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学会成为一个能独当一面的人
来市里上学有个好处就是离方磊近了，四中一中都在一个区，中间隔了一个跨河大桥，坐车也就二十分钟不到的距离。但他之所以烦是因为这顿饭过后，自己就要真正离开家人去接触另外一个环境了。 这让一向沉静的方锦内心有点儿忐忑。 也不是说害怕，就是心里有点儿酸酸的，说不出到底什么个滋味。 就好像一直雏鸟终于要离开母亲的庇护，内心既有对自由的渴望，又有对辽阔天空的惴惴不安。 可无论是方锦还是鸟儿，总归有一天要学会展翅，学会在命运的长河里独自翱翔。每个人生来就是一个独立的个体，都有自己的生活，谁也不可能永远都跟自己黏在一起。 总要学着自己去面对一些事情，成为一个能独当一面的人。 吃完饭方磊把他送到楼下，九月份的北方午后阳光还有些毒辣，树上的叶子被晒得蔫了吧唧，一个个头都耷拉着。 “上去吧，”方磊摸摸方锦的脑袋，顺滑的头发晒得有些烫。 方锦有些不情愿地点点头，可脚下的步子始终没动。 方磊被他委屈的小模样惹得有些想笑“怎么，舍不得我” “也不是舍不得……”方锦有些别扭的说“就是……就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唉”方磊叹口气，往他脸上揉了一把“其实我也可舍不得你了呢，也不知道你一个人能不能习惯。” 说完没等方锦搭腔，方磊像是自言自语的接着说“哎，我真感觉跟养了个儿子似的，好不容易含辛茹苦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大，最后又送你离开家。啧，可怜天下父母心哟……” 方锦本来还有点儿伤感，结果一听他这话瞬间情绪就没了，很无语的赏他一个大白眼儿“赶紧滚吧你！” “得，我这就走”方磊笑嘻嘻的跑开了，没两步又回来亲了亲他的额头“晚上别忘了给家里打个电话。” “知道了。”罗里吧嗦真跟个老妈子似的。 话是这么说，真等方磊走了，他又舍不得，直盯着方磊的背影看他走了好远，拐弯的时候又偷偷跟在身后，直到亲眼看着他走出学校大门上了车才死心。 一个人的生活就要开始了，这可怎么过啊…… 回寝室发现宿舍里的人基本已经来全了，每个人的床铺上都搁着自己的东西。除了之前见过的那个，还有三个年轻的小伙。 其中一个男孩看到方锦，冲他笑了笑说“你也是这寝室的” 男孩长得挺阳光，一头短毛寸简直跟方磊一个样。这一点，让方锦对他莫名的有些好感。 方锦也冲他笑了笑。他虽然不是会主动找别人说话的主儿，但如果别人很热情的找他说话，方锦也会很好相处。 “我叫张萌，你呢？” “方锦。” 另外一个瘦的跟麻杆一样的男孩听了插了一嘴“我叫李凯，嘿嘿” 男孩之间相处起来其实很简单，只要一个人开了头，三言两语叫聊一块去了。 靠窗户床铺一个个子小小的男孩自始至终都没说话，一个人低头在床上整理着什么。 方锦属于你不主动跟我说话，我也永远不会主动搭理你的人。这世界上能让他上赶着缠着腻着的人也就方六石一个了。 所以他并没有跟小个子说话。 除了他仨和方锦，另外三个不在，估计是去置办东西去了。还有就是之前见过的那个男生。 方锦直觉这人不好相处，从他不搭理人这点儿就看得出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说话声音有点吵，男生从床上蹦起来，冲到走廊上打电话。那年头诺基亚刚刚时兴起来，对于一个普通的高中生而言，拥有一部手机是件挺奢侈的事儿。再加上他脚下那双耐克鞋，少说也得好几百，反正这款方磊长草了几个月也没舍得买。 男生显得很不耐烦，语气有些冲“我TM真心受不了，老子不想跟一群傻逼住宿舍！” 方锦哼了一声，心说真有意思，后来才反应过来自己也是一群中的一份子，丫的说谁傻逼呢？ 宿舍里另外几个人面面相觑，但谁也没说话。开学第一天谁也不想惹麻烦，大不了以后离这人远点。 电话那头似乎语气也不好，总之男生声音越来越大，后来甚至变成了咆哮。 “我不管，老子就是不住校，这破房子跟猪窝一样，根本就不是人住的地方。你是不是我亲爸啊，要是不同意我住外边，就等着给我收尸体吧……” 猪窝方锦环顾一圈宿舍，其实还好吧，就是放牙刷的小桌子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床啊柜子都还挺新的嘛。 这句话简直刷新了方锦对这个世界新的认知，自认为从小家人把自己宠的娇气无比，方磊甚至怕他睡不惯硬床而买了一块超厚的海绵床垫。今儿见了这人，才知道生活质量差了岂止一个等级。 方锦朝走廊看了一眼，许多送孩子来的家长听了男生的话脸上多少表现得有些反感，不过这些都与自己无关，方锦这样想着，扭头收拾自己床上的东西。 后来直到所有人去上晚自习，男孩的家长也没来。脾气发完了，气也撒够了，最后男生像个打了败仗的小豹子失去气焰，垂头丧气的样子莫名有些可怜。 方锦挑了第五排靠窗的位置，他上课喜欢出神，窗外的绿荫可以用来打发无聊的光景。 班主任是个四十最左右的男人，浅淡的眉毛细长眼，嘴边胡子刮得很干净，穿着白色的衬衫配灰色西裤，整体给人感觉干净利索，谦逊中透露文绉绉的书生气。 “开学第一天，欢迎同学们的到来，从今天起，咱们高一三班就是一个大家庭，我是你们的班主任宋万华，以后有什么事儿都可以来找我。” 大家鼓了一阵掌，在班主任的安排下轮流上台自我介绍。 几个比较活跃的男生上台之后班里的氛围被调动起来，方锦紧张的心情也随着热闹的气氛慢慢放松。 他站在讲台上拿着粉笔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班主任站在旁边满脸惊奇的夸赞“字儿写的真好。” 嗯，是真的好。 字如其人。 打眼一看行云流水，细下观摩每一笔都刚劲有力。 就像方锦本人一样，表面看上去单薄脆弱，了解他的都知道他内心强大到多么坚不可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