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假设

    即使到现在，安子黎还在徐一二给他的震惊中，没有完全恢复过来，不过已经不妨碍他对于，徐一二讲述的理解，安子黎的理解能力还是非常强的，当徐一二提出，莫维特在光明神之前还可能存在另外一个神，并且给出了推断依据，安子黎就开始顺着徐一二的思路往下想。

    “如果按照你说的，莫维特之前曾经有过另外一位神灵，但是这位神灵被后来的莫维特人有意抹杀了存在的事实，那么，原因是什么？况且，如果真的有这样一位神灵存在，使得莫维特可以达到战辅医平衡，那么也不应该使当时的莫维特在内海暴乱中承受如此大的打击啊，据我所知，三国的综合实力虽然基本平衡，但是一直以来，莫维特的军力都是处于略微领先的水平上，既然赤龙都能在那次内海暴乱中可以把损失降到极低的水准，莫维特又为何会沦落到半毁的境地？”这是安子黎心中的疑问，如果这几个问题不能得到很好的解释，那么他也就无法从中获取更多的信息。

    “你说的这几个问题，也是刚开始我没有弄明白的，不过我仔细想了一想，心中有了一个假设。”徐一二用笔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做着标记：“要严格说起来，其实三国之中，受限制最大的就是莫维特，说白了，赤龙人战斗几乎是不会借助外力的，不管是兵家，纵横家，还是医家，都是依靠自身的能力在运作，因此不需要一种外界的能力来增强自身的能力，也就是说，对于赤龙人来说，一种信仰，除了提供心灵上的依靠和解脱以外，并没有太大的作用，而在维安，狂战士和猎手是借助自身的能力去发展的，巫医主要运用的还是自然的力量，但是如果拥有一种信仰，巫医的能力可以被增强不少，所以对于维安来说，信仰应该要有，但是却并不是必须要存在的，即使没有信仰，他们的战斗水平虽然会下降，但是基本的战辅医平衡还是可以达到的。”

    “唯独莫维特是个特例，如果没有一种信仰来提供医疗的能力，他们的战辅医系统将会崩溃，如果是这样，那么我就来做一个假设，一千五百年前的内海暴乱时期，莫维特之所以会被疯狂涌入的魔兽，破坏到半毁的状态，很有可能是因为，当时的信仰失效，也就是说，原本提供医疗能力的信仰，无法再继续提供相应的能力，使之战辅医系统崩溃，从而导致了这种结果。而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让莫维特人放弃了这位老的神灵，甚至有意识的抹去他的存在。”

    安子黎，又再一次被徐一二的假设给弄懵了，他不明白，一个人的思路为什么可以转换的这么快，同样的事情，自己压根就没想到这个方面，可是看徐一二的表情，似乎觉得这是理所当然应该联想到的事情，消化徐一二的话，花费了安子黎几秒钟的时间，然后他接着开口问：“最让我弄不明白的就是你现在说的这一点，一个神的信仰怎么会平白无故的消失？如果你的假设都对，那么老的莫维特神灵提供给莫维特人治愈的能力，可是这种已经赋予的能力，不应该平白无故就消失了，除非……”

    “除非，这位神灵自身消失了，或者是他不愿意再为莫维特人提供信仰，从而收回了他的神力。”徐一二想了一想，又开口说道：“这两个结果都有可能，但是这两种可能却是会造成完全不一样的结论。从概率上来看，我个人认为第一种可能性会稍微大一些，至于推论的过程……”

    安子黎赶紧阻止了徐一二继续叙述，虽然他也是一个喜欢刨根问底的人，但是对于徐一二这种事无巨细的叙述，还是会有些受不了：“推论的过程可以省略，你就先来说一下结果吧，你说这两种可能都会带来怎样不同的结论。”

    徐一二点了点头，自己的推论过程，想要叙述清楚，的确需要花费一些功夫，既然安子黎此时更关心结论，那么也可以节省不少时间：“首先，如果是第一种可能，这位神灵自身消失，那么大概会有两种解释，第一种是这位神灵已经彻底消失了，用我们熟悉的话讲，就是他已经死亡了。”

    “神也会死亡么？”安子黎好奇的问道。

    徐一二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我都不熟悉神是怎样一种存在，因此也就不会明白他们到底会不会死亡，不过在我想来，从诞生到消亡，应该是谁都避免不了的一个过程，既然之前我们讨论过，神在一开始的时候可能也是人，那么说，神会死亡也就讲得通了，或许他们的寿命接近无限，但还是有陨落的可能的，比如与其他神灵之间的较量。”

    安子黎仔细想了一想，也认为徐一二所说的是有可能的，于是点了点头：“那你接着说，第二种解释是什么？”

    “第二种解释是，这位旧的神灵并没有真的消失，而是因为某种原因，信仰被隔绝了，从而使人们认为他消失了。”

    “信仰被隔绝？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这其实也是我的一种假设，打个比方来说吧。”徐一二随手拿起摆放在桌子上的杯子，放在两人中间：“如果我把这个杯子比作是我们的世界，杯子的底部就相当于，内海和内海大路，而我们的大陆就好比是杯子的杯沿和杯壁，而位子之外的空间，也就是我们的这张桌子就相当于外海，以及外海以外的广阔空间。”

    徐一二的比喻非常形象，安子黎完全可以通过这种比喻看到整个世界。

    徐一二接着拿起一支笔，放到杯子旁边，因为杯子是玻璃做的，但不是完全透明，所以能映射出笔的形状和模样：“而这支笔，就相当于一位神灵，神灵需要收集信仰，映射神力，就需要至少让自己的影子投射到这个杯子上面，就比如现在这个情况。”

    “我大体明白你的意思了，那么你所谓的信仰隔绝是什么意思？”

    “还是拿这支笔来做比喻，当这只笔能够清楚的映射到这个杯子上的时候，就相当于这名神灵可以传播并且收集信仰，也可以投射神力，可是如果这两者中间出现了什么阻碍，比如……”徐一二把笔稍微远离了杯子，然后在两者之间放上一本竖立的书，“像这样，有什么东西阻挡在了两者中间，那么你还能在杯子上看到笔么？”

    安子黎猛然惊醒，徐一二的比喻太过于形象，以至于他完全被吸引住了，当他在杯子上再也看不到笔的存在，也是出了一头的汗：“你的意思是，有什么东西，阻挡在了两者中间，所以杯子接收不到笔的影像，所以神力再也无法传播？”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不过，或许不需要这么复杂。”徐一二再一次把挡在杯子和笔之间的书本拿掉，然后把笔逐渐远离杯子，杯子上的影像越来越模糊，直到完全消失不见，徐一二抬起头，看了一眼安子黎，“我的意思你能明白么？”

    安子黎略有艰难的点了点头：“你是说，因为这名神灵距离我们的大陆太过遥远了，所以神力传输变得越来越困难，一直到最后完全消失。”

    徐一二点了点头：“是的，这就是我的假设，为了进一步完善这个假设，我又做了一个新的假设。”

    安子黎感觉有些头晕了，徐一二这层出不穷的假设，的确是非常让人意想不到，却又仿佛身临其境，因为，这些假设，完全可以讲得通，不过当一个假设接着一个假设出现的时候，安子黎还是有些跟不上徐一二的步伐：“你先稍微等一下，让我稍微消化一下。”说完深呼吸了三次，才接着开口说道：“好吧，你接着说。”

    “这个新的假设就是，即使身为神灵，其实实力也是会不断进步的，当他接收到更多的信仰，自身的实力也会跟着增长，而增长的越多，被我们世界排斥的就越厉害，导致他们不得不接着远离，一直远离到再也接收不到信仰为止。而到那个时候，他们的神力也就无法接着传播，人们也就无法再借助他的力量。”

    徐一二稍微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如果，这种神力隔绝，出现在和平时期，那么依靠宗教的力量，旧神的信仰或许还能坚持一段时间，但是如果神力隔绝出现的同时，正好出现了内海暴乱，又或者神力隔绝出现在内海暴乱爆发后不久，那会造成怎样的结果呢？”

    安子黎只觉得自己的冷汗已经止不住的一直往外冒，后背的衣服几乎已经湿透了，他已经完全进入了徐一二的节奏，被徐一二带着深入到当时的情景当中，一时无法自拔，也无法说出话来，只能等着徐一二继续说下去。

    “我想，当习惯于神力赐予的莫维特人，陷入危机当中，却发现，原本寄予厚望的神力忽然消失不见了，战辅医平衡完全崩坏，原本轻伤，只要一个小小的回复魔法就可以恢复的战士，却要面对生命危险的时候，信仰崩塌应该会开启，说到底，人是一种不知足的动物，当习惯了一种东西，并且把这种东西当成必然的存在，一旦失去，就会变得愤怒，爱有多深，恨就会有多深，当原本的信仰，变成毁灭的根源，那么莫维特人会怎么做？我想毁灭神像应该是轻的，最有可能的结果，就是彻底抹杀这位神的存在。”

    “这……这……”此时的安子黎，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意思，连续两个这字，却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也不用那么紧张。”此时徐一二忽然笑了，“这毕竟只是我的假设，没有证据，也不一定就是真的。”

    安子黎终于从徐一二带来的震惊中挣脱了出来，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我有的时候，真的会怀疑，你的脑子是不是正常的人脑，你就通过一本野史中描述的，三国之间，收受到内海暴乱影响程度的不同，推断出了这么多东西么？”

    徐一二稍微一愣，样子多少有些无辜：“这不是基本的推论么？正常人应该都能想到吧。”

    安子黎直接气的不想跟徐一二说话了，徐一二本性是非常善良的，这一点，安子黎非常清楚，但是，有的时候，就是这种善良的人说出来的话，却会让人气的血压升高，甚至爆表。沉默了半天，他终究还是开口，他本来想说，自己的脑子还不如正常人，不过想了想还是算了，继续刚才的话题才是最重要的：“那么，我们假设你的假设都成立，又能说明什么呢，你刚才不是说，会有一个结论么？”

    “结论……结论就是，如果我的第一种假设成立，那么内海暴乱的爆发很有可能不是一件随机发生的事情，而是因为，这个世界上很可能会有一位神灵崩塌，而这位神灵或许就是光明神。”

    安子黎再一次被徐一二说愣了：“你等一下，你的推论过程是如何和你的结论联系起来的？”安子黎算是彻底被徐一二弄糊涂了，虽然之前一直在讲信仰隔绝，但是如果照着徐一二的思路继续走下去，似乎很难将内海暴乱和神力隔绝两者联系起来，仿佛这就是两间完全不相干的事情，只是恰巧凑到了一起而已，可是听到徐一二的结论，就仿佛他又把两间完全不相干的事情强行联系在了一起一样。

    “因为我始终有一种感觉，内海暴乱的发生并不是偶然，而是一种事态发生到一定程度以后，必然会出现的结果，你仔细回想一下我们之前在莫维特的经历，你就会发现，事情有很多蹊跷和讲不通的地方在里面，就比如说连续三年的灾年，你仔细回想一下大陆的历史，上一次出现连续灾年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安子黎开始顺着徐一二的思路，继续回想自己脑海中的历史，可是想来想去却发现，自己的脑海之中，仿佛并没有所谓的连续灾年得历史存在，他抬起头有些迷茫的看着徐一二。

    徐一二把两人作为讨论中心的那本野史小说从安子黎面前拿了过来，翻到一百二十页上：“这里有记录，大陆在一千五百年前，也就是上一次内海暴乱之前，曾经出现了，三年灾年，粮食储备严重不足，之后就爆发了内海暴乱，不过内海暴乱爆发后的两百年时间，粮食产量一直不理想，一直到光明神出世，才有所好转。”

    “我不太明白，这之间有什么联系么？”

    “我们继续来做假设。”

    又一次从徐一二口中听到假设两个字，安子黎感觉自己是真的怕了，怕徐一二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想法，因此决定提前做好准备，他坐正了身体，深呼吸，放松自身，准备听徐一二接下来的叙述。

    “我一直听到莫维特有这么一种习俗，每年粮食播种的时候，农民都会祭祀光明神，祈求来年能有一个好的收成，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光明神的神力不止带来了医疗的能力，还带来了丰收，而整个大陆其实是平衡的，原本我以为，三足鼎立只是一个说法，是三国之见战力的平衡，可是到现在，我有些觉得，这种说法更多的是一种平衡的象征，当大陆的三个角，一旦出现不平衡的状况，那么整个大陆都会潜移默化的受到影响，比如说，如果光明神投射下来的神力减弱了，那么对于粮食丰收的影响力就会下降，连带着我们赤龙，和维安也会受到影响，这也许就是大陆连续三年受灾的真正原因。”

    “那好，我就姑且认为你的这种假设是对的，那么还有呢？仅凭灾年就足以让你把内海暴乱，和神力隔绝联系起来么？”

    “当然不是，还有就是受灾程度的区别，上一次内海暴乱受灾最严重的是莫维特，如果内海暴乱的魔兽潮是平均分布到大陆上的，那么按理说，教皇应该不至于紧张到这种程度。齐爷爷之前也说过，自从上次内海暴乱爆发以来，大陆上的三个国家，事实上都做了不少的防备工作，为的就是预防下一次内海暴乱的爆发，如果是这样，那么单凭莫维特自身的准备，再加上大量的兵力投入，应该就足以应付内海暴乱了，完全没有必要冒着受全民唾弃的危险，在粮食危机的同时，爆发对于维安的侵略战争，在我看来，这是得不偿失的，因为如果在这场战争中投入了过多的兵力，并且损失过多的兵力的话，即使后期得到了更多的资源，也会在内海暴乱中因为兵力不足而吃亏。除非……”

    “你又来，除非什么，别卖关子了行么！”安子黎此时觉得无比憋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徐一二就学会了讲话卖关子的不良习惯，这种习惯真的是叫人难以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