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位置

    莫远立刻掏出手机，确认了一下时间。“13:45:00”，莫远缓了一口气，“还好，时间是正确的，若是地点和时间都出了差错，此行一开始便结束了。”

    莫远打开了手机的GPS功能，“先确认一下当前的位置，希望位置没有偏离许多，只要路程不是太远，我打辆车过去……”想到这，莫远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天真以及问题的严重，在这个世界里，他是无法同任何事物交互的，或者，更确切地说，他是无法同属于这段“历史”中的任何事物交互的。属于这段“历史”中的任何事物对他而言，其实只是“影像”，虽然不是普通的二维或者三维“影像”，但，就本质而言，和一部已经拍摄完毕的电影，并没有什么区别，一切都是既成事实，无法改变，他只是一个观察者，只能观察已经发生的一切。别人在影院里透过屏幕观看电影，他，透过经验系统，沉浸在这段过往的“历史”中，体验着曾经存在的梦境。“现在，我可以交互的大概就是我自己的身体，我手中的手机，我身上的衣服，这些本不属于这段‘历史’的事物。”

    GPS系统并没有显示出当前所在的位置，“没有信号？”，莫远苦笑着自言自语，“我以为我已经做好了准备，还提升了自己的记忆力，现在看来，并没有什么值得我记忆的东西，我连我自己究竟位于梦境的什么地方也不清楚。”

    莫远收起手机，“我太依赖电子设备了，我该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在下一个十字路口处，应该会有些交通指示牌，应该能获取位置信息。我怎么进入了这个曾经的梦境后，就开始有种什么事都想通过电子设备来完成的念头。或许因为，我曾经在这个梦境中生活过，作为一个高中信息技术老师，一个业余黑客。如今，我又回到这里，潜意识里的自己，另一个自己，因为熟悉的环境给予的刺激，又苏醒了。”

    莫远沿着当前的街道一路小跑，周围的景色并没有唤起他的记忆，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熟悉。“或许，因为我在这里生活的日子里，一直宅在家里，整天摆弄电脑，导致，对周围的地理环境很陌生。”莫远后悔道，“早知今天的情况，当初真该多出去走走，到处瞎逛逛，也不至于现在根本不认识路，还要找交通指示牌。”

    街上的人们，熙熙攘攘。

    情侣间相互依偎着缓慢地踱着步子，轻声细语地说着情话；孩子对着父母嚷着要回到刚才的玩具店里买那套班里的同学都有的模型玩具；几个年轻人穿着宽大的衣服嘻嘻哈哈地聊着昨晚的艳遇；一个小女孩缠住每一对路过的男女，希望男生可以买一朵她的花，生意似乎不大好，小女孩走路有些心不在焉，街上突起的石沿，绊了她的脚，小女孩失去平衡，“当心！”莫远叫道，伸手去扶，小女孩跌倒中的身体竟从他的臂弯中穿过，犹如穿过空气，“什么？”莫远一惊，小女孩已经摔在了地上，鲜花撒了一地……莫远愣住了，不禁接连退后了几步，哭声吸引了路人，人群围住了小女孩，隔开了莫远，并没有人注意到他。

    望着围住小女孩的人群的背影，就在那一瞬间，他有些伤感。

    整个城市的人们都在忙碌着，人们在走着，人们在坐着，人们在笑着，人们在哭着，人们不知道他的存在，他甚至不如一个过客，他什么都不是。

    “这是必然的啊”，莫远收拾了一下心情，“这些都是曾经发生的历史，改变不了的历史，我不是早就知道的吗？伤感什么呢？帮不了就帮不了呗，没人注意到就没人注意到呗，要是有人注意到我，这才奇怪了，哈哈哈”，莫远自嘲道。

    就在此时，原先围住小女孩的人群忽然全都转身，眼睛直直地盯着莫远，坐在地上哭泣的小女孩，双眼也直勾勾地瞪着莫远，街上所有的行人，忽然全都停住了脚步，转向莫远，死死地盯着莫远，“为什么不帮我？为什么看着我摔倒？”小女孩哭着问道。“对，你为什么看着她摔倒？”人们愤怒地指责莫远。“我没办法扶住她”，莫远解释道，“因为我……”

    “他是个骗子!”“对，他是个骗子！”人群将莫远围住，无数双愤怒的眼睛死死地盯住莫远，莫远不禁后退了几步，人群愈发围地紧了。

    “打他！”不知谁喊了一句，人群冲了上来。

    莫远看清领头冲上来的人，“不管有多少人打我，我就往死里打你一个！”莫远深深吸了一口气，“来吧，一群XX！”

    忽尔，人群消失了。

    莫远望向坐在地上的小女孩，小女孩也消失了。

    街上的人们都消失了。

    整个城市的人们都消失了。

    “这是……”

    天空中的太阳突然变得异常明亮，让人睁不开眼，莫远低下头，看到无数的影子从自己脚下延伸出去，他觉得身后有目光，转身一看，街上有无数的莫远正望着自己，无数的影子从他们脚下四处延伸。

    莫远忽然感到难以呼吸，像是在水中，但自己周围分明没有水，紧接着，脚下的大地开始摇晃，化为无边无际的海洋，莫远在海面上挣扎着，被脚下的影子死死拽住，渐渐拉向大海的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