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浅尝辄止（下）
老人没有回答陈墨的问题，只是叹息着：“没想到还有如此风景秀丽的地方，而且你的画中透出意境仿佛已经超凡脱俗，让人如临仙境一般……” 虽然这些毫无意义的吹捧让陈墨觉得极为顺耳，但陈墨还是赶紧打断了老人的话：“老先生，您的确看出了画中的精髓，只不过……您还是说说您到底想干嘛吧。” “这……”老人用手指抠了抠自己的鼻子，然后悄无声息地在衣服上蹭了蹭，说道：“老头子我就是想跟你商量商量，今天晚上让我在这好好观赏这些画。” 陈墨想都没想直接就要拒绝老人的要求，留一个陌生人在自己的房子里可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何况这屋里还有这么多标价二百两的画。 老人没等陈墨的那个不字说出口，就赶紧接道：“或许让我在这里看上一夜之后，就能有看上眼的，直接买了也未必不可。” “而且你们也不用给我准备床铺茶水什么的，你们就睡你们的，我有手里这酒，就足够了。” “老先生，您不但把我这画坊当酒楼饭馆，还当成……客栈了。”陈墨脸上有些无奈，但却没有丝毫要拒绝的意味，说道：“那您老就好好看着，我们就去后院睡觉了。” 说罢陈墨就领着一脸不解表情的谢雨霏向后院走去，刚转过身，似乎是又想到了什么，对着身后的老人说道：“老先生，忘了告诉您，咱们这个画坊，打尖一两一夜，还有那个酒，若是不够的话，老先生可自取，不过十五两一坛却不能再低了，如果老先生囊中羞涩的话，最好还是……浅尝辄止。” 二人一个华丽的转身，留下了表情复杂的老人独自站在画坊中。 后院的卧房当中，谢雨霏正像一个乖巧的小媳妇一样在铺床，而陈墨则是坐在一边用刚刚烧热的水在泡脚，脚底的老茧和脚背上细嫩的皮肤与热水一接触，除却最初的一点灼热痛感，之后便是温暖中带着阵阵酥麻的感觉，让有些小惬意的陈墨不禁感叹出声：“舒服！” “白搭了几坛酒，还让人白住一晚上，你竟然还笑得出来！”谢雨霏铺好了陈墨的床铺，便来到隔帘的另一边铺自己的床铺，两人只是同床共枕了一个晚上，之后陈墨就像一个受了气的小媳妇一样非得要分床，谢雨霏自然也没有反对的理由。 而现在看来谢雨霏似乎有些后悔当初的分床，反对的原因自然不是她对陈墨有什么留恋，而是因为现在每天晚上都要铺两张床…… 好在陈墨并没有完全把谢雨霏当成一个女仆，其他的事情很多还都是自己动手，否则谢雨霏也早都要造反了。 “怎么能说是白搭白住了呢？”陈墨闭着眼睛，感受着脚底板的温暖，说道：“我可是跟他要了原价的，连折扣都没舍得给呢！” “那你也要看看那个人还有没有那么多钱了，十五两恐怕就是他身上的所有积蓄了。”谢雨霏扁着嘴，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轻哼了一声：“我就不信你没看出来！” “这个……自然是有原因的。”陈墨摇头晃脑的模样像极了一个私塾先生，只不过稚嫩的声线和面颊却让这个动作显得极为可笑。 “若他真的是一个普通的老头，我也不会让他露宿街头。”陈墨说出了一句颇具感染力的话，却招来了一边谢雨霏的一声嗤笑，随即挠了挠头，笑道：“好吧，我承认我发现了一些端倪，所以才让他可以随便喝他最喜欢的杏花村。” 谢雨霏似乎根本没有听到陈墨的话，悄悄钻到了新买的被子里，只露出一个小脑袋。陈墨也是倒掉了洗脚水，然后把空盆放在门外，对着屋里的谢雨霏说道：“不想知道我看出来什么了？” “跟我有关系么？”谢雨霏眨巴眨巴自己的大眼睛，一副无知幼稚的模样。 “好像确实没什么关系。”陈墨有些不满地说道：“你就不能对我的这种细致入微的观察力表示出一点点的好奇？” “上床之前别忘了把灯吹灭。”谢雨霏翻了一个身，把背影留给陈墨，算是对陈墨这个问题的回答。 …… 谢雨霏从不介意自己占了别人多少便宜，但却十分介意别人占了自己多少便宜，于是前面店铺里的老人自然也享受不到这里唯一的一盏油灯，不过老人本来就不是为了赏画，所以完全不在意这件事情……或者说是这件事情根本对他就没有任何影响。 一坛酒的分量并不轻，却在老人看似软弱无力的手中紧紧地攥着，时不时地往嘴里倒一口，清新的酒水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竟是一滴都不会洒落到外面，悉数到了老人的腹中。 尽管老人喝酒喝得极慢，一坛酒还是很快就见了底，老人在黑暗中慢慢踱步到陈墨摆放酒坛的地方，极为熟练地又拎起一坛，手指一动，结实的泥封便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捧着酒坛，老人却并没有立刻回到桌前，反而是来到那几幅画前，仿佛身旁的黑暗根本不影响他观赏墙壁上挂着的画，还自言自语道：“里面剩下的三把剑又被拿出来了一把，剩下的那两把剑什么时候能出世呢？” “这等体质修为竟也能得到剑冢之中的传承，偏偏还是一个眉清目秀清秀的少年郎继承了黑暗的意志，机缘……果真是可遇不可求的东西。” “这少年心思倒是多，脑筋也转的快，若是进了朝堂也许能一展宏图，只是这修行天赋着实有些不堪，连门都入不得，若是让那些知命以上的大剑师知道这件事……” 想象着无数大剑师知道一个完全不能修行的少年得到了他们梦寐以求的宝剑时捶胸顿足的表情，老人脸上顿时露出一个戏谑的笑容，露出一副极为无耻的样子： “浅尝辄止……老承啊，恐怕你这次没品透这个少年，我看你这把承影剑八成是给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