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再见
四周飘来了各种各样诱人的香味，麻、辣、鲜、香、甜、咸…… 各种各样充满爆发性的味道从空气中传来，其他的人已经开始料理了，而田所惠依然静静地站在料理台前。 她闭上眼睛，轻轻地将手放进自带的袋子中，米粒的触感在手掌中清晰地浮现。 深吸一口气，她再度绑紧了发带。 ”千酱，我会赢的。” 她开始了动作。 四周观看的人群短暂地静寂了一瞬，在看清了她的动作后，人群中传出了极大的喧哗声。 “她是在做什么？淘米？我没看错吧？” “淘米？！她是要做米饭还是要做粥？看到别的食材了么？” “没有别的食材了，只有米而已！她是要做白米饭还是白粥么！开玩笑也该有个限度吧！” “其他人做的都是拥有爆发性美味的料理，一入口就能品尝到绝对的美味，她要用那种一点味道都没有的白饭跟十杰级的学员比试？哗众取宠的小丑！” 评审席上，诸位评审也是皱起了眉头。 ”看这副样子，是要用米饭或者粥了。“ ”不是使用别的主材，然后再用稻米的轻柔口感来调节，而是原原本本的最朴素的料理么？虽然勇气可嘉，但说老实话，连香味都闻不到的料理，味道也完全可以预测的到，真的没什么食欲啊。“ ”话也不能这么说，说不定会有什么新意，做出什么惊喜来呢。” 不在意周围人群的喧哗声，不在意评审席上的审视目光，不在意自四周料理台飘来的种种诱人的香味，田所惠专心地淘着米。 “千酱，我刚开始就跟你说过的。我不擅长别的东西，我是个做不好豪华料理的人，我唯一擅长的，只有所谓的家常的朴素料理。在这样的地方，真的是很拿不出手啊……” “但我还记得总帅在新生入学的演讲上说的，真正合格的料理是能够传递情感的。能让人哭泣或是欢笑的料理，才是真正的顶级料理。“ ”那么，和我一样普通不出众的粥，如果可以的话，我的这份心情，就托付给你了。“ …… 咯咯，咯咯，仙左卫门脸色微微难看，却仍是给了绘里奈九十六分的分数。算上之前的几个成员的话，中枢美食机关的五人得分全部都在九十五分以上！ 哪怕是以仙左卫门的挑剔，也不得不承认，中枢美食机关的几人做出的料理都是一等一的美味，甚至不亚于那些一流的料理人了。 ”喔，我以前也来过远月学园，大概是两三个月以前吧，我还尝过这几位十杰的料理，跟现在的味道差得很远啊！“ ”是怎么做到的？在技法上是绝对比不上那些真正的一流料理人的，毕竟他们都是几十年练就的厨艺，但在味道上，这几位学员的料理却有着不下于那些料理人的爆发力啊！“ 薙切蓟轻轻点了点头：”是食材的问题。“ ”普通的食材是死的，但他们用来料理的食材则不同，那是活的食材！“ 一个评审疑惑问道：”活的食材？但他们的料理并非是刺身之类，虽然在鲜度和活力上确实堪比刺身了，但怎么会是活的呢？“ 薙切蓟神秘地笑了笑：”关于这一点，是用某种方法激发了食材中的活力，所以品尝起来就像是活着的食材一样。至于是如何做到的，这就是我们中枢美食机关的一点独特技巧了，下一步我也会将这样的技巧逐步在中枢美食机关成员中传授。我们的理念可不像现在这样刻板，把什么技巧都藏起来，让学员去独自费力琢磨，结果导致远月的付出和投入完全不成正比。” 就在薙切蓟还要说话时，创真已然端着自己的料理走了上来。 “诸位，请品尝吧！” 创真自信满满地看着评审席上的诸位评审，打断了薙切蓟的话语。 薙切蓟倒也没有不悦，而是带着诡异的微笑，轻声道：“啊，支持远月现有体制的学员也送上料理了么？那么，诸位，我们就来尝尝吧。” 他注意到了创真戒备的眼神，然后又笑了笑：“不必担心，我还不至于违背自己的舌头。如果确实比之前的料理出色的话，我是不会吝惜分数的。当然，前提是要出色才行。” 他拿起调羹，舀起一勺有着鲜艳红色的新奇料理送入嘴中。 在短暂地品味了滋味后，他仍旧带着那种诡异的微笑道：“特意用辣作为主基调，是想要加强对味觉的冲击力，留下更为深刻的印象么？” 他停了一下，微笑着用奇怪的语气道：“啊，有点不妙呢，已经记不清味道了啊。你的料理，被之前的几道料理的鲜活的余味给完全盖过了呢。” “如果要我给分的话，”他举起了一个分数牌，”这样的分数，应该是比较合适的分数，毕竟创意很不错。” 八十二分！ 创真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分数，正要指责他的给分不公正时，仙左卫门轻叹了一声，同样举起了分数牌。 八十分！ “怎么会！”创真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评审们一个个地举起了分数牌，连一个八十五分的评分都没有，被之前的料理完全压了下去。 “虽然创意很不错，选用的味道也是极具爆发力的辣，其中还带着一点麻的味道……但，真是抱歉。在厨艺相当的情况下，前面的料理的那种鲜活感觉实在太强烈了，虽然很抱歉，但对你的料理的味道的记忆确实是越来越稀薄了。” “创意是很不错，但味道上的差距确实还是有一些的。真是抱歉了。” “怎……怎么会……” 信心满满地呈上的料理，得到的却是类似于安慰的话语。 创真将一个评委面前的之前递上的料理端了起来，用手指蘸了一些，然后往嘴里送去。 “怎……怎么会……” “这样的鲜度，这样的活力……食材，是活的？” 低着头，创真默默地退了下去，差距太大了。 咕嘟，看台上的仍旧支持远月原本体制的学员们都咽了一口口水。 “要在这里进行食戟的话，创真的水平果然还是差了一点，毕竟只是一年级，也不能怪他。” “是啊，后面要呈递料理的是货真价实的十杰，肯定不会有那么悬殊的差距了吧？” 然而。 “八十五分！” “八十七分！” “八十四分！” “八十九分！” 最高的分数，都没有达到九十分。 “怎么会？” ”开玩笑的吧？！“ ”不都是十杰么？怎么会差的这么远？！“ ”完全不是一个等级上的么？也就是说，中枢美食机关真的有特殊的技巧，甚至能让十杰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有这么大的进步，而且他说了会毫无保留地传授给所有人吧？！“ ”那这样的话……似乎……“ 就在场中的气氛有些诡异之时，田所惠呈递了最后的料理。 ”各位，请用。“ 轻轻拿起砂锅的盖子，不出意料的是普普通通的米粥，只是带着星星点点的葱叶来增香而已。 ”果然是这样的粥啊，本来还想着会不会有什么惊人的改变呢。“ ”从外观从气味，果然都是最普通不过的米粥了。就算是再怎么高明的料理人，只用米粒熬出来的粥也不会比家庭主妇熬出来的要好喝吧。“ ”不过既然都呈上来了，那还是尝一尝吧。“ ”况且，刚刚吃了那么多大油大荤的料理，味道也都很有冲击力，现在倒还真是有点想吃清淡的料理了。米粒的气味很清爽啊，葱叶的香味也很淡，食欲又好起来了。” “喔！这味道，出乎意料的亲切啊。这样朴素的粥，吃起来的感觉竟然比之前的料理都要舒服啊！” “不止如此，这味道，虽然很清淡，但不是那种一点特点都没有的白水一样的清淡。配合适宜的温度，这样的感觉……我想起来了……” “是母亲的粥么？喂，你怎么哭了？” “你不也是么？” “是啊，这不是我小的时候，我母亲每天给我熬的粥的味道么？” “等等，还有，还不止。苦的味道，是我做了错事，忐忑不安地等待母亲原谅的心情么？！” “还有这种充满力量的感觉，是我十五岁那年决定成为职业料理人的时候的感觉，真是坚定的感觉啊！” “粥的味道把之前所有的料理都包容了，不是压制，而是包容，能够更加清晰地回忆起之前料理的美味。对了，就是这样，粥本来就是这样的啊！” 在评委的啧啧惊叹声中，看台上的众人皆是跌破了眼球。 “开玩笑的吧？一碗白粥就能让评委那么动容？！” “明明是那么朴素的料理！” 田所惠稍稍松了口气，微微转了转头，这时她在月天之间的入口处瞥到了两个带着丝丝熟悉感的身影。 “千酱？！铭渊君？！“ 心神震颤，顾不上去听评委的赞叹，顾不上去看评委的打分，田所惠向着外面冲了出去。 ”在哪？在哪？“ 外面空无一人，但田所惠确信自己刚才确实看到了那两个熟悉的身影。 遵循着某种特殊的感觉，田所惠拼命地向着极星寮跑去。 快点，再快一点，一定要追上才行！要追上千酱，向她认错才可以！不快一点的话，他们会走的吧！ 奔跑着，在极星寮的屋顶出现在视野之中时，一驾马车也同样出现在视野之中。马车已经开始行动了，田所惠用尽全身力气地大喊着。 “等等！” “等一等！” “千酱，不要走！” 已经在缓缓动作的马车停了下来，洁白的纱裙随着微风浮动，一个少女慢慢自马车一侧走了下来。她盘着流云般的发髻，一支小巧可爱的发簪将秀发盘起，额头前的刘海修得整整齐齐，坦坦然然地将遍布暗红色伤疤的真容显现在阳光之下。 ”好美……“ 田所惠痴痴地看着那个少女，少女脸上的疤痕减损了她身体的美貌，但唇边和眼角的欢欣的笑意却让人无视了她容貌的缺陷，恬静和坚强并存的气质更带给她别样的魅力。 是千机，是她，就是摘下了面具的千机。 纱裙随风轻轻拂动，少女已然近了，纱衣的轻柔触感甚至可以被田所惠的肌肤感受到。田所惠这才反应过来，不知所措地道：”千酱……我……“ 千机微笑着，轻轻在田所惠额头上吻了一下。 ”都看到了，战胜了十杰，惠酱已经是了不起的料理人了呢。“ 田所惠不知所措地哭着：”不，千酱，我，我对你，我做了很过分的事情……我不该，我不该，我那时候太吃惊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真的非常非常对不起！“ 咚，千机轻轻弹了田所惠的额头一下，目光之中带着丝丝狡黠：”那，这就算是惩罚了哦。“ 她提着好看的白色纱裙，在阳光下轻轻转了一圈，轻笑着问道：”好看么？“ 她的面上带着洒然的神情，田所惠目光痴痴。 ”好美，千酱，真的好美，这样的白色真的好配你。” 千机笑着转身，再度坐上了马车，坐在了铭渊的身边。 “那么，再见了哦，惠酱，我们要继续我们的旅行了。遇到可以寄信的地方的话，我会写信给你的。” “下次见面的时候，惠酱一定会更厉害，会做出更打动人心的料理吧？到时候，要请我们好好地品尝哦。“ ”下次再见面的时候，说不定我会穿着樱粉色的裙子，队长说那种颜色也很配我，我也想去试着穿一穿呢。” 田所惠静静地站在那里，目送着马车消失在视线远方。 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