道清越而苍凉的声音，透着威严与自负，却也混合着落寞和无奈，这个令佛尊都要膜拜的伟岸男子像是生命已经走到尽头，登仙无望，期盼在时日无多的弥留岁月有所突破，寻到一条路。 琉璃宝塔中探出一只大手，伸入苍穹，摘落下一颗璀璨星辰，当光芒敛尽后，化为一个蒲团，被收入塔中。 陆离吃惊不已，坐下的石蒲团竟来历如此不凡，居然是星辰所化。 四方净土佛音隆隆，光芒普照，无数佛子信众朝着琉璃宝塔祷告膜拜，包括那些无比强大的佛尊，皆围着宝塔盘坐下来，口诵经文，禅唱不止，像是在为塔内的神秘男子护法一般。 并且，他们也在低声祷祝：“愿我界无上明帝参破天机，得证仙道……” 禅唱之声荡漾，整片佛门净土都在绽放金光，瑞霞冲上天穹，而那高耸的琉璃宝塔更是流光溢彩，通体晶莹无暇，蓬发无比神圣光辉。 就是在这个时候，陆离浑身轻颤，一片沁凉扫过血rou神魂，仿佛醍醐灌顶般心神通明，霎时间进入悟道之境。 下一刻，在金光普照，隆隆诵经声中，他不由自主地手舞足蹈，竟连番结印，施展出金刚印法中的狂狮印、巨象印来。 黄金般的雄伟狮身，玉雕似的洁白巨象一同显化，狮吼象鸣，沐浴祥和佛光，聆听隆隆佛音，像是得到无尽滋养，盛烈气机在疯狂攀升，雄狮越发威猛，巨象更加沉雄，形态变得无比凝实。 金刚印法，本就出自佛门，是这一道统重要的无上秘法之一，竟自主与此情此景中的佛光禅唱发生共鸣，交相辉映，顷刻间令陆离掌握的这两种印法自行圆满，再也没有任何瑕疵。 陆离心潮起伏，有种错觉，自身像是坐忘于光阴中，与当年那位身姿伟岸的无上明帝发生莫名契合，在与之一同悟法，参详天地奥妙。 大道神音流淌于心际间，他面露微笑，带着拈花一笑的了然，挥手间，没任何滞涩地又结出两个新的手印。 空色印、不死印。 若说狂狮、巨象二印主攻伐，那么空色印、不死印则是防御大术。 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这个手印一出，陆离身形竟变得虚无缥缈起来，幻真幻假，仿佛不存在与这片天地中。 从某种意义而言，这比他的灵犀法还要神异，可刹那消失于无形，如果在对敌时突然使出，绝对会令对手大吃一惊，无所适从。 不死印，同样非凡，成功结出印法加持己身后，在有效的时间内，一旦遭厄，哪怕身体被强敌打爆，化为血雾，只要保持一丝神识不灭，可于瞬间重组rou身，恢复过来。 这简直是神技，掌握不死印，等于是多了一条命。 颇让人有些遗憾的是，不死印在一日之内，最多只能施展一次，不能无限制地使用。 但瑕不掩瑜，这门印法绝对可称之为禁忌神术。 就在陆离惊喜交加之际，心底深处仿佛听到一声轻叹，他通明无波的悟道心境竟也像是被投下一枚石子，涟漪荡漾，通明霎时破碎。 “坐禅三载，毫无所获，看来是时候离去，再觅机缘。” 恍惚间，陆离看到那个被尊为无上明帝的朦胧男子起身，迈步走出琉璃宝塔，留下一个伟岸的背影，带着萧索与寂寥，踏天而去。 下一刻，十方皆寂，光芒尽敛，什么祥和净土，什么琉璃宝塔皆都消失不见，陆离仿佛从大梦中苏醒，昏暗的残破石塔内空荡荡，他还是他自己，石蒲团还是石蒲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