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安娜与卡琳
2006年9月6日，东海岸时间7：00PM，美国纽约，百老汇大道1567号，W酒店时代广场店。 与圣－瑞吉斯（St.Regis）、威斯汀（Westin）以及喜来登（Sheraton）这些老牌连锁酒店品牌不同，同属喜达屋酒店集团（Starwood_Hotel_Group）旗下的W酒店一向以充满现代感的，范思哲或者阿玛尼式的奢华时尚装饰，而不是十九世纪老掉牙的维多利亚时代装饰或者廉价的宜家家具装饰，闻名。事实上，W酒店的目标客户群体就是那些对时尚具有敏锐触感的潮流创造者。因此，在每年的纽约时装周举办期间，这家位于时代广场的时尚酒店都会承办许多与时尚有关的宴会活动。 现在，一场由Queer_Eye【注1】的托姆－菲利西亚（Thom_Filicia）、著名摄影师帕特里克－麦克穆兰（Patrick_McMullan）、著名设计师夏洛特－罗森（Charlotte_Ronson）以及阿尔文－瓦利（Alvin_Valley）联合举办的时装周欢迎派对正在W酒店一层那间五千平方英尺的豪华宴会厅里举行。人脉甚广的四人邀请到了纽约几乎所有的名流，汤姆－福特、唐娜－卡兰、Snoop_Dogg、凯特－莫斯…… 当然，还有约翰尼－施瓦茨。 “没错，我已经知道了。” 身穿一件橙红色及膝礼服，盘着高发髻，看起来端庄大方、优雅动人的劳拉轻轻挽着约翰尼的右臂，静静地看着自己的男友用左手按着挂在耳朵上的蓝牙耳机，站在一张通体乳白色，后现代感十足的低矮餐桌前，微微皱着眉头，与电话那头的男人低声交谈。 “是的，我知道……这样吧，我一周之后会到伦敦来参加时装周，到时候我们再谈谈，好吗？” “没错……别着急，托尼，事情总会有解决办法的。” “再见。” “发生什么了，约翰尼？”劳拉挽着约翰尼的双手紧了紧，关切地问道，“伦敦那边出什么事了吗？” “是斯托克城俱乐部。”约翰尼摘下耳机，轻轻叹了口气，“他们现在的情况很糟。” 在顺利击败沃特福德俱乐部，赢下附加赛决赛之后的三个月内里，斯托克城俱乐部的所有人都一直在为接下来的英格兰足球超级联赛做着准备。球队已经有将近二十年没有在顶级联赛的赛场上驰骋过了，现在，斯托克城俱乐部上下每一个人的心中都怀着几分忐忑、几分紧张、几分激动，还有几分期许。 没人想让斯托克城成为两个联赛之间的升降机，每个人都想让球队在超级联赛待上尽可能长的时间。 为了把斯托克城打造成一支足以留在超级联赛的优秀球队，托尼－斯科尔斯从约翰尼那里拿到了一千万英镑的注资，而托尼－普利斯则把这一千万英镑中的每一便士（Pence）都用了出去。 以三百万英镑的价格买下水晶宫队（Crystal_Palace）的强力后卫莱昂－科特（Leon_Cort）、同样从水晶宫队用一百五十万英镑淘到的进攻型中场汤姆－苏亚雷斯（Tom_Soares）、用一纸全额合同顺利从曼联队租借来的瑞恩－肖克罗斯（Ryan_Shawcross）、以两百万英镑的价格从利兹联队挖来的优秀射手理查德－克雷斯维尔（Richard_Cresswell），再加上用剩下的全部三百五十万英镑从谢菲尔德联队手中交易来的，被托尼－普利斯钦点为斯托克城队新一任进攻核心的迈克尔－汤奇（Michael_Tonge），斯托克城队在两个多月的时间里完成了五笔用来加强阵容厚度的转会交易，再加上冬季转会时购来的，包括丹麦国门托马斯－索罗森和英格兰U21队主力安德鲁－戴维斯在内的四位球员，斯托克城队的阵容此时显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大。 “无论从球员的整体实力，从主力球员的顶级联赛经验，还是从每个位置的板凳厚度来说，斯托克城俱乐部无疑是三家升超俱乐部中最优秀的一个。”斯托克城本地的报纸哨兵报（The_Sentinel）这样评论道，“在富有经验的、老练的托尼－普利斯，以及施瓦茨钢铁集团无穷无尽的美元的带领下，斯托克城非常有可能在本赛季的超级联赛赛场上获得不错的表现。” “俱乐部士气高昂。”在发给约翰尼的每日报告中，托尼－斯科尔斯信心满满地写道，“从教练组到球员，每个人都对即将到来的超级联赛非常有信心。” “永别了，冠军联赛！” 这是斯托克城队球迷协会打出的口号，包括肖恩－康纳利在内的绝大多数斯托克城球迷都认为斯托克城队在经过了两个多月的阵容补充和休整之后，一定能在超级联赛的赛场上大放异彩。 遗憾的是，事实证明，哨兵报、托尼－斯科尔斯和斯托克城的大多数民众都太乐观了。2006年8月19日，就在超级联赛拉开战幕的第一天，斯托克城队在主场与由澳大利亚人瑞恩－尼尔森（Ryan_Nielson）领先的布莱克本队（Blackburn）一比一战平，当场比赛表现低迷的布莱克本队饱受批评——他们的防线不堪一击，进攻线上除了大卫－邓恩之外几乎看不到其他球员的身影。但九十分钟内获得了七次破门机会的斯托克城队却最终只由里卡多－弗勒打进了一球，并还意外地在终场前被大卫－邓恩用头球扳回一城，遗憾地收获了一分。 如果说这还不能说明什么的话，那么8月26日与利物浦的比赛便真真切切地给斯托克城人敲响了警钟——在这场局势一边倒的比赛里，斯托克城的后防线根本无法阻挡贝尼特斯打造的强大中前场潮水般的攻势。彼得－克劳奇（Peter_Crouch）、罗比－福勒（Robbie_Fowler）和哈维－阿隆索（Xavi_Alonso）分别攻入一球，把比分轻松地定格在了三比零。 “这是一场屠杀。”赛后，利物浦每日邮报（Liverpool_Daily_Post）给这场比赛定了性，“羸弱的斯托克城就像洪水中的一块石头一样，在强大的利物浦进攻线前根本不堪一击。” 这还不算最糟的，就在四天前的9月2日，面对同时升上超级联赛的谢菲尔德联队，斯托克城竟然以一个令人吃惊的零比二，在不列颠合金球场两万五千名支持者的注视下，干净利落地输掉了比赛。在这场比赛里，对阵老东家的进攻核心迈克尔－汤奇就像丢了魂一样，全场比赛下来传球成功率只有54%，有效跑动距离也少得可怜。进攻核心的低迷也导致了整条进攻线的低迷，在九十分钟的比赛里，斯托克城队甚至只有四次能成功突入对方的大禁区。 赛季一开始便以三连败、负五球的成绩在榜单上排名倒数第二，仅次于状态更差的富勒姆队，这些都不能让球队的主教练托尼－普利斯以及财政总监托尼－斯科尔斯感到焦急。真正让他们感到焦急的是，斯托克城队表现出来的除了初登超级联赛舞台的生涩之外，还有其他更严重的问题——进攻核心与锋线的衔接问题、球队在球场上的整体磨合度不足，这对于崇尚防守反击，通过快速攻防转换和边路渗透获得进球机会的斯托克城队来说是非常致命的。更严重的是，在几场失败的比赛后，五位新球员不仅迟迟未能融入球队，甚至还与一些老队员发生了争执。以迈克尔－汤奇为首的新球员们与罗里－德拉普和里卡多－弗勒在更衣室里的关系闹得很僵，这直接影响到了斯托克城进攻线在比赛中的表现。 “我们需要尽快想个解决办法，斯托克城队再这么下去就完了。”托尼－斯科尔斯在电话里忧心忡忡地说道，“我想问题出在托尼的身上，作为主教练，这个赛季他实在是太优柔寡断了……我的意思是，不仅是在赛场上，托尼在训练和球队管理上也有些犹豫不决，事实上，新球员和老球员的争执本来不应该变得这么严重的。” 想到这里，约翰尼不由地叹了口气，他看了看挽着自己的手臂，眼神里满是关心的劳拉－斯通，勉强挤出了一丝微笑。 “我没问题，劳拉，只是这些事情的确让人有些头疼……我过一会儿就好了。”约翰尼笑着给自己和劳拉一人端了一杯香槟莫吉托，“抱歉让你等了那么久……我不知道我说过了没有，不过你今天看起来很漂亮，劳拉。” “你已经说过几百次了。”劳拉抿了一口酒，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她环住约翰尼的脖子，在对方的脸上轻轻啄了一口，“别再担心了，好吗？” “都听你的。”约翰尼双手紧紧扣住劳拉的腰，在女孩光滑的额头上吻了吻。 “总是很高兴见到你们在公众场合里卿卿我我的样子。” 就在这时，约翰尼的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个中年女人略微有些沙哑的声音。他微微侧过头，循声望去，发现一个穿着深蓝色香奈儿套装，左手捏着一只黑莓手机，右手端着一杯血红色玛格丽特（Margarita）的优雅女人正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 “洛菲德女士。”约翰尼放开劳拉，理了理自己身上的黑色西装，微笑着朝卡琳－洛菲德伸出了手，“很高兴见到你。” “也很高兴见到你。”卡琳－洛菲德笑着瞟了一眼约翰尼的装束，“Armani_Prive【注2】，深蓝色天鹅绒，Hugo_Boss的黑色牛津鞋……很不错，施瓦茨先生，几个月不见你对时尚的品味又提高了。” “非常感谢。”约翰尼轻轻抚了抚站在一旁的劳拉的肩头，笑道，“不过这都是劳拉的功劳，她帮我选的这套衣服。” “你好，洛菲德女士。”正式社交场合上的劳拉－斯通总是显得有些羞怯而拘谨，“刚才很抱歉……我们不是故意的。” “噢，没关系，我和汤姆以前经常在公众场合亲对方。”卡琳－洛菲德摆了摆手，打趣道。 “对了，洛菲德女士……”约翰尼顿了顿，才又继续说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告诉我Vogue_Paris三月刊的销售情况怎么样吗？你知道的，就是……” “就是劳拉上封面的那一期，我记得清清楚楚。”卡琳－洛菲德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约翰尼，笑道，“老实说，在这期发行之前，Vogue_Paris的编辑们大多数都对让劳拉上封面这件事持反对意见……这没有任何不好的意思，劳拉，你知道的，时尚界大多数人都看不到真正的潮流，他们在变革来临之前都是盲目的。” “我非常理解。”劳拉微笑着点了点头，她知道自己特立独行的容貌不管到哪儿都会招来许多非议。 “不过，让我感到开心的是，在这期Vogue发行之后，这些反对的人基本上都改变了对你的成见。”卡琳－洛菲德牵过劳拉的手，轻声说道，“Vogue_Paris的三月刊是今年销售成绩最棒的一期，虽然我不会说这完全是因为你……但是，劳拉，这期杂志的销量之所以会增长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因为你。大家都想看看巴黎秋冬时装周上的最佳新人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孩。” “谢谢你……洛菲德女士，谢谢。”劳拉捂住胸口，震惊和感动交织的强烈情绪让她现在有些说不出话来。 “不用谢我，这是你应得的，你是一个很特别的模特，我非常享受在我的杂志上看到你的感觉。”卡琳拍了拍劳拉的手背，说道，“对了，我听说你准备参加米兰时装周，对吗？” “没错。”劳拉轻轻点了点头。 “劳拉现在已经跟吉尔－桑德还有Dolce&Gabbana签下走秀合约了。”约翰尼补充道，“不过我相信这还不是全部，离米兰时装周开幕还有三周的时间，劳拉还有足够的时间去争取其他品牌的走秀机会。” “那太好了。”卡琳脸上的笑容显得更加温暖了，“弗兰卡肯定会很喜欢你的。” “弗兰卡？”劳拉的语调微微有些颤抖，“你的意思是，弗兰卡－索扎妮（Franca_Sozzani）？Vogue_Italia的主编？” “还能是谁？意大利时尚界没有另外一个弗兰卡了。”看着惊喜的劳拉，卡琳笑着摇了摇头，“我给弗兰卡打了一个电话，她对巴黎时装周的最佳新人即将到米兰时装周走秀这件事很感兴趣。” “天哪……我的意思是，能够登上Vogue_Paris的封面我已经很荣幸了，我从来没想过……”劳拉双手不停地比划着，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 “这还不是全部呢，孩子。看到那边的那个女人了吗？”卡琳指了指宴会厅的另一头，说道。 “啊……没有，你说的是谁？”劳拉眯起眼，竭力想要在稠密的人群中辨识出卡琳－洛菲德所指的那个女人。 “没关系，一会儿你就知道了，现在她的助理正在朝我们走过来。”卡琳－洛菲德的脸上挂起了一丝神秘的微笑，“5、4、3、2、1……” “晚上好，各位。”一位穿着黑色瓦伦蒂诺套装，看起来神色匆匆的年轻女孩一路小跑到了三人面前，脸上带着热情洋溢的笑容。 “我是安娜－温图尔（Anna_Wintour）的助理，坎蒂丝－卢卡（Candice_Lucca）。” “安娜－温图尔？”即使是对时尚没什么概念的约翰尼也听说过这个名字。安娜－温图尔是Vogue美国版的主编，整个纽约时尚界最有权势的人物，没有之一。 她的每一句话，都是时尚界奉若至宝的教条。 站在一旁的劳拉－斯通已经惊呆了，她直直地站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温图尔女士向你说嗨，洛菲德女士。”坎蒂丝微笑着朝卡琳－洛菲德点头致意，“不过她现在正在跟人谈着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没法抽身来当面欢迎你，非常抱歉。” “不，我一点也不在意。”卡琳－洛菲德摆了摆手，转头对约翰尼笑道，“温图尔恨死我了，她一直把我当成她在Vogue杂志里最大的敌人。两个月前她刚刚在Met_Ball【注3】见了我一面，我想她也许一年之内都不想再见我了。” “我……我想不是这样的，洛菲德女士，温图尔女士一直都很尊敬你。”坎蒂丝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声，说道。 “好了，年轻的小姐，你不用再为她解释了，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时尚界人人都知道。”卡琳－洛菲德无所谓地扬了扬眉毛，“我想你到这儿来应该不是为了找我，而是为了他们吧？” “啊，没错。”坎蒂丝点了点头，朝约翰尼和劳拉露出了一个笑容，“温图尔女士想要见你们一面……她就在那儿。”女助理指了指宴会厅另一头一个穿着白色香奈儿套装，戴着一副茶色墨镜，正在与两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交谈的老年女性，说道。 “好的，告诉温图尔女士我们待会儿就过来。”约翰尼点了点头，说道。 “不，我想你没弄懂，施瓦茨先生……”坎蒂丝有些为难地顿了顿，才又继续说道，“我的意思是，温图尔女士想要见你们一面。” “她的意思是，温图尔想要见任何人的时候他们都必须马上出现在她的面前。”卡琳－洛菲德帮女助理说出了她不敢说的话。 “就是这个意思。”坎蒂丝小声说道。 “好吧……”约翰尼无奈地叹了口气，朝卡琳－洛菲德伸出了手，“非常高兴能够在这里见到你。” “我也是。”卡琳笑着与约翰尼握了握手。随即，她便把目光投向了坎蒂丝。 “有什么需要我转达给温图尔女士的吗？”坎蒂丝连忙从她的手包里掏出了一个笔记本。 “有，告诉温图尔……”卡琳－洛菲德眨了眨眼，“我也对她说声嗨。” “好，好的。”坎蒂丝不由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不过很快她便回复到了严肃认真的工作状态中。 “好了，快去吧，劳拉。”卡琳轻轻拍了拍劳拉的手臂，“虽然我很不愿意这么说……但是温图尔会对你的事业起到很大的帮助作用的。” “再次感谢你，洛菲德女士。”劳拉犹豫了一会儿，才缓缓问道，“为什么要帮我？为什么是我？” “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汤姆－福特。他刚刚出现在我面前时，也跟你一样特立独行，时尚界里没人喜欢他。但是现在，时尚界人人都敬重他……我想你也有这个潜质，劳拉，我深信不疑。”卡琳－洛菲德长舒了一口气，说道，“好了，快去见温图尔吧，我得去什么地方了。”说罢，卡琳便径自转身离开了。 “谢谢你！”劳拉感激地看着卡琳的背影，提高了声调。听到劳拉的话，卡琳没有回头，只是举起手，在空中轻轻摆了摆。 “好了，斯通女士，还有施瓦茨先生。”坎蒂丝的语气永远无比匆忙，“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吗？” “当然。”劳拉－斯通朝坎蒂丝微笑着点了点头。她拉了拉自己的裙摆，注视着宴会厅另一头雍容华贵到令人不敢直视的安娜－温图尔，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迈开了步子。 注： 1、Queer_Eye：Bravo电视台制作的一档真人秀节目。 1、Armani_Prive：阿玛尼旗下专门制作高级定制西装的品牌。 3、Met_Ball：指纽约大都会博物馆年度时尚展，这是由Vogue杂志主办的一场时尚盛会，被称为“时尚界的奥斯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