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节 低落
四辆飘扬着暗月财团旗帜的马车匆匆离开营地，一路向东南方向驰去。 车队前方引路的是一名装备精良的骑士，威风凛凛的十字战枪在奔驰中流淌出太阳的光芒。车队最后面，跟着一只行动迅捷的花斑猎豹，正是经过变身术处于“旅行形态”的牛头人德鲁伊，毕竟他原本那魁梧的身材实在不适合挤进车厢里。 四辆马车两大两小，其中最大的一辆里面，正坐着戴维的父亲乔老爷子和他的索菲娅阿姨，还有那个来自阿雷佐行省的小孩子卡洛以及两个乖巧的侍女。他们在得知巴巴莎闯下如此滔天大祸的时候，也深知其中牵联，很是果断地跟着戴维离开了帝都。 稍小一点的大马车里，坐着的正是近些日子过得异常潇洒的前“伐木工”酒吧老板克劳泽。他原本应该精明猥琐的小眼睛上，此时却眉头紧皱，死死地盯着与自己相对而坐的丑八怪——那个皮肤深绿色，个子大概只有半米出头的奇怪家伙。 这个双眼突兀，耳鼻尖细的绿皮是跟随着兽人耶戈他们一起离开暗月营地的。听说是那个牛头人曾经在炎阳大陆的某个地方救过他一命，于是就决定终身为其效劳。 克劳泽记不住那个牛头人用半生不熟的通用语介绍给他眼前这个家伙的名字，只依稀听戴维提起这个家伙的种族好像叫“地精”。人族世界中一直有流言，说这是陆地上最聪明的种族，喜欢捣鼓一些奇奇怪怪的小玩艺，发明一些不可思议地实用品。之前在竞技场比赛前，那个小侏儒喊话用的“魔法扩音装置”听说就是地精发明的。 戴维在队伍出发时跟克劳泽讲，地精大都是一个话唠加神经质的性格，与他的性格相像，于是让他们俩同座一辆马车。但是马车从出发到现在，克劳泽只看到这个丑八怪从他携带出来的几个大箱子中翻来覆去的摆弄着些莫名其妙的小东西玩得很是投入，也没见说句什么话出来。 两辆小马车其中一辆搭乘着兽人耶戈和他的巨魔同伴，另一辆当然就是杰森、戴维和特琳娜三人。 此时的杰森，情绪明显还是异常失落。只见他一人蜷缩在车厢的角落里，手中紧紧地握着巴巴莎甚是喜爱的那块莫名其妙的石头。他细细地摩挲着石头表面上那浅浅的沟壑，脑海中全是巴巴莎凋零时的样子，她的指尖离自己是那么的近，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她的体温。 泪珠又如溃堤的河水潸然而下，模糊了他的双眼，也浸湿了手中的凄凉。 特琳娜虽然与巴巴莎算不上多么的交好，但她还是被巴巴莎的行为感动得一塌糊涂。 如果有那么一个人，敢为自己冒天下之大不韪，哪怕明知道结局是个悲剧，也在所不惜的话，就算让自己如此短暂的人生戛然而止，也没有任何遗憾了。 特琳娜也悄悄擦拭着泛红的双眼，她不知道该怎样去劝解眼前这个悲痛欲绝的男孩子。 “收起你那廉价的眼泪吧！这件事在最初你去了公爵府之后就远远超出了我们能掌控的范围，明明你都知道自己只是这场游戏中的一件小玩具，却非要逞凶斗狠地想要左右游戏的结局。哪怕到最后，如若你顺着他们意思结果了那几个兽族，巴巴莎必定也能全身而退，继续与我们一起过着精彩而自由的生活。而现在呢？你为了一时的冲动，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却让自己的好朋友来埋单！居然现在你还有脸在这扮委屈、装可怜？！你必需为巴巴莎所发生的一切负责！！”戴维看着杰森，丝毫没兴起同情之心，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杰森恍恍惚惚地抬起头，看着一片朦胧的戴维。 “那个自命不凡的家伙，不是叫你去见他吗？只要见到他，他就愿意救活莎莎了！你个蠢货！” “可我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见到他啊！” “哭呗！天天就像你这样多犯犯贱！！反正**跟个聋子一样，把眼睛哭瞎了你就成功了！白痴！！” 原本戴维就打算让自己的父亲在帝都安安稳稳地过小日子，自己尽可能地让他们晚年能平安快乐。现在经过杰森这么一胡闹，不得不大包小箱地举家逃亡，自己修习魔法的心思又得往后延缓，使得他郁闷难消。 又是数十天的艰辛跋涉，在戴维的百般手段之下，一行人终于来到了喀诺达深处的多米雷克庄园上。 此时的庄园几乎面目全非，上百奴隶劳作得热火朝天的景象，让这孤寂的雨森终于显露出一丝丝人文的气息。 沿着之前多米雷克的多层木楼两侧伸展开去，一间间低矮简易的小木屋干净有序的排列着。原本十来亩大小的耕地，已经被拓展开百倍有余，并都种上了土豆、洋葱、木薯等粮食作物。 屋后的小湖也被扩大了整整两倍，奴隶们正在努力地挖着沟渠，想将庄园外不远处的溪水引到小湖里来。 戴维见到这个欣欣向荣的大庄园，胸中的积郁终于挥散不少，在帝都做不成贵族，那么出来当个乡下的土财主也不错嘛。这么数月来，几百人的吃喝拉撒都仰仗着之前积蓄下来的那么点家底，现在终于能指望着自给自足了。 此时的多米雷克也随着大部份奴隶回到了庄园之上，俨然已经一副奴隶主派头，指点江山、意气风发。安顿好随着戴维前来的老老少少，终于有时间与前途无量的年青人交待了一下近况。 原来在戴维从韦陀处得到杰森的消息，离开法师塔不久，瓦琪女士就安排他带着大部分奴隶回到庄园之中进行农作和建设。 因为戴维之前购买的这两百号奴隶并没有人会建造大型一点的舰船，所以造出的小船在法师塔外的小型码头出海，在两海里内捕捕鱼、捞捞虾还行，再出远一点，就怕是凶多吉少。风暴海湾周边的地质环境又多以滩涂、礁岩为主，加上海洋气候的复杂多变，根本不适合种植食粮，于是瓦琪只留下了少量水性较好的奴隶从事渔业劳作，将其余没有自保之力的奴隶就让多米雷克带回了庄园。 巴蒂斯特与他的军士们也已经考察完法师塔周边两百公里范围的环境，沿着海岸线以南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一路悬崖峭壁，径直越过了国界线通往摩根帝国的领海。 在法师塔以北，八十多公里处，有一段长滩大概七公里左右。长滩末段有个小海口，是一个与漫尘大沼泽相通的类似于出海口的地方。在这个海口数公里范围内，群居着一个水元素阵营，智慧和领袖等阶未知。巴蒂斯特等人沿着海岸潜伏穿越未被发现，估计外围水元素只具备人类婴儿智力水平。 越过海口继续向北一百公里，巴蒂斯特发现了有着明显高级智慧文明的痕迹。浅海区域四处散落着残破大型建筑的遗迹，极目眺望在三海里外的海平面上隐约有完整的大型建筑存在。出于对未知事物的谨慎，探索者们并没有继续前进，由此折返而回…… 随后戴维又将此次帝都之行的具体细节跟多米雷克讲述了一下，听得多米雷克义愤填膺，他与戴维的态度完全不一样，相当同情杰森的处境。毕竟，多米雷克沦落到喀诺达隐居这么多年，也是因为遭人迫害。至今与昔日的兄弟巴蒂斯特见了面，都旧怨未了，不曾多说过几句话。 就在戴维与多米雷克交流之际，杰森一个人静静来到小湖边，斜斜地靠在一棵小树边上。这承载了他们一年清静时光的小湖岸，此刻却已物是人非。想到这里，杰森心中更是悲恸无尽，他从怀中掏出那块被巴巴莎的鲜血浸透的石头，回忆着曾经的美好。 无意之中，杰森在把玩这块奇怪石头的时候，石头像当初巴巴莎在圣灵雕像湖经普菲尔指点后一样，它居然打开了——露出了其中装着的那枚中间并不流通的沙漏。 杰森异常的震惊，当初普菲尔不是说过这块石头是归属巴巴莎所有的么？后来他跟戴维也尝试过，除了巴巴莎能将它当作一个空间存储工具以外，在其它人手中跟普通石块一样没有区别。杰森努力回想着当时普菲尔指点巴巴莎的情景，他也学着向石头中灌注着斗气：“既然它能存储东西，说不定里面还有巴巴莎的遗物。” 就在杰森感受到石头对他的斗气隐隐产生回应的时候，一粒色泽丰润、璀璨夺目的黑珍珠凭空出现在了他的手心。杰森嘴角开始微微的抽搐，睹物思情的哀愁再次涌上心田，泪水又如喷涌的清泉夺眶而出。 还未等杰森细细地回味在风暴海湾敲碎巨大蚌壳的场景，他发现一个木制的牢笼早已置立于身前。 “狮面驭风兽？唉！可怜的孩子……近来身不由己的遭遇，让我几乎将你都忘却了。”杰森隔着栅栏轻轻抚摸着驭风兽早已冰凉的尸体，接踵而至的打击将他神经变得都麻木了许多，无能为力的软弱感已经将他斗志消磨得所剩几。 杰森找来了一柄铁锹，在树下挖了一个浅坑。他要将这只幼兽的尸体掩埋，同时埋藏的还有他驰骋天际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