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安知鸿鹄志
太白金星见事已至此，面色顿时一变，犹豫再三，却未曾说话。 玉帝面色一寒， “金星，话无不可对人言，既然孙悟空心有不忿，你且说来让寡人听听……” 金星见玉帝发了话，只得微微稽首，缓缓道： “陛下明鉴，我天庭御马监管事，并无‘弼马温’这一职。但凡马匹群养，最怕瘟疫，恰母猴经血掺和草料，马吃了可防治瘟疫，故名“避马瘟”。今武曲星君取此谐音为官职，实在大为不妥……” 玉帝闻言，顿时面色大变，冷冷地注视着武曲星君， “武曲星君，孙悟空既授天录，便是与你同朝为臣，你怎能如此羞辱于他！来人，罚武曲星君前往披香殿掌灯三日，立即执行！” 班中托塔天王李靖，三坛海会大神哪咤顿时面色一变，正欲上前，太白金星顿时使了个眼色，两人方才罢休。 待护殿甲士带走了武曲星君，玉帝淡淡道： “好了，孙悟空，武曲星君已受到了惩罚，你不必太过在意，现在便随木德星君上任去吧……” 悟空也未料到玉帝会如此决断，吃惊之余，心中也不免敬佩， “看来，这玉帝能历经万劫，成为三界之主果然不简单！此人行事果断、公正，胸怀豁达、宽广，实在难得……” 对于这位在西游记原著中，被孙悟空戏耍的团团转的玉皇大帝，此刻的孙悟空，竟大生结交之意，实在令他感到哭笑不得！ 悟空得了弼马温的官职，只觉管理天河御马，理应是个重要职分，又得受了太乙散仙的仙禄，自此入了仙班，不再为妖，心中十分欢喜，高高兴兴地跟着木德星君上任去了。 凌霄宝殿散朝之后，李靖父子个个退场，急忙追上了太白金星， “金星，想那孙悟空不过凡间一妖仙，于我天庭并未丝毫贡献，今陛下将他招入天宫，封官授禄，恩惠至极，却怎会为了他，而将武曲星君责罚呢？” 太白金星闻言，神秘一笑， “天王，玉帝就是玉帝，我等恪守己职，也便是了，我还有事要去面见老君，告辞了……” 说着将手一礼，慢慢走向了远方。 李靖与哪咤对视一眼，各自摇了摇头，随后也便散去了。 且说木德星君召集御马监职事人等，宣读了玉帝任命旨意，各职事依照旧规，迎接长官，木德星君事毕自交差去了。 悟空自诩正职官，心中得意，昂首阔步地直入正堂，居中坐下，命职事把御马监全部人员都唤来。 少顷，监中人员齐聚，悟空见人数众多，更道这官职不小，心中大悦，命各人自报姓名职务——有辅佐正堂官的监丞、监副各一名，有主管账目、征备材料的典簿官数名，有专务刷洗马匹、铡草煮料、饮水排溺的力士官三五十个，还有若干喂马、驯马、医马、配马等大小官员人等，总计亦有百十来个。 悟空一一听了禀报，记在心里，便亲去马厩看马，就便清点马匹数目。到了马厩一看，虽只有天马千匹，却是个个神骏非凡，都是马中极品，骅骝、骐骥、紫燕、骕骦、超光、腾雾、追风、飞电…… 悟空在云台方寸山学艺时，也曾读过马经，知道一些名马轶事，今见这千匹天马，莫不是马中绝品，只看得心花怒放，腾身跃上一匹飞黄，策马奔出，松开缰绳，任它驰骋，但觉嘶风逐电，只见踏雾登云。悟空神驰神往，仿佛穿越八极。 那飞黄驮着悟空飞奔，其他天马也跟着奔驰而出，浩浩荡荡地在天河边，犹如一团彩云在狂风中迅捷飘过。奔跑了一阵，悟空怜惜马力，便收了收缰绳，放缓了速度，率领群马兜了个圈转回御马监。 却见手下人等都在那里翘首以待，见悟空骑术了得，驱驰马群得心应手，无不佩服，他们之前心中还有不忿，嘲笑悟空不过是个小瘦猴子，如今俱把之前那点小看他的念头都丢了去。 悟空见天马温顺可爱，心中喜欢，又想此是上天第一个差事，务必要做得漂亮，方显得老孙手段，于是喂马遛马等诸般细务，监管得极严，犹恐众人不用心，便亲力亲为，躬自照料。 悟空深知“马不得夜草不肥”之理，故白天尚且还能略略放松，到了夜晚看管得越发殷勤细致——哪匹马睡了，就赶起来吃草；哪匹马溜号，就捉回来靠槽，仗着精力过人，竟是昼夜不息。 如此半月有余，千余匹天马被滋养得膘肥体壮，毛光水滑，一见到悟空，就如见了亲人一般，泯耳攒蹄，厮厮挨挨地亲近。 悟空越发喜欢，但却苦了御马监众人，他们历经数任管事，何曾见过这般玩命的上司，只是新官上任，唯恐触怒了他，只得拼了命地周旋而已。 好容易挨过半月有余，这一日悟空略得闲，御马监众人就空安排酒席，请悟空吃酒，一则庆贺他新官掌印，二则为他新官接风——照旧例，这酒席半月前就早该吃了的。 悟空见众人孝敬，心中甚是受用，便和众人开怀畅饮起来。酒过三巡，众人都有了些酒意，和悟空也都更觉熟络了些，说话间便更加随意，不免说起些天宫佚事趣闻，虽不敢直言高官显贵之事，但也颇有些隐情爆料，令悟空大感兴味，穷究不已，只觉得这天庭貌似至尊至贵，其行事做派，与人间妖界也无甚不同。 众口喧喧，不觉谈到御马监的事，悟空猛然省起那个牵肠挂肚的问题，不由停杯问道： “且休言他人之事，我来问问你们，我这个御马监管事究竟是多大的官？” 众人不料悟空突然问及此事，不禁面面相觑，却是谁也不敢道出实情，唯恐触怒顶头上司，又怕惹恼了武曲星君，于是便支吾道： “这就是个官名而已，也没什么可说的。” 悟空瞧出些尴尬，又追问道： “你们休得支吾，只明白告诉本官，这个管事究竟是几品官衔？” 众人见他执着，更觉为难。却有几个对悟空心怀怨恨的，故意做出轻蔑神色道： “几品？你倒是几品？这是个没品的职事！” 悟空心知肚明，却仍旧装作呆了一呆，搔首问道： “没品？想来是说品级太高，无法定品，是大到了极点品级？” 那几人听了悟空的话，哑然失笑道： “大人倒还真是会讲笑话！没品，没品，顾名思义，便是没有品级，在这里这等官职就换做‘不入流’。” 言毕，又故意嬉笑了一阵。 悟空听了这话，又问道：“什么叫做‘不入流’？” 有几个老成持重的，察言观色，已知不妥，生怕闹出事来，便使眼色让那说话的莫要放肆太过，以免触怒堂官。 不料那几个人自诩本该晋级扶正，却被悟空这个凡间的招安妖怪占了先头，反而要对他俯首听命，又是这般辛苦拼命，早就积怨甚深，趁着多吃了两杯酒，只要痛快羞辱悟空一番，方解心头之气，故而对那几个人的颜色视如不见，反而故作狂态大笑道： “不入流就是最末等，矮趴趴最低最后的官职。说是官职，其实却也不妥，这等最低最小、至轻至贱的职位也算不得什么官，其实就是个马夫头儿罢了。” 等众人笑毕，悟空却面不改色，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俺老孙又岂不知，这官品确实是小到没了边！但你们可知道，俺老孙为何如此尽心吗？” 众人不解，齐齐摇头。 孙悟空声声冷笑， “俺老孙虽是下界之人，但也曾听过过‘神目如电’这句话，你等以为俺只是下界妖仙，只知打打杀杀吗？俺老孙将此事做好，将来必有升迁之喜，瞧好吧！” 那几个人见悟空说的霸气，心中却怀疑他只是在为自己添彩，顿时埋汰道： “哈哈，升迁之喜？大人莫怪我等直言冒犯，像你般殷勤努力，马儿喂得膘肥体壮，也不过博得一个夸奖，全无半点实惠。其实也亏得如此，若大人稍有些懈怠，马儿瘦了病了，那时候却必定会受实实在在的责罚。再有一点，祈请大人莫要信马由缰地随性遛马了，如果马儿稍有些损伤，上峰必将问罪，那时候大人不免便要受那牢狱之苦，罚金之灾啊！” 悟空垂首摇了摇头， “鸿鹄之志，岂燕雀能知？你等之辈，只配潜身缩首，苟图衣食罢了！” “好一句鸿鹄之志，岂燕雀能知？悟空，你说的不错，神目如电，寡人便是前来，检验你御马监管事的成果来了……” 刹时间，周围焚香燃起，氤氲密布，当中缓缓走来一人，正是那高天上圣大慈仁者玉皇大天尊玄穹高上帝，也便是当今三界之主，玉皇大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