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章 相聚
1990年云南腾冲 蜿蜒的山路曲曲折折，几辆挂着军牌的轿车打着双闪行驶在山林间，已是70多岁高龄的严世军穿着一身沒有肩章军衔的呢制军装坐在后座，同样打扮早已是满头白发的曹艳依着自己的丈夫坐在一起。40多年了，他们一直魂牵梦绕的地方就快到了，自从新一军奉命调回国内，严世军和曹艳就再也沒有回过云南，这里是他们踏入缅甸的桥头堡，40多年前，他们就是从云南搭乘飞机进入缅甸和兰姆迦的，这里有他们太多的记忆和回忆。 当年接到仓库被大火烧成了白地的消息之后，严世军和曹艳在自己的帐篷里待了整整一天，帐篷外面是两个女兵把守着，谁也不让靠近。不知道曹艳在这一天的时间里都对严世军做了什么，等严世军再次从帐篷里走出來的时候，士兵们记忆里那个整天乐呵呵的长官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变得沉默寡言，经常喜欢眯缝眼睛看人，喜欢抽雪茄，喜欢喝野菜汤的长官。除了那些从直属连过來的老兵们，其他的士兵并不知道严世军这些习惯都是再学赵志，赵志的这些习惯已经深深的烙进了严世军的心里，烙进了直属连老兵们的心里。 1945年1月15日，新一军攻克南坎,并继续前进，于1月27日畹町附近的芒友与云南西进的中国远征军会师。1月28日中印公路通车典礼在畹町城举行。会师后，滇西远征军回国，新一军与第50师南下，新一军先后拿下了新维、腊戌，第50师先后攻克了南渡、西保、南燕、皎麦等市镇，新50师自从1944年渡过伊洛瓦底江以來，在三个多月的时间里，挺进600公里，毙伤日军3500余人。3月30日，中国远征军攻克乔梅，与英军胜利会师。随后中国驻印军凯旋回国。至此，中国驻印军与中国远征军的任务顺利完成。 第二次入缅作战，中国驻印军伤亡1.8万余人，歼灭日军4.8万余人，解放缅甸土地约13万平方公里。滇西中国远征军伤亡67403人，歼灭日军21057人，解放滇西全部土地约3.8万平方公里。中国远征军完成了中国战略大反攻的全面胜利。 在攻打腊戌的时候，大牛被流弹击中头部，送入救护所不治身亡，大牛手下的23个狙击手到新一军奉命回调国内的时候，还剩7人。性情大变的严世军每战必伤，手下的士兵也每战奋勇当先，战至回国之时，严世军的连队共补充士兵超过300人次，部队几经打残。严世军也因为打仗勇猛，被升为营长，与解放军在四平对峙的时候，严世军已经是个团长了。 时光如梭，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在东北率部投诚的严世军历经整编，再整编，还是整编之后，又被调入了朝鲜战场的***中。***中多是从国民党部队中整编过來的国军老兵，武器也多是美式装备，严世军进入***之后，犹如回到了直属连一般的畅快。历经和敌方联军数次生死搏击，部队回国时，严世军身上又多了十几处伤疤，而此时他已是三个孩子的父亲，曹艳的肚子里正怀着第四个。 “首长，还有80公里，咱们是不是停在路边休息一下，前面有个能停车休息的地方，您和曹奶奶也下车活动活动，孩子们在后面的车上可能也需要上厕所什么的”严世军的思绪给打断了，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保健医生回身请示着严世军。退休前已是副军职的严世军享有警卫员和保健医生的待遇，这次严世军回云南，就顺道也把自己的警卫员和保健医生也一并带了來。 严世军身边的警卫员和工作人员最喜欢听严世军和曹艳讲他们当年和日军在缅甸交战的事情，家里的孩子亦是如此。严世军手下那几个当年的老兵相继离世，严世军就想着把他们的骨灰带些來与当年埋葬在腾冲的弟兄们合葬，趁着这个机会，也带着家里的放暑假的孩子们一起來看看那这些老兄弟们，下次还能不能來可就不知道了。 “那就休息一下吧”严世军扭头看着有些疲惫的曹艳，跟着自己一块上了朝鲜战场的曹艳因为受过重伤，身体一直是时好时坏，尤其是退休之后就更是药丸不断。担任司机的警卫员打了喇叭，几辆车都放慢了速度缓缓的开进了路边的一个加油站，加油站的外面有一大块的空地，那里已经停了不少的车辆，大都也是來这里停车稍事休息的人。 “你们可不要跑远了，严放，你是哥哥，要照顾好弟弟meimei”严世军的小儿媳一边急着过來照顾公公婆婆，一边嘱咐自己已经18岁的儿子要照顾好其他的孩子。严世军家里几乎都是晚婚晚育，弄的严世军和曹艳都70多岁的人了，孙子辈里还有十几岁的毛孩子。严世军倒是不反对孩子们皮一点，那些家里娇生惯养的孩子他根本就看不上眼，就为了家里孩子的教育和管理，曹艳可是沒少跟他掰扯。 “爷爷，哥哥他们在那边和人打起來了”只是刚分开一会的功夫，严世军的小外孙女哭着跑了回來，油站西侧的空地上已是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相对于老伴曹艳和小儿媳的着急，严世军倒是慢悠悠的一点不慌，自己的几个孙子从小就跟着自己的警卫员学习擒拿格斗，一般的成年人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晚走几步也出不來什么大问題。 “团团，你哥哥们和什么人打架，是为了什么打架呀，”严世军拉着自己的外孙女，边走便问。严世军的脾气很怪，孩子们打架只要不是伤筋动骨他从來不管，打赢了还发糖吃，要是打输了回家，那沒什么好说的，自己去部队cao场上跑个十圈，所以家里的孩子们都是知道自己这个爷爷的脾气。 “是和一个小jiejie打架，哥哥说***是天下陆军第一军，那个小jiejie说什么远征军才是天下第一军，他们先是吵架，后來就动手了，大哥还好些，三哥和小武哥哥都被那个小jiejie给踢翻了”严世军的这个外孙女显然也是个好战分子，一说起自己刚才看到的战况，就两眼放光。 “哦”严世军和曹艳对视了一眼，看來自己外孙女说的这个小姑娘不是简单人家的孩子，敢一个人和几个男孩子对打，还占了上风。“团团，那个小jiejie是一个人吗，”能说出远征军的孩子多半也是和远征军有关系的人，严世军突然來了兴趣。 “那个小jiejie是个外国人，可是她的汉语说的可好了，听着像是咱们北京口音，团团看着好像是有十几个穿着黑西装的外国人和她是一起的，只不过打架的只有那个小jiejie一个人”团团很是肯定的将自己看到的都告诉了自己的外公。自小就在军人家庭长大的她，如何不知道在开仗之前先要观察敌情，这可是外公经常给他们这些小字辈讲的事情。 说话的功夫，严世军就和曹艳走到了人群的外面，从人群的缝隙里可以看见自己的大孙子严放正狼狈的左支右挡，和他对打的是一个金发的女孩，看那样子也就是17、18岁的样子，可是那股子狠劲可是看着不像个十几岁的姑娘，自己的孙子这回可是遇见对手了。“扑通”严世军的警卫员正要推开人群的时候，严放已是被那个金发女孩一个背摔给狠狠的摔在了地上，“服气了吗，”金发女孩得意洋洋的叉着腰，cao着一口标准的京片子教训着严放，“就你那几下子还想和我过招，我告诉你，你还差的远了” “丫头，你又和人在打架，小心我告诉你爷爷知道，把你赶回美国去”就在那金发女孩得意洋洋的时候，一个有些苍老但绝对精神十足的声音响了起來，几个黑西装老外护着一个70多岁的中国老妇人走了过來。虽说那老妇人已是头发雪白，可是从眉眼之间能看得出她年轻时候的风采，在众人的注视下，那金发女孩瞬间就从一个暴女变成了小羊羔，那双好看的眼睛也笑成了月牙般，紧走几步上前抱着那老妇人的胳膊摇个不停，“奶奶，你不要告诉爷爷好不好，我晚上给你唱歌听” 老妇人疼爱的摸着女孩的脑袋，“你呀，就知道哄我高兴，刚才那么大的动静，你约翰叔叔早就告诉你爷爷了，你就等着他收拾你吧，我看你这次是跑不掉了”老妇人的话让女孩有些恼怒的回头瞪着一个西装老外，只是那老外沒事人一样根本就沒有反应，看來金发女孩的威胁是沒有什么杀伤力的。 老妇人出现的时候，严世军的警卫员和保健医生就已经把严世军跟曹艳护在了身后，那几个站得笔直的西装老外一看就是行伍之人，而且能带着这么多外国人护卫的家庭也不会是简单的人家。“首长，你们先退回去，这些老外有些古怪，好像都是从战场上下來的，杀气很重”警卫员小声的让严世军和曹艳后退。 “怕什么，老子严世军打了一辈子仗，在自己的国家还怕什么，”严世军的牛脾气上來了。刚才和自己孙子交手的那个金发女孩甚是对严世军的胃口，本來严世军还想着上前和那女孩拉呱拉呱的，被警卫员这一弄，倒像是自己怕了对方。从跟着赵志在缅甸和日本兵打仗开始，除了自己的这个长官赵志，严世军在心里还就从來也沒有怕过谁，只是几个外国人就退缩了，这回到北京了还不得被那几个老家伙笑掉了大牙。 “严世军，”已经带着金发女孩转身要离开的老妇人突的停住了脚步，围着看热闹的人群还以为是这两帮人要掐架了呢，本來已经是要散去的人都聚拢了过來。“奶奶，你别哭，你哭什么呀，”金发女孩见自己的奶奶突然掉了眼泪，立时就慌了手脚，回身怒视着严世军他们，“你们，你们等着，咱们沒完这事” “爷爷，爷爷，你别和狗子爷爷他们下棋了，你快來呀，我奶奶哭了，我劝不住”劝了几句，见自己的奶奶还是落泪不止，金发女孩也是沒有办法了，就扯着嗓子对着停靠在油站空地上的几辆豪华房车喊了起來。就在金发女孩喊叫的时候，一阵鸟鸣的声音响了起來，这荒郊野外的那里來的鸟叫呀，围观的人们都四下里张望着，只有严世军和曹艳死死的盯着那个已经转过身來的老妇人一眼不眨，那个已经是泪流满面的老妇人手里拿着一只古旧的已经成了红褐色的竹哨。 “青青，你沒事吹什么哨子，我这正跟狗子下棋呢”就在严世军他们对眼沉默的时候，一个满面红光精神抖擞的老头叼着一根雪茄从一辆房车里走了出來，一边走还一边唠叨。随着他一块下來的还有一个略显得矮一些的老头，只是矮个老头一直走在前面那个老头的身后，好像那些西装老外一样，在随时防备來自身后的攻击一样。 “军子，军子，你说他们是不是，是不是，”双眼含泪的曹艳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來了，她的手紧紧的抓着严世军的手臂，指甲已经刺入了严世军的rou中，可是严世军却一点也不知道，只是两眼直勾勾的盯着迎面走來的两个老头。一直被严世军拉着的外孙女团团此时也已经察觉到了自己外公外婆的异状，只是还沒有等她开口相问，外公严世军就挣脱了自己外婆的手，大步的向前走去。 就在围观人**头接耳的时候，双目满是水汽的严世军已是走到那两个老头的面前，啪的一个立正，右手已是举起对着那叼着雪茄的老头行了个军礼，哽咽着嘶声喊道，“报告长官，国民革命军驻印远征军司令部直属连上尉军官严世军前來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