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杜沐
（2013年11月8日，周五，下午；加利福尼亚，赛普拉斯高中） 下午两点四十分，放学的铃声准时响起。早晨刚到校时的寒气已被暖阳尽数驱散，草坪因上午的灌溉而愈显青翠，在阳光照射下仿佛披上了金黄色的薄毛衣。 今天武术社（MartialArtClub）有对抗活动。杜沐作为社长，一下课就收拾东西前往体育馆旁的草坪与其他人会面。 赛普拉斯高中在读的学生有983名，但冷兵器格斗终归是小众领域，因此武术社总共才12人，而社团成员中系统练习过中国武术的更是只有四个人——杜沐三人，外加一位海外咏春派系的白人小哥。其他成员有练HEMA（欧洲古武术）的，有练日本古流剑术的，有练菲律宾短棍的，总之就是一锅大杂烩。相比之下，剑道社显得更专业一点，不过也有不少手痒的会来玩规则更开放的兵击，和练习其他武术的同学进行异种兵器格斗。校外杜沐去兵击圈和票友交流时也遇到过几次剑道社的大将。 “Hey！What’s_up_bro” 杜沐刚到这里，一位身材高大的黑人学生就热情地上前打招呼。此人名为杰弗里，是武术社的成员，主修德国双手剑术，亦加入搏击社，拳击的水平不错。杜沐和他交手过几次，按拳击规则的话顶多四六开，开放腿法和摔法的则可以压制，因此他后来亦补充了腿法和摔法的技术。 “Nothing.Howaboutyou” 杜沐笑着挥动右手臂，分别用手掌和手背与对方的交错而过，然后准备握拳相碰。 “Good，good——” 杰弗里故意拖长了尾音，黝黑的脸上浮现出坏笑，左腿向前大跨一步，右臂上的肌rou纹起，对着他狠狠地打出拳头。杜沐的感知相当灵敏，加上这并不是第一次开玩笑，早在对方肩膀晃动时就稳住身体，脚趾紧紧扣住，丹田鼓荡沉跨发力，以一记不轻不重的炮拳迎了上去。 所谓的“丹田鼓荡”并不是像小说里运转内力、真元这些东西，而是一种核心肌群发力的技巧，涉及腰肌和腹斜肌、腹直肌等腹周肌rou群，再配合呼吸催动膈和肋间肌等与肩、臂肌rou一并发力，其传递链由脚下起，经小腿腓肠肌大腿股四头肌等，过腰椎核心肌群，透肩部斜方肌、三角肌等肌群至手臂肱三头肌、肱桡肌等，最终达到拳头上。 杜沐当初练功整劲的时候，长辈考核时在他身上一寸寸按摸试劲，最终才确认发劲的技术掌握到位。陆清漪家族中做神经科学研究的长辈则乐观地表示，在可以预见的未来中，通过植入的装置激活相应神经从而快速掌握发劲技巧并非难事。远在大洋彼岸的秋山空对此亦表示赞同。 两人的右拳相撞，发出“嘭”的一声闷响，随后各自分开。杜沐身体微微晃动，卸去力量，然后随意地活动着腕关节，而杰弗里则狠狠地甩了甩手。 “你这家伙的骨头还真特么一如既往的硬啊！” “嘿嘿！”杜沐看了看自己平整的拳面掌骨，咧嘴一笑，露出细密如雪的白牙。他明暗劲兼练，内外同修，形意的功夫已经有几分易骨易髓的境界，骨骼密度和强度都在渐渐提升，而拳骨也经过苦练变得平整坚实。 “How’sitgoing” “Fine.” 在等待的过程中，杜沐不时和同学们打打招呼。社团的成员们陆陆续续都到了体育馆旁，然后三三两两地进入室内场地。 “许明山呢？” “唔，说是去准备摄像器材。” 许明山参加了数学俱乐部，他们这群技术宅最近似乎在玩计算机视觉和有限元分析的结合，经常在对抗练习中架设摄像机采集数据，进行三维动作捕捉，就是不知道成果如何。 “嗯，那我们先进去吧。” 体育馆内供他们练习的场地相当宽阔。储存器械的仓库就在馆内，不多时社员们已经是人手一把兵器，随时准备开战。出于安全和方便起见，对抗中使用的兵器都是包泡沫的，而练习则使用不开刃的钝器。 “抱歉哈，来晚了点。” 许明山和其他几位数学社的成员姗姗来迟，各自扛着三脚架和摄像机。基于计算机视觉的智能摄像机不需要繁杂的人工调整，不一会儿就安置好了。 “搞定，可以开始了。” 杜沐点了点头，剑花一挽，望向剑道社的大将伯纳德：“咱俩上来练练？” “如你所愿，来吧！” 对方咧嘴一笑，提着模拟真刀重量的练习刀走进圈内。杜沐右手握剑，剑身斜上立于身前，将自己的身体护住，丝毫不敢大意。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比试剑术，他是绝对不会因为“剑道是竞技不是实战”之类的话而轻视这家伙的。 去年伯纳德刚接触实战剑术的时候，还因为剑道规则的约束和兵器重量的不适应而束手束脚。在多次用重量接近真刀的兵器实战后，他的剑道功底完全发挥出来，在这附近的兵击圈里也算一把好手。 伯纳德采用了剑道最基本最常见的中段起势，右脚自然地前踏，双手握剑斜立，剑柄位于肚脐正前方处，剑尖指向杜沐的颜面。 杜沐看着对方被头盔和透明面罩覆盖的脸，不由得暗叹现实和武侠小说比武场景的差距。但他很快就抛开心中的杂念，专注于眼前的劲敌。 “开始！” 杜沐首先上步接近对手，发出试探性的刺击。双方的兵器长度相近，而他是单手持剑，攻击距离其实占优势。相比之下，剑道持剑强调前手控制打击方向，后手控制打击的力量和速度，在出剑变招的灵活度上略胜一筹。 伯纳德不愧是剑道社的大将，临阵心境和反应都相当不错，脚步一滑就避开他的刺击，然后趁着他手臂伸展的时候突进，手中日本刀瞄准他的前臂闪电般劈下。 这算是单手剑的缺点之一。由于是单手持剑，进攻一旦完全展开，很难临时改变方向。不过杜沐的拳术功底很好地弥补了这一点，腰胯脊柱活动间已调整重心，轻飘飘地朝后一缩，用剑身而非手臂接下对方的攻击。 虽然杜沐的闪避躲开了瞄准前臂的一击，伯纳德的劈斩却不是他未发力的剑身所能抵挡住的。在压制住杜沐的剑身后，伯纳德紧跟着又上前一步，刀身微微抬起，双臂探出，斜斜切向杜沐的手臂。 杜沐心中来不及多想，左脚斜跨一大步，重心划过一道弧线，同时持剑的右手翻转手腕，剑尖斜下，剑身轻轻搭在对方刀身上，然后再退一步，扭转手腕，恢复为剑尖斜指对手的姿态。 杜沐这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脚步落下间丝毫不乱，将内家整劲的功夫实打实地发挥出来。他调整着自己的呼吸，目光不离对面的伯纳德。 对方没有强行追击的意思，而是和他一样调整身体，重新恢复到开始时的中段起势。 “这家伙……虽然功力比不上我，但这千锤百炼的剑技确实了得。” 人的精力终归有限。杜沐的训练时间不会比对方多多少，就算称得上是天赋过人，在专注于拳术和枪术的情况下，不可能在剑术领域也凌驾于专门练剑的伯纳德。 这一回合，伯纳德率先发动攻击，试探性地前踏劈斩。杜沐毫不畏惧挥剑相迎，两把包裹着泡沫的兵器互相撞击，低沉的声音不断响起。 和外行人想象中不同，中远距离的交锋中没有角力的机会，单手剑和双手剑都是互相劈斩、突刺等，只有近距离交锋才有可能拼力量。 出乎杜沐意料的是，在他发动刺击的时候，伯纳德不知道做了什么，他的剑身像是被钩子拉着似的被牵引到旁边，紧接着对方的刀尖就抵到了自己的胸口。 “诶，刚才怎么做到的？我们的练习剑表面是光滑的吧？” 按照杜沐一贯的经验，以刚才两人兵器接触的角度，有弧度的日本刀斜着拖拉是不可能造成那种效果的。 旁观的同学们听到这话，纷纷好奇地凑了过来。 “哈哈，最近研究了下日本古流剑术，学了一招用刀背的弧度来反制刺击的招式……虽然用剑道那种直的竹剑没法施展。” “好像看到你转了一下刀身，最后刺的时候是刃口向上吧？” “嗯，具体是在剑身接触的时候转动刀柄，利用刀背的弧度向左回拉——”伯纳德边说边拿着兵器比划，“这样的话，你的攻击就被我拨拉到我的左手之外，然后我就可以发动突刺了。” 翻转后的日本刀，其弧度向下延伸，这么斜着划拉的确能起到钩子的效果。杜沐不得不承认这是蛮有用的技巧，如果是硬碰硬想要在中远距离荡开他的剑，以双方的功力来看伯纳德基本没戏。 “对了，杜沐你要不要试试长枪？”名叫布莱恩的技术宅推了推眼镜框，“我们已经在枪头和枪杆上安装了感应器。” “可以倒是可以，但用长枪打短兵器完全是在欺负人啊。” 伯纳德听到这话连连点头：“是的，这完全就是在欺负人。” 武术社中唯一能跟他进行大枪对扎的只有陆清漪，许明山那个半吊子水平还不够，而海外咏春派系的查尔斯则根本就没学六点半棍。不巧的是，陆清漪因为经期的缘故不适合激烈的兵器对抗，这时候已经回家了。 布莱恩想了想，将许明山推了出来：“这样的话，让许明山和伯纳德二打一如何？” “你是认真的吗？” “我觉得这个提议很有建设性。”不等布莱恩回话，伯纳德就坏笑着高声说道，“诸位想不想看杜沐一挑二？” “喔！一挑二！” 伯纳德这么一起哄，其他对练和观摩的同学纷纷暂停，都凑过来看热闹，其中不乏不乏青春靓丽的女生。杜沐朝许明山那边看了一眼，只见对方无辜地耸耸肩，转身去储藏室提了两杆改装好的大枪。 “行！你要战，便作战！” 杜沐从许明山手中接过武器。武术社的其他成员示意观众退开，以免被三米五的大枪误伤——即便是软质枪头，抽在毫无防备的人身上也是很疼的。 许明山和伯纳德对视一眼，扎起有模有样的四平步，端起大枪遥指杜沐，而伯纳德则狡猾地站在另一边，与他和许明山形成一个三角形，显然是打算夹击他。 “看来要先解决一个才行。” 杜沐很清楚被夹击近身的后果，这么长的枪杆在近身战可不占优势。至于先解决谁嘛，柿子当然得拣软的捏，就算拿的是长度相当的兵器，许明山还是比伯纳德容易对付多了。 “开始！” 开始的话音刚落，杜沐就如猛虎般朝许明山扑了过去，前手微微一抬，枪杆斜斜朝上，枪头与头顶平齐。事情果然不出他所料，许明山打算用长枪牵制，而伯纳德则绕后突袭。 “牵制吗？想太多了！吃我一记劈枪！” 杜沐身体像猫科动物那样一起一伏，前手猛地一按，周身劲力尽数传递到枪身上，稠木枪杆顿时一弯，随后啪地和许明山仓促使出的拦枪相碰，直接将后者的大枪磕得脱手而出。 形意的劈枪并不是像棍术“金猴奋起千钧棒”那般举高下砸，而是借助有弹性的枪杆，将身体力量加上体重传递到枪身前端，威力大，破绽小。 杜沐一击得手，并不停歇，而是稳住重心，脚尖一点，朝着空旷无人的方向轻灵退去，枪尖拖在地面，避免被伯纳德近身抢攻。伯纳德的身法虽然不错，持剑突进却比不得短跑，加之开始没料到杜沐的猛虎一扑，这下子被杜沐重新甩到大枪的攻击距离。 杜沐的反击在脱离被近身的危险之后开始。他转身拧腰伸肩，枪杆往下一按，随后猛地弹起，直刺向对方的心窝。伯纳德此前没见过他使用这一记回马枪，不知其中有诈，当下只能匆忙挥刀往旁边格挡。 枪头被格开，杜沐后手一转枪把，枪杆顺时针划过圆弧，同时手腕一拧，劲力勃发，枪杆绷着一股劲，枪头旋转着往上钻去，正中伯纳德胸腹之间。 “呼哧……呼哧……” 杜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整场战斗下来不过是十来二十秒，但其中他可谓是使尽浑身解数，更是有着几分侥幸。如果许明山能撑住一会，冲到跟前的伯纳德就会将他砍翻在地。 “Double-kill！”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句，现场的气氛一下子沸腾起来，四周响起一片欢呼声。男生们大吼着，少数女生们尖叫着，种种声音混杂在一起，传入杜沐耳中。 “你这家伙的枪术简直不是人啊！那下劈枪也太猛了吧！”许明山提着枪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去看看高速摄像机的记录，这稠木杆子能被你抖成这样也是6的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