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章 复杂关系
一个和尚赖在云霄府邸大门口前不走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一时间,每天都有很多围观群众跑过来瞧热闹。就连提前返回应天布防的徐达也被惊动,连忙遣人过来闻讯,得到柳飞儿的答复之后更加紧张,直接派来卫队盯着桑吉。 很快,桑吉的情报就送到了柳飞儿的手中,因为关心自己夫君的安危,叶影、康玉若自不必说,就连燕萍都赶了过来。 “孛罗帖木儿……”柳飞儿看着手上的情报喃喃自语道。 “扩阔帖木儿的对头?”叶影第一个反应过来。 康玉若眉头微蹙,疑惑道:“早年父亲还在伪朝任职的时候,这个孛罗帖木儿还没那么大名气……” 燕萍严肃道:“那是因为察罕帖木儿还活着!当时,整个中原的鞑子都被察罕帖木儿的光芒遮掩了,孛罗帖木儿不过是新起之辈,自然名声不显。我在大都的时候,这个孛罗帖木儿也是刚刚被提拔上来。” 叶影点头道:“后来察罕帖木儿经略河南河北,山西和关中的义军就全交给了孛罗帖木儿,这才让他有了出头的机会。但是沧州的情报说,这个孛罗帖木儿似乎和鞑子的梁王有旧,好像是梁王推荐过来的人。” “梁王?”蓝翎奇道,“不可能!巴匝剌瓦尔密那个只知道睡女人的混蛋,怎么可能推荐如此人才?何况我打小在南疆就没听过这个名字!肯定不是这么回事!” 叶影有些吃惊,问道:“可当年沧州的情报……” 柳飞儿接过话茬道:“有可能是孛罗帖木儿故意隐藏身份。” 康玉若继续皱眉道:“能隐藏什么身份?还不都是鞑子?” 燕萍脸色微变,解释道:“meimei常年生活在中原恐怕还不知道,蒙古人并非铁板一块。玉门关以西,还有很多当年成吉思汗分封的汗国,他们跟中原的朝廷很不对路,从忽必烈那一辈开始就交战不息。如果这个孛罗帖木儿故意隐藏了身份,那就应该是从西域的汗国混进来的。不过孛罗帖木儿确实是梁王推荐的,这一点大都知道的人很多。” 柳飞儿一愣,旋即笑道:“我都快忘了,萍jiejie可是自小在大都当的清倌儿,往来的都是鞑子官员,这些东西应该熟悉得紧,不妨说来听听,总比飞字营打听的消息来得实在。” 燕萍微微一笑道:“其实也没什么,成吉思汗建立的帝国就是咱们说的蒙古汗国,蒙古汗国又被成吉思汗分封给他的子孙或者有功的将领,元廷不过是这些汗国之一,只不过在名号上是蒙古汗国的主人,这些汗国之所以交战不休,为的也就是这么个名号而已。玉门以西,大大小小的汗国数不胜数,什么叶尔羌汗国,白帐、蓝帐汗国之类的,其中最大的也就四个,窝阔台汗国、察合台汗国、钦察汗国和伊儿汗国。争夺正统之位的也就是他们。” 叶影点头道:“原来是这么回事!跟东周列国征战不休差不多少,同属周王,但是各打各的。” 燕萍颔首道:“是这个道理。” 康玉若疑惑道:“那这个孛罗帖木儿难不成是他们派来造反的?” 蓝翎摇头道:“像,又不像。” 燕萍问道:“这话怎么说?” 蓝翎整理一下思绪,幽幽道:“我在南疆的时候,关于四大汗国的事情也知道一些,我母亲说,最远的汗国已经到了黑衣大食。就算他造反成了,对他有什么好处?顶多就是窝阔台汗国和察合台汗国分了咱中原的土地,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谁干?你们说的孛罗帖木儿是鞑子梁王推荐的,孛罗帖木儿没有否认,梁王也没有否认,这说明梁王跟孛罗帖木儿确实有点关系,有一条可以证明,那就是梁王和扩廓帖木儿也不对路,看察罕帖木儿也不顺眼。” 柳飞儿讶然道:“这个你也知道?” 蓝翎得意道:“在南疆几乎人人都知道,我怎么可能不知道?鞑子的丞相脱脱厉行汉化,让鞑子全都学者中原的方式过日子,这让鞑子的梁王很不高兴,差点就起兵清君侧了。察罕帖木儿和扩阔帖木儿更是鼓吹汉化,你说梁王能不恨他们么?” “汉化?”康玉若哑然失笑,“让鞑子捧着圣人典籍去读?开什么玩笑……” 燕萍有些严肃,认真道:“这不是开玩笑。脱脱一直认为,中原的大好江山不能白白地做了草场,如许多的百姓也不是光靠武力就能征服的,若想在中原站稳脚跟,就必须学会中原的文化。” 康玉若沉默一阵,道:“这么做真的有用?” 叶影点头道:“应该会,等鞑子都读书、写字、耕田、种地的时候,他们就和咱们一样,又哪里来的那许多仇怨?” 康玉若微微笑道:“那鞑子的国力不又强起来了?幸好有那么多鞑子权贵反对。” 柳飞儿摇了摇头,笑道:“你们都错了,云哥早就说过,若是从忽必烈南下的时候开始,就推行蒙汉一体,或许到现在还能有不小的成就,可惜伪朝杀戮太过,等到烽火遍地的时候才想起来推行汉化,已经迟了。” 燕萍吃惊道:“怎么就迟了?若是现在依然厉行汉化,国力一旦恢复,哪里去不得?” 柳飞儿笑道:“jiejie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若是一开始就像唐朝一样,各族可以通婚、通俗,各族可以平等相待,几十年后,汉人中有蒙古人,蒙古人中有汉人,那还能有几个造反的?如今,却让蒙古人去读书种地——呵呵,云哥可是说了,太平年月会增强国力,乱世之中只会让鞑子死得更难看。” 燕萍更吃惊了,诧异道:“国有粮而可征伐,这有什么不妥的?” 柳飞儿笑了,颇有意味道:“这话可是云哥的原话,我一字不落地说给你们听听。游牧者逐水草而居,为求生存而精于骑射,人口一旦增加,原先的草场自然养不活那么多人,所以他们为求保暖而四处劫掠,他们当中的弱者就在这样的掠劫中被淘汰。如此千百年,造就了游牧者好战的意志和彪悍的体魄,故而历朝历代,汉人与外族交战,都是败多胜少。可一旦他们拿起锄头,就意味着从此固守一块土地,不消多久,这个民族自然失去了扩张之心。原本,鞑子一无所有,只好随着主子到处掠劫,如今鞑子什么都有了,又没什么东西可抢,谁还去干这个?乱世之中,蒙古人一旦拿起锄头,就再也没有拿起刀剑的机会了。云哥可是说了,若想天下从此太平,最好的法子就是让汉人去放牧,让鞑子来种地。”
蓝翎一愣,旋即笑道:“釜底抽薪哪!就是这个理儿!有钱的鞑子到底是少数,多半还都是穷牧奴,若是真分给他们耕地,恐怕这些牧奴会跟着咱们一块儿造反了!” 柳飞儿揉揉蓝翎的脑袋笑道:“你要是还当那个教主多好!将来就照着这个路子在南疆施政,保管你那边永世太平!能打个商议不?你回去,将来大哥说不定真给你个女王的册封。” 蓝翎咯咯笑道:“我真要是做了女王,那云哥岂不是要做我的王妃了?那jiejie们算是什么?” 柳飞儿也笑了起来,只有叶影发起愁来:“说了这么一圈,难道这个桑吉的背景真是孛罗帖木儿?” 柳飞儿回答道:“是又怎么样?那个扩阔还不是一样栽在咱们手里了?这么多年了,你见云哥怕过谁来?问题不在背景上,更复杂的在后面。你们知道云哥这次在淮西遇到什么了?想不到吧?张士诚居然是孛罗帖木儿的人!” 燕萍“蹭”地一下蹿了起来,大声道:“怎么可能!” 蓝翎也迟疑道:“是啊,怎么可能!陈友谅是扩阔的人倒也罢了,这张士诚什么时候跟孛罗帖木儿搞到一块儿去了?” 柳飞儿哼哼道:“别的不敢说,但就这个最有可能。如果张士诚是扩阔的人,那陈友谅和张士诚应该密切配合才对,怎么会互相拆台?既然陈友谅是扩阔的人,那么张士诚就应该是扩阔的对头才是,那么张士诚大军中的鞑子骑兵怎么来的?有了这个消息,很多事情都能解释了。” 康玉若摇摇头叹息道:“这么复杂……” 柳飞儿笑道:“一点都不复杂。扩阔提出的汉化,是有很多汉官支持的,别看这些人地位不高,可人数众多;而孛罗帖木儿背后站着的都是鞑子王公,他们可不想手中大权分给这些科举考上来的汉官,所以两派不对路就很正常咯!” 叶影疑惑道:“那这一切跟这个桑吉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着呢!”蓝翎笑眯眯地说道,“虽然我不管南疆的事儿,可消息我还是知道一些的。这个云哥在淮西也打死一个番僧,据说自己也受了伤,被打死的那个番僧就是这个桑吉的师弟。都是乌斯藏大宝法王的徒孙辈儿,那些个吐蕃后裔觊觎咱们云贵川可不是一天两天了,经常有些番僧过来捣乱,这梁子可是早就结下的。” 康玉若摸摸脑袋痛苦道:“怎么又扯上了乌斯藏?太麻烦了,军国大事果然不是咱们女子能过问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