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江南忆春
忆江南,雨纷纷。风光无限好,处处都逢新。阡陌相连禾吐绿,杨柳轻舞又迎春。老农沟壑枯树脸,恰逢春雨如油润。鸡鸣尚早扛锄去,戴月披星入蓬门。劳劳碌碌无终日,只为果腹半饱生。 这三国的江南,世家豪族遍地,占据着最肥沃的土地。若不是官府也要收税,若不是没有地方去收税,这赋税重担最后亦都要落到世家豪族的头上,恐怕连这些贫瘠的土地也不放过。非是不贪,而是贪婪的代价太大,付出的太多,得不偿失。毕竟这世界最大的世家豪族还是官府,不管世家有多势大,除非取而代之,否则无可避免的要退让三分。当然,若是王朝势弱,官府被世家把持,这世家豪族可是丝毫不会客气,定是要得寸进尺,更进一步,贫瘠之地亦是不肯放过。无权无势的黔首,只能在官府和世家豪族之间选择。世家贪婪,或者说是为了家族壮大而不得不贪婪。这是拥挤的世界,世家豪族太多,如牛毛遍地,你若不争,别人也会争。不争的结果就是世家落败成豪族,豪族落败成小地主,而地主更是破败成自耕农,自耕农则只能成为流民或佃农,这不争即亡,又有谁敢落后。贪婪的世家总是想法设法去兼并,不仅世家同级之间在兼并,也向下兼并豪族、小地主、自耕农,只要是能争,哪怕rou只有一点,也要去争。黔首要么投效入世家豪族成为家奴,为他们耕种土地,充当爪牙,卖命四处扩张。要么只能呆在官府治下,或者成为无地流民,流落在荒野山川之中,四处求生。 但官府又好到哪里去,皇室奢豪靡费无度,官员贪腐无耻,更兼由世家出身的官员,结党营私,将那些本该由他们承担的赋税转嫁到那些官府名下的黔首头上。让官府治下的小地主自耕农以及无地之人,以天下一成的财富,承受天下九成的赋税。世家豪族不断催逼,官府又被把持,底层黔首日渐衰弱,负担却不减反增。不堪其扰,辛苦耕种只能果腹,家中没有积蓄,遇上天灾人祸,没有余财无法应对,只能听天由命。怎是一个苦字了得,虽然空有所谓自由,却不比投入世家豪族的家奴。至少那些投效的家奴,头顶有主家庇护,不用担忧官府的压榨,世家豪族的逼迫,忽如其来的掠夺。付出的汗水鲜血能够换来温饱安定,能够有简单的衣穿,有廉价的饭吃,有简陋的屋住。虽然回报远远比不上付出,但至少比那空洞的自由来的多。 到底是王朝衰弱,无法庇护底层黔首,世家豪族贪婪,无权无势的黔首只能默默承受所有的苦难。 沉默啊,沉默。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去。 这乱世之中,命如草芥,荒野枯骨,不过寻常。那里有压迫,那里就有反抗。也有那不甘心受世家豪族和官府压榨的人,聚众自保,开拓荒野,想要寻早一片人间乐土。 可是乐土哪有那么容易找,辛辛苦苦开拓出一片富饶之地,却惹得世家豪族眼红,靠着手中权势,前来抢夺。你若自保,就勾结官府,将你污蔑成贼,派出官兵清剿。山越流贼的污蔑就是这么来的,很多人原本都是汉家的好儿郎,甚至于极少部分人就出自于世家豪族,只不过是落败了,落拓到这个地步。这大汉朝荒野大泽,山川土地皇家可以开拓,官府可以开拓,世家豪族可以开拓,就是黔首不行,哪怕荒着也是不行。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无权无势。而这个世道,没有权势就是罪。 山越人苦,躲在深山大泽中,忍着饥饿和疾病,辛辛苦苦的开拓。要和天斗,要和地斗,要和自然斗,更要和时常出没的猛兽斗。可若只有这些,忍忍也就好了,前面还有美好的未来,宽阔的土地在等待自己。可是,这一切的苦难都比不上人心的贪婪,官府、世家豪族,将他们当成地里的庄稼,当庄稼熟了,也就到了他们收获的时候,一波又一波,无穷无尽。在世家豪族眼里,山越人连奴隶牲畜都比不上,他们只是野蛮人,是他们眼中的庄稼,草芥一般,可以肆意的收割,满足自己的野心贪欲。 苦难的山越人一直在苦苦挣扎求存,他们一次又一次的反抗,又一次次的被镇压。 就在这挣命的迷茫中,救世主降临了。 不知何时,在山越人中开始流传起一个传说,东方之主青帝太昊,不忍人间苦难,降生救世,要救万民于水火之中。也不知何时,从何人开始,山越人之间开始流传一个自称截教的教派。这个教派供奉东方青帝,宣扬救世,为天下黔首争一线生机。教义信仰黄老神仙思想,反对贵族恃强凌弱,主张自食其力,周穷救急,信奉善恶果报,教导天道损有余补不足之理,主张结众自保,共抗强权。这个教派从出现那天开始,就广受山越人的欢迎,更有许多山越人骨干卖力宣传。不过短短的一个多月时间,就在山越人之中扩散开来,入教者有万余众。其后,更有越来越多的山越人加入其中,一派大兴之兆。
吴郡,会稽山中 山不在高,有仙则灵。 今日会稽群山中,一座不高的青山,聚集了来自江东各地的山越领袖,济济一堂,共参盛事。 时间仓促,山越人也不富裕,但却尽己所能,出人出力,用层层泥土垒成高台,高台上是用山中千年良木盖成的大殿。大殿高大粗犷,好像是自远古而来,带着蛮荒的厚重和威严,让人如处其中,卑微而渺小。殿中奉着青帝神像,方颐大口,精光摄人,面相虽是三分不同,却是与孙权极为神似。只是一切都藏在十二冕旒之后,人多不识青帝真容。 山越人按着次序,鱼贯而入,恭敬地在大殿中按左右依次排列,整齐迅速,又稳重有礼。待其安定,有祭祀上前,一挥净鞭,‘啪’地一声过后,高呼道:“有请圣女驾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