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九)谋国之议
殿楼的议室内,傅家兄弟三人正围着长条形的胡桃木的会桌而坐,脸色均带沉重。 顿别距库页岛仅一海之隔,丰原国内乱以及薛奕去北见国求降之事他们前两日就知道了,却万没料到国府因为国主病危的缘故,而放弃这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 傅兖看了兄弟们一眼,只见傅异皱着眉头,歪坐在椅子里,显得有气无力,傅恒正在端杯喝茶,脸色与举止都是从容不迫。 傅异似乎想好了,坐直了身子开始发言,每次三人开会,都是他抛砖引玉,“薛奕为人豪气,我等每次去大泊之时都是大小宴席地款待,所托之事无有不应。大泊介为人也仗义,是个朋友。如今人家落难,我们可不能见死不救。” “况且我们与薛家正联手在库页岛开矿,若是薛家不保,咱们的商号与矿脉搞不好都会被熊伤收归国有。不过国府不肯出兵,也没什么好法子可想。如果派两只船,让佐藤取的武忍在夜间于大泊东南面沿海接他们一家出来,应该问题不大。商号和矿要是没了,也就算了,人还是要救出来的。” 薛奕离开大泊时,是在大泊东南面的沿海找到条渔船出来的。从大泊城往南直到库页岛的东南角,海岸线一百二、三十里,以丰原国水师之力,想完全封锁住是不可能的。 谈了自己的看法后,傅异对着傅恒问道:“老四,丰原国三沢水师实力究竟如何,你可知晓?” 三沢水师是丰原国水军主力,母港就在大泊西北二十几里处的三沢港。 傅恒抬口就说:“三沢水师有红鹳级轻巡洋舰一艘,白鹄级护卫舰三艘,炮舰七艘。每次封锁大泊港都是两船联袂而出,要么是两艘炮舰,要么是一艘护卫舰加一艘炮舰。” 对于三沢水师的情况,看来傅恒是十分的了解。傅异本来也只是随口问问,也知道己家舰队的实力与一国水师相比乃是不值一提。不过即便是丰原国的这十来条船,也是属于孱弱级的,连巡洋舰都没有,只有条轻巡洋舰充下门面。 傅家向福建水师购买的是两艘旧舰,一艘春级舰,一艘秋级舰。二船的主战炮都是八斤直炮,春级舰装八门,秋级舰装十门。两舰还另外再各装几门六斤直炮与八斤曲炮,总装炮数为前者十八门,后者二十门。至于人员,春级舰配船员六十人,秋级舰配六十八人。两艘战舰来顿别前,曾在福建进行了一次大修。大修之后,据验船师所言,大致还可以再用十多年。它们现已取好了新船名,春级舰叫“春潮”,秋级舰叫“秋雨”,由吕毅中管着练兵的事宜。 讲完三沢水师的实力,傅恒笑问:“莫非三哥是想和三沢水师开战?” 傅异苦笑一声,老四完全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揶揄了老三一句后,傅恒正色道:“三沢水师实力远强过我们,不会有人相信我们能打败三沢水师。就算我等今日为大泊打败了三沢水师,替薛磐结了围,但大泊城自身税赋不足,粮饷一向仰仗丰原城,薛磐又能有多少积蓄来不断地购买军粮物资供大泊城所需?不出数月,乃是难逃覆灭。” 老四话中似乎暗藏玄机,傅异听出来了,轻拍着桌子道:“老四。知道你早有谋划,就别卖关子了,快点给你三哥道来。” 傅兖听了二人对答后也是心中透亮,老四定是早就胸有成竹,要不他进来的时候,胳膊下还夹着一个巨大的卷筒,估计就是张地图。 果然,傅恒从脚下拿起了那个卷筒,展开便是副地图。他将这副图挂在了室内那面空置的墙上,然后示意二人上来观看。 傅兖走上去定睛一看,居然是副极其详细的军用库页岛地图。这类型的地图实不容易找到,也不知他是怎么弄到手的。 “四弟,何时弄到这份地图的。”傅异不由啧啧称奇。 “这还是小弟七年前从网走的一个书铺里看到的,可是花了我七、八贯钱。”傅恒轻松地笑着,继续说:“我打见到薛奕时就一直寻思着,能否有一个办法既能解大泊之围,又可夺取那丰原一国之地。” 这话刚说完,傅兖与傅异就齐齐“咦”了一声,这个想法实在太出人意料了, 仅仅是为了一个小小的原拂,傅家就不知为国府出了多少次兵,花了多少的力气,流了多少顿别子弟的鲜血,累积了多少功勋,才得到了这么个八百户人家的小地方。听傅恒陡然抛出来了个大馅饼,两人顿时觉得背上发汗,一颗心砰砰直跳。 傅恒可没管二人的感受,自顾自地拿起根细长的木棍,边说边指点这地图上的位置。 “大哥、三哥请看,丰原国号称拥有库页岛全岛,实际上主要是占有着此岛的南半部,北部是野女真人与其它一些小蛮族活动地区域,丰原国管不到他们,双方一向是相安无事。在这南半岛中,虽西部和东部沿海筑有数个小城,但民数甚少,加起来只是丰原国人口的一成多,因此暂可忽略不计。” “至于丰原国另外的八成多民众则居于库页岛南部,以丰原、留多加、大泊三城为中心的居民圈内。三者间数丰原城民数最多,占据六成,有一万一千多户,留多加占一成半,大泊占剩下的一成。” 从图上看,三城间之位置好比一个‘品’字,留多加在左,大泊在右,丰原位于顶上。留多加与大泊之间是个内凹的大海湾,名为“东伏见湾”。三沢港便位于这东伏见湾的东南部。 “丰原城地处东伏见湾正中以北三十里,若要攻击大泊,当有两条路。其一为北部山间小路,由丰原出发沿着北方小道而行,经喜美内,进而再南向大泊行军。这条进攻路线曲曲折折,合计不下八十里,火炮与辎重运输不便。估计熊伤大军不会走这条小路,最多派出一偏师联合喜美内守军夹击大泊城。” “第二条路则从丰原城出发,沿东南方的大道向大泊进军,这条道路共长四十余里,便于大军行动。三沢港到大泊之间,是一条二十里长的滨海大路,南面是海,北面是丘陵地区。若熊伤引大军经过三沢后,突然出现一只强军堵住了他的后路。。。” 傅恒的意思就是先将丰原的大军引入到这二十里狭长沿海道路,然后再联合大泊守军来前后夹击。 听到这里,傅兖与傅异都是眼神一亮,似乎看到了一个巨大的机会就摆在眼前。 傅兖再次审视着地图,上面的那些城池、道路与旷野似乎变得鲜活,一些假象中的兵马与阵列开始在地图上散步开来。 “四弟,接续说。”傅异催道。 “好。”傅恒摸了摸颌下的短须,信心十足地继续道:“三沢港外有处高*岗,从地图上看是个理想的阻击地点,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得派专人前去探查一番。熊伤得国不正,难免有立威之心。此次攻打大泊,他以为是马到功成,因此极有可能亲自引军前来。而我军一到,丰原军全军上下定会以为是北见国前来入侵,而不会想到只是我顿别军而已。”
“熊伤见我兵少,便会以为我军只是北见国的先锋部队,后续部队正在赶来。因此,他会自认为有两个选择。一是全力以赴,不计伤亡的突击我军阵地,以期早归丰原城。二是抛弃全数的火炮与辎重,轻军绕北面小道逃回丰原。” “采用后策难免损失太大,我料他多半会选用第一策,第二策恐怕到不到最后关头不会轻用。丰原军若久攻我不下,再受到大泊军的夹击,又担心北见国援军,军心必定溃坏。若我军能在此处破敌,则丰原国之事定矣。” 不错,老四说得有理。傅兖沉吟了起来,开始估算其中的变数,一会儿便问道:“今日薛奕曾言,留多加有守军一千一百人。若其前来支援熊伤,我军岂非前后受敌?”傅兖问。 傅恒将手中木棍点向那留多加城,道:“大哥顾虑得极是。不过薛奕也有言,留多加守将梶原正己为人老成持重,他目前看来既无反抗熊伤之意,也无帮熊伤攻打不服势力的意图,立场大概是观望。我们在堵住熊伤的同时,可遣使前往留多加城,伪造一份北见国国书,告诉那梶原正己,若是归降,其留多加校尉守将之职不改。” 他话刚落音,傅异不禁哈哈大笑,抚掌道:“四弟,你这家伙可真是坏透了。” 傅兖听了这种骗人的招法,也不禁莞尔。 傅恒干笑两声后道:“现在的主要问题便是:其一,我舰队实力远不及三沢水师。要想胜,只能偷袭,如何策划偷袭便是首要的问题;其二,我军偷袭掉三沢港内丰原舰队后,那实行封锁的两舰回援时必将与我两舰开战。我军战舰人员虽已经数月的cao练,但能否胜任海战,能否抵得过这正规的水师,还是个疑问;三是,熊伤得国日短,定不放心在丰原城多留人马。如其倾巢而出,则其大军少说也有六千人,所以我军至少需要一只三千人的强军来阻止他回撤丰原城,这只强军我们拿不拿得出来?” 三千人?傅兖一阵沉默,目前整个顿别军只是一千二百余人,这还包括了水师的人数,若是单算陆师,则只有一千一百余人。 三人互视一眼。傅异忽然一拳捶在桌上,震得茶杯一阵乱跳,连茶水都泼出不少,吼道:“他娘的,拿不拿得出来,都要干!” 眼见两名兄弟的眼光齐齐地盯着自己,傅异深吸口气,惨烈道:“这种时时要仰人鼻息的鸟日子,老子是过不下去了。” 看来,傅莼的事给他的刺激太大了,至今老三都在耿耿于怀。若能有这么个机会谋得丰原,自拥一国之地。。。傅兖面色一阵变幻,半晌才说:“即便是我傅家夺取了丰原,可仍然还是国府的附庸。国府还是可以治我等个擅自与邻国开战的罪名,然后再堂而皇之地夺了我家的领地。” 可若夺了库页岛后能被国府改封于此处,虽然还是北见国的附庸,那这等规模的附庸就不是国府能随意对待或处置的了。附庸尽管在大义与名份上是诸侯的臣子,但强的附庸是诸侯所要倚仗的,虽然也同时会遭受忌惮。 傅恒一摇羽扇,脸上露出了极其狡黠的神色:“事在人为。我瞧大哥得先去北见城游说监国出兵丰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