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四章 遗留

    透过观光电梯的玻璃，莫远的眼前，是林林立立的高层建筑，覆盖着大片大片的黑色玻璃，如一块块幕布，映衬着刚刚来临的黑夜。

    忽然，黑夜里隐约闪烁起星光，那是华灯初上的城市，倒映在幕布上的闪烁霓虹。

    抬头，真正的夜空，漆黑，阴沉，没有半点光亮。

    冷。

    眼前的景物渐渐模糊起来，一幢幢矗立的高楼夸张地扭曲拧结着，无数幕布迸裂破碎，点点星光四散坠落，在空中汇聚成一个光点，不断吸收着四处飘零的星光，渐渐膨胀成一个耀眼的光球，那些高楼轰然崩塌，四起的粉末，漂浮在空中。

    巨大的沉闷的声音，忽如其来，压迫着耳膜，那是来自大海深处的回响。

    莫远，猛然发现，观光电梯早已在不经意间，沉入幽黑的海底。

    那些漂浮着的粉末，忽然，有了轻微的重量，平静地缓缓地，下降着，落在海床上，渐渐积累，有了形状，形状越来越具体，那是——一座古神殿，庄严肃穆，庙宇左侧的远处，有一些巨大的石块，竖立着，围成一圈，一块小石板，静静地漂浮在中央。

    莫名的熟悉。

    耀眼的光球缓慢下沉至小石板的上方，突然释放出刺眼的光芒，伴着难以忍受的耳鸣。

    莫远不得已闭上了眼。

    当耳鸣消失，光球散发着柔和微弱带着些许寒意的微光，随着海水的波动荡漾着，化作一层层的光圈，如涟漪般向外散开，光圈掠过漂浮着的石板时，石板上浮现出奇怪的文字，掠过四周竖立的巨大石块时，照耀出巨大石块前跪着的身披黑衣的人，他们双手合十，手指交叉于胸前，低着头，绑在黑衣腰间的绸带漂浮在海水中，轻抚着他们的脸庞，细小的气泡从他们的嘴边溢出。

    “我……见过他们？”莫远的脑中在那一刹那闪过两个答案。

    声音。

    如雨后晴空般澄清，像林间溪水般透澈，广阔，飘渺，轻盈，灵动，似虔诚的少女祈祷时的呼吸，悲伤时的泪水——随着这来自海底深处的低鸣，巨大的身影，流线型的身躯，缓慢摆动的巨尾，渐渐浮现于石块阵的背后——一条深蓝色的鲸鱼，围绕着光球，游动着。

    忽然，黑衣众人抬起头，转向莫远，目光如冰刃般，寒冷，锋利，那围绕着光球的巨大鲸鱼，忽地，向上游去，巨大的黑色身影越来越小，化作一个黑点，莫远仰着头，望着那个即将消失的黑点，像是等待着什么，一阵低沉的长鸣，回荡在海水上方，黑点晃动了一下，眨眼间，巨大的鲸鱼从天而降，向着莫远，直直地俯冲而来，布满细牙的深渊巨口，伴随着巨大的海流，缓慢张开，庙宇、石块阵，黑衣众人，漂浮于中央的石板——海底的一切，被无形的引力向上撕扯着，扭曲，变形，卷入鲸鱼的口中，玻璃挤压破碎的声音，裂缝在观光电梯的窗户上四处蔓延，冰冷的海水，渗了进来，黑色的漩涡越来越近，莫远的灵魂，正一点点，摆脱身体的束缚，充满渴望地被吞噬……

    “叮！”

    “到了，我们快去唐小姐那吧。”于得水说着，走出电梯。

    “好”，莫远应道，跟着走出了电梯，“我好像看到了过去的经历，又像是未来的影子。”

    “嗯？你紧张了？”于得水转头瞥了眼莫远，继续向餐厅入口快步走去。

    “不，许是药物的遗留吧。”

    “不管如何，你可不能出事啊，我三天后，能不能继续享受生活，还指望你呢。”

    莫远回头，电梯门即将合上，门缝里，闪着暗光的巨大眼睛正盯着他，瞳孔里浮现的是他自己茫然苍白的脸。

    -

    三三两两的客人，稀疏地落座在餐厅的各处，等人，点单，品尝，聊天。

    然后。

    纷纷低下了头。

    晓岚的眼中，是那女子自信的笑容。

    “快了。”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