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来自远方的仇敌
枫滇打开门，小女孩站在门口，手中捧着一条用鱼骨头串成的手链，因为寒冷，脸上红扑扑的，可她就那样站着，等着大哥哥开门，她要给他一个惊喜。 “大哥哥，这是婷儿亲手做的，手都弄破几回呢。”小女孩踮着脚尖，把鱼骨手链递到大哥哥眼前，枫滇看得清楚，小女孩的手有几处陈旧的伤口。 “婷儿知道了，大哥哥你不吃人，娘说了，有时连饭都不吃，肯定不会吃人。”小女孩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寒冷的气息一下子变得温暖起来。 枫滇接过鱼骨手链，骨头打磨得并不很光滑，可以说有些粗糙，只是把刺手的棱角磨去，也正因为如此，他相信这是小女孩亲手做的。 她年纪还小，不可能打磨得比大人还好，但手链上透露的真实诚朴能清晰地被他感知，这是他收到的最用心的礼物。 他戴上手链，抱起地上的小女孩，回到小屋，轻轻拍了拍她冻得发红的脸颊，给她倒了一杯刚烧开的水。 “大哥哥，娘说，送个手链，大哥哥就不会再生婷儿的气了，是不是真的？”小女孩双手捧着茶杯，低着头，说话的声音有点低，在窗外呼啸的风声掩盖下，几乎微不可闻。 “大哥哥从来都没怪婷儿，还要感谢婷儿做了这么漂亮的手链给大哥哥呢。”枫滇坐在小女孩对面，目光落在她手上的小伤口上。 他从怀中摸出两颗丹药，这是他用附近的和叔从圩集中换回来的药草炼成的两颗丹药，对斗修来说，用处不大，可对小女孩这样的凡人来说，只比他们口中的仙丹稍为逊色。 一颗丹药在他手上慢慢化作一团白色的气雾，轻轻按在小女孩额头上，然后双手把小女孩双手包住，“大哥哥给婷儿变个戏法好不好？” “好啊，好啊，婷儿最喜欢看戏法了。”小女孩兴奋地叫道，小孩子总有好奇的天性，蛰居与世隔绝的蛮海边的她也不例外。 “大哥哥松开婷儿的手后，婷儿手上的伤都好了，婷儿相信不？”枫滇笑了笑，尽量让声音温和一些，他不太擅长此道，如此大费周章，只是不想吓坏小女孩。 伤口要逐渐才能愈合，这是他们的认识，在一瞬间好了，如果不搞出一些花样，很难令人接受，更何况小女孩还小。 “大哥哥你骗人，娘说了，还要用几天药才能好。”小女孩一脸不信，咯咯笑了几声，那不是嘲笑声，只是觉得开心，她从来没想过能和会吃人的怪物玩得这么开心。 “看好了，不要眨眼。”枫滇缩回双手，露出小女孩的双手，没有了一点伤痕的双手。 小女孩满脸不可置信，翻着手左右察看，没有了伤口，连以往留下的疤痕都没有了，她兴奋地拍着手，“大哥哥好厉害，婷儿还要看，还要看……” 小女孩不知道，她口中那个大哥哥给她的丹药，让她全身散发着一种独特的气息，即使那天之后，她没踏上那条路，不易衰老，延年益寿不是什么难事。 枫滇连声说好，伸出双手在小女孩面前挥了挥，等小女孩确认他手中没有任何东西之后，右手从怀中拿出另一颗丹药，这个小动作很快，快得一般的斗侯都不可能看得出来，更何况小女孩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然后握紧拳头，摆在小女孩面前，让她猜哪个有东西。 “都没有，大哥哥最会骗人了。”小女孩笑着掰开左手，一脸得意，她觉得她猜中了。 等她掰开大哥哥的右手时，嘴巴张得大大的，可以同时塞下几个鸡蛋，她捏起那颗丹药，连连发出不可置信的声音，目光在大哥哥和丹药之间来回移动。 “婷儿不要小看它，它能让睡着的人马上醒过来。”枫滇笑了笑，故作神秘地开口说道。 小女孩叫了一声，飞似得跑回家，一路喊着大哥哥会变戏法，从声音中就可以听出她有多么的开心，本来他也是这么快乐的，可有人陈刀夺走了这一切！ 也多亏叔极为重视小女孩手中的那枚丹药，逃过那一劫，活到一百四十多岁，就在他做出的这个看似哄小女孩开心的幼稚行为中。 那一天，枫滇像醒来那天一样，跟叔的一家人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晚饭，唯一不同的是，那个时候正春暖花开，吃得很少，虚弱到应风而倒，如今冬雪连绵，吃得虽然还是很少，却比当时多，恢复到了巅峰状态。 安静的修养，对一个人的身心都有着其他无可比拟的好处。 小女孩不再喊枫滇作吃人的怪物，除了睡觉，几乎每时每刻都黏着她的大哥哥，总觉得大哥哥身上有她发掘不完的秘密。 叔的一家人很开心，枫滇心情也不错，本以为日子会这样持续下去，至少能维持一段时间，可世事着实难料，那天晚上就发生了突变…… 浓黑的夜色笼罩着海滩，每个人的心都是沉甸甸的，叔倒在地上，满身抓痕，小女孩失踪了，小女孩她娘趴在叔身上痛哭，这一切从发生到结束，不过几息之间。 刚开始是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枫滇没有放在心上，他料不到冬雪覆盖下的蛮海，居然还会有那么强悍的海兽出现，他错了，错在无知…… 那只海兽撞破了叔的家门，夺走了小女孩，叔拼命抵抗，得到的却是一身伤痕，他赶到的时候，轰了一拳海兽，海兽吃痛，跑得更快了，一下子没了踪影，他只能折返先行察看叔的伤势。 村民已经全部出来，围在海滩，或关心叔的伤势，或看着蛮海尽头的黑暗，希望那个会吃人的大哥哥能把小女孩带回来。 他们所有人的希望都落空了，叔重伤昏睡了过去，期间醒来几次，每一次醒来都比上一次虚弱，那个会吃人的大哥哥空手而归。 枫滇俯下身子察看了一下叔的伤势，仔细处理了一番伤口，他擅长这些，在洛晨受的伤多了，他也就学会了处理各种伤口，规避死亡，保存实力。 叔醒了，只是还是很虚弱，如果大夫不能及时赶来，仍旧难免一死，枫滇想到了那枚丹药，问了几次，叔和小女子她娘都说在小女孩身上。 叔知道枫滇去追海兽了，这一次醒来只看到枫滇没看到小女孩，明白了什么，连枫滇都抢不回来，看来是凶多吉少，想到这里，他的目光迅速暗淡下来，身上散发的死气也更重了，眼看就要活不成。 “叔，相信枫滇吗？”枫滇看着笼罩在蛮海上空无垠的黑暗，淡淡地开口。 “信……”叔流血很多，身体很虚弱，声音不大，细弱蚊蚋，旁人看来只是张了张口，只有枫滇把那个充满了信任的“信”字听在耳中。 “叔，等枫滇回来。”枫滇说完，身形一虚，沿着海兽留下的痕迹追去，众人看着枫滇还在，等残影散去才知道枫滇已经走了，不知已经到了多远的地方。 海兽体形很大，躯体很重，蛮海边的冰层很厚，足以支撑它的亡命逃遁，枫滇一路追来，积雪上的脚印是唯一的线索，他无法散发神识，无法释放斗气，只有一具强悍的rou身，还有快到极致的速度…… 终究只有rou身，速度再快也比不上释放斗气带来的速度，海兽在哪，他一点头绪都没有，只能希望它还没逃进蛮海的海水中，那样要救小女孩都来不及了。 倒逆的寒风像一把把刀，砍在rou身上，海兽的无踪影是千万把利刃，每一刀都刺在他的心上！ 雪很大，脚印开始模糊了，有一些已经看不清楚了，看到这些，他知道离海兽越来越近了，他自信速度在海兽之上，一路追来，距离必定是越来越短，脚印也应该越来越清晰才对，这跟落雪的大小无关。 脚印变得模糊，是海兽知道他的到来，故意所做的事情。 这只海兽的灵智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了吗？ 只要枫某还活着，无论那只海兽达到了什么级别，就逃不掉！枫滇心中暗道，气场散发开来，每一步落下，气场就大一分。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第二次展开气场，第一次是主动散发的，给远在天际的一个人所感知，这一次是下意识散发的，也同样地给迷路的那人指明了方向。 海兽的灵智很高，凭借着兽类特有的对危险的预知，知道枫滇的逼近，在察觉到那股强大的气场之后，竟再也迈不开步伐，不知为什么，它竟然有些期望见到枫滇…… 枫滇不断掠过，积雪向他的这个方向卷起，落下时，已经没有了枫滇的踪影，积雪想要追随的步伐，奈何望不到其项背。 再过一刻，枫滇站在了海兽面前，目光落在昏迷的小女孩身上，“放下她。” 声音很平静，很冷，丝毫不输正簌簌而落的雪花，海兽把小女孩向枫滇一抛，看到枫滇，它就不需要小女孩了，因为吃一百个小女孩都比不上一个枫滇。 枫滇接住小女孩，拍了拍她左胸，小女孩苏醒过来，他把她放下，指了指小渔村的方向，“婷儿，往这边一直走，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回头，一直走，直到回到你娘的怀中……” “大哥哥，我们一起走。”小女孩笑了，有大哥哥在的地方，总是充满安全感，比躺在娘的怀中的还要来得更安全一些。 “婷儿乖，先回去，大哥哥吃完这个怪物就回去。”枫滇头也不回，小女孩很聪明，她一定知道他说的怪物指的是谁。 “真要吃啊？”小女孩看了一眼海兽，目光闪过一丝怪异。 “嗯。”枫滇点了点头，本以为小女孩是在害怕他要吃这只海兽，殊不知…… “啊？那婷儿不等大哥哥了，要吃完这么大一只怪物，吃得下也跑不动了，这里好冷，婷儿回去等，大哥哥你要快点，别让婷儿等太久了，婷儿还要看大哥哥变戏法呢。”小女孩的话让枫滇无言以对，她原来是担心吃完这么大一只怪物后跑不动…… “好，快走吧。”枫滇笑了笑。 小女孩也回以一笑，她不知道，这个笑容竟然是她这一生见到的最后一次…… 小女孩踉跄着脚步消失在视野内，枫滇转过身，目光落在海兽身上，右手握拳，一拳轰出，积雪被轰飞，随着拳风向海兽飞去。 海兽不退反进，也不作躲避，这种程度的轰击只配给它挠痒痒，它要尽可能快地吞下枫滇，然后躲藏起来消化融合，否则被其他更加强大的海兽盯上就麻烦了。 灵智如此之高的海兽，放在洛晨，至少是六阶以上的凶兽，他知道仅凭rou身之力，根本不是对手，可他必须要这么做。 有很多事情，不是做不到就可以不去做的。 右拳落在海兽身上，海兽毫无反应，举起蒲扇大的手掌，一把拍下！枫滇双脚用力一跺，结在蛮海上的冰层以他为中心，出现了无数裂痕，继而塌落，他落到了冰层下的海水中，海兽因为太大，无法从他落下的小洞下来，正不断用手砸着一道较大的裂缝。 枫滇右手再次握紧，向上冲去，临近海兽刹那才一拳轰出，爆发性的一拳，跟前一拳不同，这一拳给海兽造成了伤害，海兽吃痛向后翻滚了一圈。 枫滇跃上半空，双腿交替踢向海兽，海兽用双手抱住头，一跃而上，它自信这一撞之下，能直接把枫滇撞晕…… 就在两人撞在一起瞬间，他们完全停止了下来，就那样漂浮在半空中，不止是他们，连落雪都停住了，一股霸道强悍的威压降临，“白枫，还记得加某吗？” 这句话是枫滇撞破了冰层落入蛮海之中才听到的，来人是谁？出手比声音还要快！ 来人那一指很强，几乎把他连同神魂完全撕裂，落入海水之中的他还仅存一丝神识，待冰冷的海水涌入他的体内之后，他就失去了知觉，沉向海底…… “咦？这么弱？”来人没想到，那轻轻的一击，居然就把白枫直接抹杀了…… 不是修炼到气尊才能跨界吗？为什么？他有点郁闷，赶了那么久的路，居然连白枫的面都没见到，那么弱怎么过来的？ 他想不通，后面的那只海兽更想不通，它想逃却不敢，在来人面前，拥有再高的灵智，在他眼中也不过是一只蝼蚁，趴在地上，瑟瑟作抖。 “白枫是加某的，什么时候轮到你出手了！”来人冷哼了一声，大袖一挥，海兽直接被轰成了虚无。 本来他是可以抓住枫滇的，可就在他愣了一下，加上抹去海兽的短短一瞬之间，枫滇的气场连同气息一起消失了，无论强大如他如何探识，都察觉不到白枫的气息，仿佛从未存在…… “混蛋！”来人怒吼了一声，千里迢迢赶来，什么都得到，只有一堆问题！究竟是怎么回事！ “咦？这娃不错，此行没白来……”说完，消失在小渔村的方向。 小女孩的丹药救活了她的父亲，却再也没见到大哥哥，每天每夜她都在海边等，叔也经常静坐在海边，等着那个可能出现的熟悉身影，他相信枫滇一定会像被海贼捉去的那次一样，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再次出现…… 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一年又一年…… 小女孩已经不在海边了，独留他一个人，仍旧固守在蛮海边，只因，他一直都相信枫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