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卅四章 自弃
第一轮比赛终于结束了。 “大家可以通过‘手机’来确认自己最终的名次，对于进入前百分之三十的幸运儿，你们将获得商场提供的价值九千元的水晶耳环，并拥有了进入第二轮比赛的资格，而对于未能赢得第一轮比赛的顾客，我们商场为了感谢您的参与同样也为您提供了奖品——只在今晚有效的七折特权，是的，今晚，您在本商场的任意消费，无论金额多少，都可享受七折优惠，不过，注意了，特权只在今晚有效，所以，请大家抓紧宝贵的时间进行购物吧。” 对于那些未能获得胜利的顾客而言，原本以为自己浪费了时间，到头来一无所得，非常扫兴，正准备离开，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奖品”，有一种天上掉馅饼的感觉，惊喜之余，竟对商场产生了好感与认同，之前被戏弄时的无助全然抛在了脑后。 看着这些愉快地离开大厅中心前往各楼层准备大肆消费的顾客，吴欣之前对于他们的怜悯之情转而化为了悲哀。 “人就是这样的”，莫远对吴欣说道，似有安慰之意。 “人是怎样的？”孙怡并不清楚吴欣莫远在讨论什么，只是对莫远突然冒出的这句没有前言后语的话有些好奇。 “好像主持人有话要说，应该是要介绍第二轮比赛了吧。”张毅说道。 “请第一轮比赛的获胜者，注意了”，主持人说道，“在进行第二轮比赛之前，我先要做一个简短的说明。” 嘈杂的大厅安静了下来。 “如果，您决定参加第二轮比赛，那么第一轮比赛的奖品将暂时由我们保管，若您在第二轮比赛中获胜了，则能获得本商场一年的VIP顾客身份，全年任意消费，均享受8折，当然，第一轮比赛的奖品也是您的；若您不幸未能取得胜利，那么您不仅得不到第二轮比赛的奖品，并且，第一轮比赛的奖品也将失去。”主持人慢慢叙述着规则，“所以，请大家仔细考虑一下，是否要参加第二轮比赛，决定不参加的，请在‘手机’上选择放弃第二轮，现在便可以去往大厅东北角的服务台，领取奖品，愿意继续参加的，也请在‘手机’上做出相应的选择。” “第二轮比赛的内容是什么啊？”人群中有人提问。 “暂时保密”，主持人微笑道，“这样也为你们的选择带来更多的神秘感”。 “你要继续参加吗？”张毅问孙怡。 孙怡望着吴欣莫远：“我听你们的，本来这耳环就是你们帮我赢来的。” “当然是继续参加啦，一年的VIP顾客身份哪”，吴欣说道。 “吴小总都说继续参加了，那就不需要犹豫了。”莫远附和着。 “好！”孙怡看似十分期待。 人群中渐渐有人向服务台走去，准备办理领取奖品的手续。对于他们而言，参加第一轮比赛时并没有什么明显的风险，而现在，可能失去将要到手的水晶耳环是切切实实的风险，为此，他们选择了最安全稳妥的做法。尤其是那些拥有零票凭借自己投票速度侥幸获胜的顾客，实在是不想再经历一场看似绝望的比赛了。而对于通过拉票取得胜利的顾客而言，他们觉得第二轮应该不会再是单纯靠钱就能取得胜利的比赛了，毕竟谁也不会设计两轮取胜方法类似的比赛，所以，大部分也选择放弃参加第二轮。 “看来大家的选择都已经做好了，我们的系统显示，选择继续参加第二轮比赛的共有十位顾客。”主持人说道，“请服务人员将这十位具有冒险精神的顾客领到我这来。” 十名顾客依次来到了主持人所在的高台上，张毅和莫言则站在了台下，注视着孙怡和吴欣。 先前获胜的顾客以及不断进来的新顾客，也都聚到了台下，可以现场毫无风险地欣赏他人的争斗，实在是比看小说精彩得多。 “刚才接到指示，这场比赛的人数至少需要十五名，所以，特地允许台上的顾客们将在场的家人朋友带入这第二轮比赛中，每个顾客限带一个搭档，当您和您搭档都输掉比赛时，您才真正输掉这轮比赛。大家抓紧时间，只有五个名额，先到先得。” 话音刚落，五个新参赛者便已登场了，张毅莫远也在其中。吴欣原先略微的紧张也已消失得无影无踪。“我还以为你不会上来呢。”吴欣调侃着莫远，“领导在哪里，助理自然也要在哪里，我还指望实习期能提前结束呢。”莫远回应道。张毅走到孙怡身边，却见孙怡正看着吴欣，“吴小总怎么了？”“啊，没什么。” “接下来，我将介绍第二轮比赛的规则，”主持人说着，身后缓缓升起了一块屏幕，“大家或许也注意到了，上一轮比赛，由于比的是谁获取的选票多，所以，最终出现了花钱拉票的现象，这对于囊中羞涩的部分顾客而言，就显得不公平了。” “其实，只要大家团结起来，共同抵制拉票的话，还是可以进行一场公平的比赛的，对吧？”孙怡轻声地说道。 “知道你什么都明白啦，先别说话，听他把规则讲完。”张毅把手指放在唇边，孙怡吐吐舌头，不说话了。 “这第二轮比赛将是一场公平的比赛，叫作‘真理站在少数人这边’。”主持人停顿了一下，继续解释道，“首先，我们会出一道选择题给诸位做，选项共有两个，大家可以根据自己的判断，进行选择，然后，我们会统计这两个选项分别共有多少人进行了选择，人数少的那边，将获胜，如果获胜的人数多于两人的话，我们将会继续出题，直至获胜人数少于或等于两人为止，那么这最后的一人或两人，便是这轮比赛的最终获胜者……” “如果，两个选项的选择人数相同，会怎样呢？”有顾客打断了主持人的介绍。 “判为平局，继续下一道题。”主持人回答，“另外，提请各位注意，请大家务必在15秒内做出选择，超过15秒，则由系统为您随机进行选择，不过，对于第一局的选择题，考虑到大家或许还不熟悉规则，需要适应过程，所以特意将供您选择的时间延长至3分钟。好了，规则介绍完毕，十分钟后，正式开始第二轮的比赛，祝大家好运！” 莫远观察着其余的十一个顾客，其中有一对长相相似的女生站在了一起，应该是双胞胎；还有两名男子也站在了一处，许是朋友，正在讨论着什么；还有一对情侣靠得很近，说着悄悄话，除此之外，其余人，都站得比较分散，经历过上一轮比赛后，这些获胜者之间彼此充满了防备，每个人周围好像都有着一个看不见的圈，划分着自己的势力范围，不许他人接近。 “到时候，我们根据选项的内容，来猜测哪个选项选的人会比较少。”孙怡说道，“之前忘了介绍，我可是心理学专业的，推测人们的想法，是有迹可循的，虽然，推测不能百分百准确，但是总比纯粹靠运气要好。” “那这次就靠你了！”张毅信赖地看着孙怡。 “只要那对双胞胎、那对朋友或是那对情侣没有进入最终决胜局”，莫远自言自语道，“那我们就很有可能获得最终的胜利。” “这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孙怡有些迷惑，“最终决胜局又是什么？” “作……助理，你有什么发现吗？”吴欣之前惯用的调侃在这样的情景之下，差点脱口而出。 “嗯，对于十五个人而言，第一轮选择过后，最佳情况自然是一比十四，那唯一的顾客便直接胜出，最差情况则是七比八，需要七名顾客再进行第二局选择，此时，最差情况则是三比四，接着，这三名顾客要进行第三局选择，这第三局便是最终决胜局，因为，无论如何，不会有第四局比赛了。”莫远解释道。 “嗯，之前我也在考虑为什么主办方会决定参赛人数至少要十五名，后来，心算了一下，‘十五’，在最差情况下，每局都不会出现平局必能分出胜负，并且，需要三局才能决出最终的胜利者，比‘十五’小的数，要么会在比赛过程中可能产生平局，要么就是最多只需要两局——局数实在太少，想来，活动方希望比赛能进行的久一点，至少三局，相比之下，‘十五’的确是参赛人数的下限了。”吴欣说着自己的理解。 “决胜局的意思，我明白了。”孙怡说道，“但是为什么你要在意那些人呢？” “嗯，容我慢慢解释”，莫远此时非常怀念实验室的氛围，可以一边坐在舒服的椅子上，一边慢悠悠地喝水，“虽然表面上，这场比赛是顾客之间运气的比拼，但其实，存在着必然可以让我们一人甚至两人进入决胜局的方法，而且，只有我们能用。”莫远那确切的神情远非上一轮可比。 “必然可以进入决胜局的方法？不大可能吧。”张毅有点怀疑。 “你怎么能百分之百地确定知道哪个选项选择的人少呢？”孙怡问道，“即使通过心理分析，也不能达到百分之百的确定啊。人，毕竟是一种有太多不确定性的生物了。” “呵，到时候，就知道了。”莫远故作神秘。 “好，请大家注意我身后的屏幕”，主持人提醒道，“第一题已出现在了屏幕上，请大家用‘手机’进行选择，待全部选择完毕后，屏幕上会显示出两个选项各自的选择人数。” “您觉得人的命运是注定的吗？A：是，B：否。”主持人身后的屏幕上显示着第一局的选择题。 参赛者开始讨论了起来。 “告诉我，你们的选择。”莫远说道。 “我选‘否’。”吴欣说道，“我才不管这个选择是少数选择还是多数选择，我就是不相信命运是注定的”。 “我也选‘否’。”张毅说道。 “我选‘是’。”孙怡解释道，“参加比赛的人通常还是倾向于自己掌握命运的，所以，选A的人会比较少。”。 “如果大家都这么想，都选A的话，A岂不是反而变多数了？”张毅觉得孙怡的想法有问题。 “那如果大家都想到了你这一层，意识到A反而是多数，岂不都去选B了，那我选A还是少数。”孙怡争辩道。 “那如果大家也想到了你这一层呢？算了算了，这样想下去是死循环，没底的，所以我说这最后还是靠运气。”张毅说道。 “你选什么？”孙怡问莫远。 “我选‘是’。”莫远答道。 “原来如此。”吴欣似乎明白了。 “谁来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孙怡并不理解。 “我也明白了”，张毅说道，“只要我们将选择平均分配到两个选项上，我们就必有两人可以进入下一局，假设是最坏情况七比八的话，七人中必有我们的两人，再下一局比赛里，我们只要继续将选择平均分配到两个选项上，那么，即使是最坏情况三比四，那三人中也一定会有我们中的一个，我们在最坏情况下，也一定会有一个人进入决胜局。” “为什么只有我们能用呢？”孙怡问道。 “你看那些参赛者，彼此猜忌，各自为战，是无法像我们这样协同的，能像我们这样协同的只有之前我指出的那三对顾客，但是，他们即使采用我们的策略，因为他们只有两人，所以只能支持一局，在第二局时，他们仅剩的一人是无法继续使用这个策略的，而我们由于人数优势仍然可以采用这必胜的策略。”莫远解释道，“我怕的不是那三对顾客采用和我们一样的策略，我怕的是他们完全没有策略，纯粹凭着运气，两人做同一个选择，那结局就可能出现，最后的三人里，有我们的一人加上他们三对中的某一对，如果出现这样的情况，那么输的就是我们了。” “怪不得，之前，你会那样说‘只要那对双胞胎、那对朋友或是那对情侣没有进入最终决胜局，那我们就很有可能获得最终的胜利’。”孙怡终于明白了，“真是惭愧呀，我一直考虑的都是怎样才能找到一个方法来判断哪个选项选择的人会更少，至于决胜局会是怎样的情形，我根本没工夫考虑。” ------------------------------------------------------------------------------------ 第一局的结果是七比八，孙怡和莫远进入了第二局。 在第二局中，孙怡莫远依照既定策略，最后莫远进入了下一局。 最后一局，共有三人，幸运的是，并未出现之前担心的局面。 “现在开始才是真正的运气比拼了。”张毅说道。 “如果我把你的水晶耳环输掉了，你会辞退我吗？”莫远轻声问吴欣。 “我对耳环并没有多大兴趣，但我希望你能赢。” “嗯，我明白了。” “第三局的选择题即将出现在屏幕上，这最后的决胜局，究竟是谁的运气更胜一筹呢？让我们拭目以待吧！”主持人拉高了音调，拖长了尾音，渲染着现场的气氛。 围观的人们也随之激动起来，这种纯粹赌运气的比赛，越到最后越是刺激。 “您相信这世上有真正恒久的爱情吗？A：相信，B：不相信。”主持人身后的屏幕上显示出最后的选择题。“没想到最后一题竟是一道如此浪漫的题目啊！”主持人活跃着现场的气氛。 与此同时，莫远径直走向主持人，大声说道：“请主持人及诸位见证”，说着，将‘手机’屏幕展示给大家看，“我选择‘不相信’”，说完，便按下了选项B对应的按钮。 主持人与另两个对手，一脸错愕，竟有人将自己的选择在答案揭晓前就暴露于众人。 ------------------------------------------------------------------------------------ 监视屏前。 “老板，你看他自暴自弃了。” “不，他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