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君心难测

    接下来的半天，沈旦分别指点了寇、徐、桂锡良三人一些武功和对敌经验，收桂锡良为记名弟子，令他联络收拢竹花帮溃散的帮众。桂锡良即在沈旦名下挂了号，地位顿涨，整个人也显得自信无比，今后行走江湖也不容旁人小看。沈旦指点他一番武功之后，桂锡良便即依令去了。

    到了掌灯时刻，独孤策陪同一名公公，在数人护拥之下来到别院，沈旦上前迎着，互相寒暄之后，那公公道：“传陛下口诣：着江南道讨捕大使沈旦即刻进宫陪朕用膳。”沈旦躬身听完，道：“多谢圣上垂爱，沈旦谢过。”那公公见沈旦并不下跪，也不以为意，点头道：“沈大使请随咱家来罢。”态度恭敬，面目和善。说完，转身在前领路。沈旦忙与独孤策并肩走在一处，细声问道：“圣上怎会招我一同吃饭？”独孤阀长处内宫，应对这些消息比较灵通。独孤策露出一副亦是难解的神情，边走边道：“这次圣上可是请了宇文化及、我爹独孤盛，及沈兄你。”说完摇摇头，显然猜不透杨广召请三人的心思。沈旦听了，也暂时猜测不透，回身对寇徐二人交待一句，便闷头跟着出了院门。

    到了院外，三顶华丽的大轿落在一处空旷地，每轿四名健壮的轿夫正垂手待令。到了第一所轿门，那公公停步回身，对沈旦道：“沈大使请上轿。”沈旦也不娇情，钻了进去，只见轿中铺设名贵毛毯，一部小床横在前面，床上垫着厚厚的软裖，还散发着一股使人安心的香味，沈旦毫不犹豫坐了上去，躺下享受。未几，轿子一阵轻晃，被四名健壮轿夫抬起，朝皇宫又快又疾行去。

    一柱香不到的功夫，轿子已是到了皇宫城外，在那公公的引领下，沈旦随着进入宫城，独孤策等人不得入内，改道回府。沿着富丽堂皇的走廊，绕过数座金碧辉煌的宫殿，沈旦终于在一个名叫‘阔心殿’的宫门外停住，这一路沈旦见到禁卫军无数，往来巡罗，定桩站岗，明哨暗哨，可谓守卫森严。这座阔心殿建筑彼为朴实，没有先前一路过来时那些宫殿的奢华，整个宫殿的外在透出一股道家清心养性的风格，沈旦暗道：“莫非这是杨广修身养性的地方？”那公公进去通禀之后不久，便出来传沈旦进去。

    沈旦缓步入内，但见除了少数的宫娥在打扫外，并无森严的侍卫及杨广整日带在身边饮酒作乐的众嫔妃，不由暗暗称奇。在公公的引领下，终于来到用膳处。只见一张宽长的红桌上，摆满了美酒菜肴，杨广、宇文化及、独孤盛早已坐好。待那公公禀完，沈旦稍微抬头看了杨广一眼，感觉今日杨广精神气质比之昨日大有不同，一身龙袍穿在身上彼有一股威严令人不敢仰视，哪像昨日这龙袍穿在杨广那副贪酒好色、破罐破摔颓废的身上，活脱脱就像穿着一身寿衣。沈旦心知杨广绝不会无缘无故召见，而且还同时召见了彼此敌对的独孤盛、宇文化及，忙躬身半跪道：“臣沈旦见过陛下。”其实沈旦并不介意给杨广下跪，只要他能当个令他敬佩心服的好皇帝。

    杨广一挥手，道：“沈爱卿免礼，请上桌。”沈旦依言在杨广指定的位置坐下，在他左面是独孤盛，右面是宇文化及，杨广坐在中间首位与他相对。只见杨广抬起酒杯，对三人道：“三位爱卿全部到齐，很好，且饮此杯。”说完，率先一饮而尽。三人忙举起桌上酒杯，侧身与杨广对饮。沈旦打量一下独孤盛、宇文化及，见二者脸上全都不着痕迹，一副装深沉的模样，教旁人实难猜透他们内心所想。待四人喝完，那公公忙上前为各人倒酒。

    杨广忽然露出缅怀之色，声音略显沙哑般道：“遥想当年，朕率百万之众，南平陈国，北攻突厥，西灭吐谷浑，东降高丽，收陇右四郡，避丝绸之路，万国臣服，创先皇未尽之业，功盖三皇，名压五帝，是何等豪迈意气，古今中国领土，未尝有今日之广也。”听得沈旦三人点点头，杨广继道：“可是如今，诸位爱卿，为何外面那些人总要反朕，朕有何错之有？”似在问沈旦三人，又似在问自己，更似在问天下苍生，说完，重重饮了一杯酒，心神激荡之下，竟在衣襟上洒了不少，杨广毫不在意，一抹嘴唇，放下空杯，道：“再倒。”如此饮了三杯，杨广狂态毕露，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沈旦三人一时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独孤盛、宇文化及这两只老狐狸更是猜不透杨广此刻的心思。

    只有沈旦隐隐有些理解杨广。

    杨广一心想创一个盖三皇五帝的大功业，连年号都是大业，一番南征北战，东征西讨，确实使中国领土扩张不少，为了显露功绩，杨广又在国内大搞建设，建东都、修运河，大工程是一个接一个，恨不得一夜之间一个富丽堂皇的大隋站在东方之巅，他杨广受亿万民拥戴，在他高坐的宝坐下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可惜现实不已人的意志来转移，百姓需要休生养息，只需有一口温饱的日子，并不拥戴杨广那种开万国之先河，凡事想一厥而就的个性。于是杨广的大业受阻，天下变得烽烟四起，国力疲惫，好好一个富饶的东方大国，沦落到人命若草芥的乱世。大好江山变得千疮百孔，属下的臣子再无一人真心待己，杨广不会感到心恢意冷么？若他哪怕还有一点雄心，便不会南下江都，而应是坐守长安或是洛阳，集精兵良将先平农民起义，再压制世家门阀，重拾河山。他之所以躲到江都来，是因为他自己都已经丧失了信心，不再相信自己还有那样的雄心和信心。

    杨广笑完，忽然对宇文化及道：“宇文爱卿，朕摘了你的兵权，你是否对朕心存不满？”

    宇文化及慌忙站起，跪在一旁地上，道：“臣岂敢对陛下心生不满，臣为陛上办事但求尽心尽力、舍生忘死，从不敢有其它想法。”

    杨广点点头，道：“朕思之良久，决定仍升你为左屯卫大将军，领两万骁果军守江都四门，你意下如何？”

    宇文化及一呆，片刻之后以头触地道：“臣谢陛下恩宠，臣将粉身碎骨以报陛下大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