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安靖再一次分手的那天是2014年的七夕。 他为了这个女孩付出了很多，不仅是倾注的感情与投入的金钱，还有，背负着的骂名…… 那是2012年的春天，即将大学毕业的安靖刚好20岁，为了她，和相恋四年的大学女友分手了，在娱乐圈刚开始盛行“劈腿”一词的年代里，安靖也切实地体验了一次背叛的感觉。当看到大学女友含着泪的双眼，嘴里骂他是渣男的时候，安靖有一种说不出的心痛，仿佛是一把尖锐的锥子扎在自己的心脏上。那一刻，他真切地感受到，这段四年的大学感情的结束，没有胜利者。 然而，当后来的这段因为安靖劈腿而开始的感情再次结束的时候，安靖才明白，这一次他不仅仅谈不上胜利者，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原本在外地出差的安靖偷偷地在七夕的当天赶了回来，手捧着鲜花躲在一个角落里想要给她一个惊喜，然而安靖看到的却是两个人肩并肩地朝着他的方向走来，亲密无间…… 安靖将手中的鲜花轻轻地摆放在了她的楼下，不声不响地又连夜回到了出差的地方。即便是心里装着一万种委屈与愤怒，他还是等到了第二天才给她打过去电话，告诉她前一天晚上自己亲眼看到的一切…… 于是，按照安靖的说法，在他毕业的两年之后，这一段因为他背叛大学女友而开始的感情，在电话里结束了。 “你只会说如何喜欢我，如何爱我，如何要我相信你会给我一个怎样怎样的未来……但是过去了这么久，我觉得我想要的生活你根本无法给我。”女孩在电话那头低低的说，“我很现实，所以，我们分手吧。” “我……”安靖拿着手机听着里面的嘟嘟声，发了一会呆，叹了口气，起身出门，朝着酒吧的方向走去…… “你欠某个人的，会有另一个人要回去。某个人欠你的，会有另一个人还给你。你对某个人做的事，不管是伤害还是付出，总会有另一个人报答或者报复。在不同时间的节点，人生的无情与多情，绝情与滥情，总体来说，是守恒的。感情债，都是现世报的，不用等到下辈子还……”安靖一个人在酒吧喝得大醉之后，找了一家网吧，打开QQ空间，写下了这么一条说说，他看着无数个大学同学前来点赞，心里想着，这下算是扯平了，之前亏欠大学女友的，这下算是连本带息一起还回来了。 安靖登录了英雄联盟，在游戏里疯狂地杀戮着，仿佛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才能缓解他心头的那种压抑感。对面的召唤师在安靖眼里就如同那个深深伤害他的女人，满满的全部是仇恨。 “呵呵，你不是反感老子玩游戏吗？老子偏要玩！”安靖一边屠杀着对面，一边在心里骂着…… 玩了几个小时之后，突然发现自己已经丝毫地提不起兴致，反而开始觉得自己以这种方式作为变相的报复手段显得是那么的幼稚与可笑。安靖看着自己排位的分段，已经到了最强王者的晋级赛，突然心里泛起了一丝苦涩，“呵呵，赢了游戏，输了现实。”安靖苦笑了一下，然后关掉了游戏，退出了QQ，起身来到吧台结账走了出去。 半夜醉醺醺的回去，在电线杆下大吐了一场。 后来的日子有点平淡。安靖在英雄联盟和销售工作中度过了两个月的时光。工作的忙碌和游戏中的胜利冲淡了他失恋的痛苦。周围的同事走马灯一样的换着女友、换着男友，享受着这个现代社会流行的速食爱情。 公园里的广场草地上依然有留着长发的青年在弹着吉他。 那些感动了一代又一代青年的爱情民谣被这些自诩为桀骜不驯的艺术家们年复一年地传唱着，而弹吉他的人也在不断地变化着。 每个夜晚，都有大群的小年轻在网吧在喧闹着，挥霍着自己仅有的时间与自由，现实而又物质的世界也只能让他们在这个虚拟的游戏世界里找到那么一丝残留的，可怜的存在感。安靖坐在网吧靠窗的位置，叼根烟，走位躲避，放技能，消耗对面，杀人，再走位，闪现，传送，引燃，再杀人……重复累了，就探头看看楼下大街上成双成对的情侣，吹吹口哨，有时候脸上还会浮现出一丝连他自己都察觉不出的微笑，或许，也是嘲笑。 昏暗的路灯在那些年轻的脸上投着微弱的亮光，偶尔也有几声狗叫，还有母猫发情的叫春，也有可能是婴儿隐约的哭泣……然后安靖便转过头，任由那些个与他无关的景象隐没在夜色的黑暗里。 发黄的相片古老的信 以及褪色的圣诞卡 年轻时为你写的歌 恐怕你早已忘了吧 过去的誓言就像那课本里缤纷的书签 刻划着多少美丽的诗 可是终究是一阵烟 辞职后，安靖离开了那个让他伤透心的沿海城市，在经济相对落后的另一座城市，合肥，找了一份工作。工作不是很好，却也不算太坏，每个月三四千块钱的工资也让他吃穿无忧，挥霍无门。 这里的空气质量不好，PM2。5指数经常居高不下，所以天总是灰蒙蒙的，可是又很少下雨，所以空气中总有烟尘。赶上偶尔下雨的时候，安靖就会探头看看窗外的风景，看着零星的雨落在玻璃上，混着三棱镜的效果，呈现出七彩的颜色。有时候也会偶尔想起曾经那座城市的渔火，飘忽不定，忽远忽近，最终都如同他的那些爱情，消失在远处望不到边的黑暗里。 朝九晚五之余，就只剩下上网。跟以前的同学聊聊天，或者打几局排位赛。安靖每个晚上都在一个固定的网吧里厮杀，偶尔也会和网吧里几个算是比较熟悉的网友组队打几场比赛，久而久之，在那个网吧也就有了一些名气，到后来，总是有一群人在他QQ上问他有没有战队，加入他们队怎么样，一个月给多少钱等等，安靖烦了，再和别人一起打比赛就保留了几分实力，赢了就行。后来发现还是很多人找他，于是索性不再打5V5的网吧比赛，一概不再接受那些打比赛的邀请，只是一味地用自己的号打着单排。 这样的日子又持续了两个月，安靖再也没有回过那座城市。也许是因为自己的落魄，也许是因为心有不甘，也曾断断续续的给她发过几封充满愤怒的邮件，同时还极尽所能地向她虚构着自己如今过着怎样充裕的生活，甚至连空气的新鲜，秋风中飞舞的落叶和夜空中缤纷的焰火都被他形容得令人心旷神怡。不过即便如此，安靖却没收到过一封回信，哪怕是骂他的话都没有。于是安靖也自知没趣，没有再写，他渐渐融入了平淡的世俗中，心静如水，静到了他不知不觉终于登上了英雄联盟国服排位的最强王者组，静到了她的影子在慢慢的淡去。 2014年年末，发完年终奖以后的安靖终于得到老总开恩，获假半个月，回家过年。 无论年味随时时代的变迁会变得怎样的平淡，但是为了庆祝家人的团聚总归要准备得热闹而精致一些。在家里吃的满嘴油光，震耳的鞭炮声在大街小巷响着。正月初二，安靖出了一趟远门，拜望了几个大学时代的好朋友，坐着闲谈从前的故事，自然别有一番温馨。老学校虽然早已重建，不过他们的宿舍倒还在，只是被改造成了校史馆，那些他们当年在墙上刻着乱七八遭的话或者歪斜的画着各种情侣间山盟海誓忠贞不渝的涂鸦，现在也早已消失不见。 闲谈中朋友说起了安靖大学女友的消息，她仍然在这座城市做着教师的工作，似乎谈过男朋友，不过后来又吹了。安靖久已平静的心突然咯噔了一下，“两年多的时间了，不知道她如今是什么样子”，不过安靖没打算再去找她。久别重逢，对她，对自己，都未必是好事。 辞别了同学。安靖一个人在街上走着，体会着年味的温情。买了串糖葫芦，边咬边看着花花绿绿的年货，晒着午后的太阳。 然后他在那条见证了他大学青春记忆的河畔，看到了她。 她依然恬静，一身白衣，一头长发，一个人。 四目相对，安靖突然就笑了，她也笑了。 这个世界有些事，就像戏剧…… 半个月以后，安靖回到了公司，连同她的叮嘱和爱情。分分合合，不只天下大势，也包括感情。 安靖积极的开始跑调动，磨的那个胖胖的公司老板见到他就躲，被堵的实在没办法了，终于不得不宣布：安靖下半年去她的城市，任职分公司的一个经理助理。 安靖抱起老板，激动地甚至想要亲上一口，结果却是被拳打脚踢的赶了出来。门关上的时候，里面透出老板善解人意的笑声。 安靖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她，他想如果哪天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手里拿着戒指，那感觉……啧啧，安靖口水哗啦啦的流，丝毫没有注意到公司的清洁工一脸厌恶的在他身后拿个拖把不停地拖着他滴下来的口水。 3月份，安靖请假去了她那里。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安靖觉得这座城市一如当年的秀丽。游人如织，闲庭信步地观赏着桃花的盛开，落英缤纷。 安靖搂着心爱的姑娘，漫步在幸福的时光中。 广场上有几个老人带着小孩在放风筝，飞得高高的，远远的。 看了一会，她就指着风筝对安靖说，“那就是你，老喜欢跑那么远，看都快看不见了。” 安靖认真地看着她，摸着她的脸说：“你是那根线，不管我怎么飞，最后还是会回到你手里。” 她狡猾的微微一笑：“我要做那只手，牢牢的握着你，不再让你飞走！” 他们租了只船，泛在公园人工湖里浅绿的波光中。 “唱歌给我听。”她捏住安靖的鼻子。 安靖瞄了她一眼，然后就小声的唱：“匆匆那年我们究竟说了几遍再见之后再拖延，可惜谁有没有爱过不是一场七情上面的雄辩。匆匆那年我们一时匆忙撂下难以承受的诺言，只有等别人兑现。不怪那吻痕还没积累成茧，拥抱着冬眠也没能羽化再成仙，不怪这一段情没空反复再排练，是岁月宽容恩赐反悔的时间……” 这是王菲的《匆匆那年》，她眯着眼，静静的看着他，似乎听得出来，安靖在向她忏悔着当初移情别恋对她造成的伤害…… “谢谢你的原谅，我不会再让你失望了，一套120平米的房子，一个温馨的家庭，一生的不离不弃的陪伴。”安靖边唱边在心里默默地说着这些话，他理所当然的相信：幸福虽然延缓了两年多，但终究还是会来，恍惚间，人生若只如初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