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哥。我喜欢男人
几个人去了方磊住的地方。他这个年纪大部分的孩子一般都懒，尤其男生，住的地方基本跟狗窝没两样，进去能有个落脚的地方算很不错了。方磊属于极小部分爱干净的哪一种，方小妈环顾一周，发现屋里收拾的干净利索，白地板擦得反光，蓝色条纹被单拽得平整，被子也叠的正正方方，一看就知道每天都收拾。 按以往肯定得夸上两句儿，只是眼下实在没心情。一家人围在方锦身边，方小妈把他搂在怀里，眼泛泪花“儿子，哪不舒服告诉妈，你别不说话。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但是妈绝对相信你，我知道你不是同性恋，别难过了啊” “没事儿，妈。”方锦眼神动了动，想说什么又咽回去，只是伸手给她抹去眼泪，“我没那么不禁打。” 方小爸看在眼里疼在心上，他实在不善言语，急的打转也不知道说啥，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有没有啥想吃的，爸出去给你买。” “对对对，”方大爸搓着手站在旁边“想吃清淡的还是有味的？甜的咸的尽管说。” 方锦笑笑，从方小妈怀里直起身子，整理一下情绪，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跟往常一样。 “我真没事儿，”方锦说话间不经意扫到外面的天色，暮色擦黑，浓云郁积，眼看大雨将至的模样。“爸，大伯，看样儿要下雨，要不你们赶紧回吧，再不走就过不了船了。“ 方小妈想留在这里陪陪儿子，但租的房子只有一张床，没有办法留在这里过夜，只得说“我明天再来看你。” “要不我给你们买吃的再走？”方小爸坚持。 “没事儿，叔，这不还有我呢嘛。”方磊赶紧接过话，他看得出来方锦似乎并不太想让父母在这里多留，“我出去买就成。” 几个人也没再坚持，老爷子还在家，要是都不会去肯定会引起怀疑。他年纪大了，家里不打算让他知道这事儿，要是知道了宝贝孙子跟人干架，尤其最疼的方锦被人呼了耳刮子，非得半夜冲过去跟人拼命不可。再说也得回家取点钱，来的时候太着急，身上没带啥钱，明儿一早还得给医院送钱去。 身上的钱凑了凑，除去打车的钱，别的都留给方磊。 “这钱你拿着，你弟想吃啥就给他多买点儿。”方大爸把钱塞到方磊手里，临走前郑重的拍拍他的肩膀“好小子，照顾好你弟。” 方磊点头，送他们到街口，等他们上了车，才伸手捏捏自己的眼眶。 风卷起马路上的一张纸屑，盘旋转了一会儿被一阵更强烈的风吹散。 方磊把牛仔外套脱掉搭在方锦身上，然后手搭着他肩膀往回走。 “想吃什么，咱买点回去吃。”风越来越大，夹杂丝丝细雨。 方锦点头，轻轻“嗯”一声，并没有胃口，“你看着买点吧。” 吃的喝的拎了好几袋子，俩人前脚刚迈进屋子，后脚大雨点儿就噼里啪啦不要命样砸下来。 远处雷公也是掐准了点儿，一秒钟以后“跨嚓”劈了个闪电。 “幸亏腿够长走得快，”方磊把袋子挂在墙上，转个身把上衣脱下来，淋了些小雨，身上潮乎乎的难受。方锦还好，有外套挡着，基本没淋着。“腿短点儿估计都得湿透。” 郁闷了一天的方锦差点被他这句话逗笑，脱了外套往床上一趴，“你丫能不这么随时随地的自恋嘛。” “嘿，我只是陈述基本事实。”方磊坐在床边把他的板鞋脱掉，顺手往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在床上吃？” 方锦脑袋扎在被子里“嗯”一声，声音听起来很无力。 搬了桌子放在床边，又把买的饭倒在碗里，方磊端着粥坐在床边，“要我喂你？” 床上的方锦没动，蒙着被子也不吱声。 方磊以为他是累了，走过去把被子扯开，轻声哄着“乖，吃了饭再睡。”被子一掀，才发现方锦红着眼圈，眼泪憋着要落不落的模样。 “唉”方磊叹口气，伸手把他从床上拉起来趴到自己怀里，一下一下安慰似的轻拍着方锦的后背”想哭就哭吧。“ 紧绷了一整天的神经因为他这一句话瞬间松动，人一旦高度集中在放松下来就会觉得脱力，方锦嘴角一撇，眼泪跟着落下来。 “哥，我难受。” “知道，”方磊一手搂着他，另一只手的大拇指来回轻抚方锦的脸颊，手指摩擦的触感和萦绕在他指甲若有若无的烟草气，迷得方锦有些神魂颠倒。他一向不喜欢方磊吸烟，总觉着那样就会变坏，可现在闻起来才发觉原来自己并不讨厌烟味，或者说有烟味的方磊也很好闻。 只要有方磊的味道，就算烟草味儿都让他觉得安心。 “我知道你今天挨了打心里不舒服，等哥找个机会给你报仇，成不？” “我不是因为这事儿难过，”方锦有些烦躁“我气的是自己……” 话说了一半儿欲言又止，老妈的话还在脑子里不停的飘，自己就跟被唐僧带了紧箍咒的孙悟空，师父一念经，脑袋爆炸一样疼。 方磊嘴唇动了懂，他大致可以猜到方锦烦躁的原因。 “先别想这事儿了，你要做的就是静下心来，继续好好上学，别的事儿都交给咱父母就行了。” “我能不想吗？”方锦的声音带着哭腔“哥，你明明就知道……” “我不知道！”方磊从床上跳起来打断他的话，他有预感方锦接下来要说什么。虽然自己一早就猜到了，但是眼下真的要听他亲口说出来，还真没做好这个心理准备。 “方锦，”方磊一般很少直呼他的姓名“听我说，这事儿已经过去了！你懂我什么意思吗？该承认的已经承认了，该罚的也罚了，而你”方磊扳着方锦的肩膀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你只是被人冤枉了而已，记住了吗？” 方锦摇摇头，固执的与他对视，眼里的倔强让方磊无奈又心疼。 “哥，我不想再骗自己，”眼泪顺着脸滑落，方锦说话带着颤音“我觉得自己不光窝囊特没担当，……还特恶心……” 方磊的心软了软，拼命逼着自己才按捺住想把他一把搂在怀里的心。 “张萌……他根本就是为了掩护我才站出来了，可是我……我从头到尾都没敢站出来说一句话……” 哭声渐渐清晰，方锦的喉咙塞了一团棉花一样堵着，所有悲愤只能化作眼泪源源不断地流。“我害怕，哥我害怕……我怕我妈不接受，我怕所有人嫌弃我觉得恶心，怕说出来以后前面的路不知道该怎么走。” 他的声音哭的嘶哑，“可是没说出来更难受……我最好的朋友为我站出来，我他妈竟然像个缩头乌龟躲在壳里不敢出来，就跟打仗人家为了救我上战场，我却临阵脱逃了一样，我就是个逃兵，是个窝囊废。” “宝贝儿，”方磊最终还是没能忍心不搭理他，两个手捧着他的脸把眼泪擦干“别说了，什么都别说了。” 方锦伸手抹了一把脸，吸吸鼻子，像是做了一个决定。他按着方磊让他坐在床上，自己跪坐在他面前。 “哥，你看着我。”方锦扶着他的肩有些轻微发抖，语气和神情却异常坚定。 “我喜欢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