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双尾
夜幕黑得下来,庄钟雄没再多说什么,自己走出官邸,任谁也是不敢阻拦。方才在温泉一顿混战,手下们悉数没得底气,若是再被狠重拳脚打得,怕是性命不保。出了庭院,过了石垣,准备往客店走着,借着月色,远远望见一个身影,瘦小自是不用多说,似乎有些佝偻踉跄。 “喔,你是……”庄钟雄惨然笑着,他看得清对方面容,认了出来,“掌柜的。” “我要是告诉你,谁是双尾蛇,能分我多少赏金?”声音嘶哑着,不像活人的语调,有些慎人。 “这还得看你的线索值多少钱。” “我需要钱……”掌柜的一脸不甘心,似要下着什么决定,“我得在雨季之前,凑够二十两银子。” 庄钟雄没在看他,径直往外,掌柜的见他不搭话,连忙抓了手臂,“双尾蛇,要死的要活的?!” “我只要人头。” “那好吧……”掌柜的硬生把庄钟雄拉过回身,脱了上身衣物,掷于地上,似笑非笑,“我就是双尾蛇!”腰间的纹身刻意露得出来,一条蛇栩栩如生,尾却分叉为二,是故双尾。 那一年,正值梅雨时节,他做了杀手已经闯了些名堂,江湖上越来越多的人向他花钱买命,他也是乐意的,收人钱财,与人消灾。碰巧是同行吧,长歌镖局的唐大镖头不知得罪了哪路神仙,他收了神仙的钱,自然要给神仙办事。埋伏路上顺手掳了唐小姐,唐镖头心急得很,哪管得三七二十一,在树林里见了女儿身影,顾不上陷阱甚么,直接冲上前去大叫着:“筱雨,筱雨,出来吧,别怕,爹知道练武辛苦,爹不怪你,也不打你。”唐老爷子没得提防,树丛里蹭然蹿出两把弯刀,直刺老爷子双手,盛气凌人的双尾蛇怎会给唐门高手喘息的机会,抽回双刀,转了半身飞跃出来,逼着气海丹田而去,老爷子并不含糊,连忙后退开来,找寻机会反击。“长歌镖局的唐镖头,江湖人称回旋镖,有人花钱买你的命!”双尾蛇凶神恶煞,连着眼睛里都是通红的杀意,踱步唐镖头跟前,刀起刀落之间却被架格,着眼望去周遭没得身影,正纳闷,见得双手岑然血淋的老爷子站了起身,大声呼喊着:“筱雨,快跑!快跑啊!” “唐老爷子靠的就是那一手追魂夺命镖,那时候我杀他个措手不及,双手被我快刀所伤,再也使不出镖法来。”掌柜的诺诺说着,仿佛是自己的故事,又不像,“那时候我也有个儿子,尚在襁褓之中,又怎会忍心杀了别家孩子。那小女儿我自是没再追得,可杀得人多了,就怕他们厉鬼缠身,欺我不怕,纠缠了家人就不好,我在腰间纹了蛇,以此为证,人是我杀的,找,也来找我。” 庄钟雄听完了故事,再又整理了衣衫,摇摇头,走过掌柜身边,没再理会。 “我的人头,你取走吧!”掌柜的见他没有反应,赶紧转身拉住,“你不信我说的?!” “呵呵,掌柜的,是吴贵人指使你来的吧?”看着地上除了一身衣裳,还有匕刀两把,“是要再掂掂我的斤两么?”不知是对着掌柜说的,还是自说自话,庄钟雄没给掌柜一种交流的感觉,任谁也都觉着没把自己的话放在眼里。 “纹身为证,双刀为证!你为何就是不信?!” 猝不及防,铁肘一挥直奔掌柜太阳xue,接而一拳揍向小腹,掌柜完全没得反应,rou身接下两招,轰然倒地呜咽。 “一个人做了半辈子杀手,戒心便会成为本能。”庄钟雄微微笑着,看着地上躺着呜咽的掌柜,“连这么简单的招数都架不住,就别冒充高手了。” 月色里,皓然无暇,也许就是塞外的缘故,才有了“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此等壮怀激烈的情怀。朗了诗句,庄钟雄回首对了掌柜,“早点休息去吧,现在的你,不是我要找的人,掌柜的。” 星稀枯枝,乌雀绕树,吱哑嘈杂,冷夜路上前后两个身影,路上没有搭茬的话,就这样默默走着,庄钟雄不理掌柜的,掌柜的还想在解释什么,似乎又没得勇气。蹩进客店,还是阿来眼尖,“大侠,你可回来了!找到双尾蛇了没?” “小兄弟,我的事,用不着你来cao心。”悻悻然笑着,拿起少年头上斗笠,回手掏出一块点心,是从官邸酒菜盘子上顺得,“这点心是你照顾我儿子的谢礼,挺稀罕的玩意儿,你这年纪应该喜欢的很。”
“大,大侠,我也想帮忙……”没等少年说完,点心已被塞到口中,拜师的话总归没说了出口。 走到大堂边远一张桌旁,看了小唯安然睡在长凳上,轻轻推搡,“小唯,醒一醒,不然着凉了。”熟睡孩子任推任攘,就是没得反应。无奈又掏出一块点心,放到男孩鼻子前晃晃,这油炸点心的香气甚是难得,远远嗅了,只怕口水直流,忽然睁了惺忪睡眼,“啊!”的一声叫唤,岑然起身。 “爹爹,我要吃!” “不行,上楼来。” “给我吃,给我吃!” “来追我啊!”看得大小两只身影追逐上楼,阿来也是不能释怀,拜师的话一定要找机会说了出口才行。正想着自己事情,木门嘎吱响了,木木然见了男掌柜踉跄进来。 “相公!”女掌柜见了夫君浑身伤痕累累,“相公,难为你了。”看着自家男人为得生计,女人不免愁容几分,心疼得很。 “别担心,吴贵人那边,我会在想办法。” “哼,每次都是空手而归,还被人揍成这样……”阿来见着父亲这样,已经见怪不怪,起先还多少有些心疼,久而久之习惯下来,只骂当爹的无能。 “阿来!你怎么这般说你爹!” “爹?这还算什么爹?!我才不要这样的窝囊废是我爹爹!”少年说而起身,向门口跑去。 男掌柜连忙拉了少年,“阿来,你要去哪?” “我去哪里任不得你管!”少年拼力脱了掌柜手劲,“我想去哪就去哪,就是不想再见到你!” 听着少年这般口吻,男人连忙撒了手,他怎会想到,用心维护的这个家,儿子待他会是如此态度。 话音未落,听得客店外头,哒哒马蹄嘶鸣,似有客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