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紧握那满天红光（II）
威尔清楚自己的境遇。 来都已经来了，何况这里这么多人盯着自己，那可是货真价实的黑魔法师！和猎人的弓矢一样，魔法师的法术也是需要瞄准的，背对着魔法师逃跑和背对着弓箭手一样危险，连如何躲避都无法判断。 稍微不慎，被预判的弹道魔法击中，那就是死无全尸。 这数十个陌生的面孔的围观，让威尔有种来到“监狱”的即视感。这些人虽然是魔法师，却拥有着强健的身体，用魁梧形容也不为过。也许这便是他们和普通魔法师最大的不同。 面对这个突然闯入视野的少年，这些人只是稍稍一愣，然后迎接威尔的便是“吐泡泡”一般疯狂喷涌而出的火球。 “喂！用不用这么大排场！”威尔真的是在地上“滚”，用侧翻已经不能形容他的现在的动作了，火焰翻滚着席卷在他身后的地板上，即使如此他还是感觉得到身后的热辣火浪。 这还只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难怪福特会伤成这个样子，老人的衣服都被烧得黑乎乎的。 趁着躲避魔法的缝隙，威尔看一眼这些人的等阶，有两人是“问号”，其他人多为辉耀之阶，仅有三人是勋章阶——帮福特分担一个目标的计划瞬间落空。 “根本只有跑的份嘛！该死的，这些人真的只是‘繁星之力’级别的成员？”发现正有三道魔法向自己袭来，而且彼此还呈掎角之势，往任何一个方向躲避都可能撞上另一个。 威尔抛掉手里的猫笼，现在可是生死关头，他可没空再去照顾那只猫咪。召唤出物品栏的里石块，他选择将其丢出，先撞上那些袭来火焰，给自己腾出一个可以安全躲避的方向。 “轰隆——”那枚火球的威力远远超出威尔的想象，石块在撞击火焰的一瞬间，如同一颗手雷，在他身侧不到三米的地方爆炸了。 威尔所能感受的只有耳畔的轰鸣，声波对于他的刺激比碎石擦破他的眼角还要严重。他的嘴中含着一张土系的炼成阵，可能是对另一个世界中大肆夺取生命的“弹片”比较忌惮，就在他丢出那块砖头的一瞬间，他将另一块砖头转化为一面锅盖的形状挡在头部。虽然只是草草转化的作用，还是起到了盾牌的作用，不然这就不是擦破眼角这么简单的伤势了。 当然，最惨的还不是他，而是那只猫笼中的“多拉贡侯爵”，火球被引爆的地点正是猫笼的正上方。 多拉贡在剧烈的爆炸声中变成一滩烂rou，猫笼都被炸的只剩下一个底座，只有半只猫头还能辨识出来，那只头在空中打了一个转，滚得老远。 “哎！”威尔不敢看它，觉得将它带来真是一个巨大的错误，“抱歉……” 一共有十三名星耀的成员，被福特打死了一个，还有四名正引导着魔法禁锢着爱丽丝学院那名镇守图书馆的老者。正是这剩下的魔法师们对福特和威尔正进行一番狂轰滥炸，他们的主要目标还是忍着伤势四处狂奔寻找战机的老人，即使这样，也让威尔措手不及。 威尔突然注意到，就在多拉贡头颅的旁边，有一名他看不出实力的人正在这群疯子的背后念叨着什么，他所处的位置，正是空气中如同疾风荡过的魔力潮流中央。 像是施展了什么魔法，那人的“存在感”特别稀薄。就像是他的所作所为无关紧要一样，很明显，这也是幻术的一种。 咬了咬舌尖，强行让自己集中注意力，威尔从来没有现在这么清醒过。 “……饮食满月空灵之愿，逆灌被诅咒的霜叶冥火，以第六元素精灵诺西亚的名义，献上吾等之鲜血……”那是个有着白色卷发的男人，右眼下方画着一个闪电状的猩红色咒印，他手中捧着一本破旧的黑书。 黑白交错涂鸦一般混乱的封面，以及垂直穿刺过书籍的匕首，被刺穿的“伤口”还在流血。浓稠的黑色血液样液体顺着匕首正一点点滴在白发男人的脚下。 完全不像是魔法师手中的魔导书，说是“祭品”更让人信服一些。 吸引人的地方不是他的样貌，而是他手中黑书给人的……不详的感觉——只是稍稍瞧上一眼，便有一种被黑猫盯上许久的死寂感。 细细一瞧，这个白发男人所处的地方正是这间图书馆最上层的中心。这里是整间图书馆唯一用石材建造的部分，和“智慧古树”生长出来的部分在材质上有着明显的颜色区别。 更让人无法放心的是他们脚下的地板，爱丽丝学院和埃鲁森帝国一样古老，这间图书馆建造于一千两百年前。地板上的桌子、书柜以及其他杂物已经被清理干净，威尔这才看出来，这地板上赫然有着一个类似于“燃烧的太阳”一样的复杂图案，各种元素的符号贴着它的边缘整齐地排列着。这比他所知的任何一种魔法阵都要复杂，它的威力完全难以想象。 随着那人的吟唱，地上的图案若隐若现散发着古铜色的光芒。 “不会是核爆级禁咒吧？”未知才是真正让人慌乱的恐惧。 威尔已经看出来，那人正是星耀派来“捣鬼”的主心骨，其他的人不过是在为他保驾护航而已。 福特何尝不是试图在靠近那个施法的男人，看着越来越汹涌的魔力浪潮，根本让人无法平静下来。每次他想要贴进那个泰然自若的男人，就会有一堆致命的魔法阻挡在他面前。更麻烦的是那些魔法师展开的“阻隔斗气”的结界，像是他这样包裹着斗气的战斗姿态，想要靠近那个男人，要么打碎那个结界，要么像个普通人那样放弃斗气防御，用双手去跟魔法师战斗，用脸去抗击魔法师的魔法。 那样和自杀没有区别了。 由于距离的原因，在图书馆之外，这个仪式被人察觉到的时间要更加迟一些。但如此近的距离，根据这种程度的魔力波动，福特有预感——“那个魔法已经到了无法打断的程度了。” “快一点杀了他们！仪式就要成功了！不要将他们留在选召的范围里！”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句。 选召？难道不是“自爆”？这个仪式到底是做什么用的？威尔听得比较清楚。 但是直觉告诉他，必须要去阻止那个阵中的男人！星耀就没一个好东西！ 可是连福特都无法突破的严密防御岂是他一个二阶四星的武者能轻易越过的？他刚想贴进一步，招呼他的便是满地的冰霜荆棘，鞭子一样从他脑后扫过。 “该死！” 一道红光白发男子的脚下漫出，和蜡烛的亮度没有太大差别。 “已经成功了！快杀了他们！快没时间了！”黑魔法师们越来越急了。 威尔突然注意到，所有的眉心都亮着一个金色的字符。那个字他认识！正是一个古体的“爱”字。 这是什么意思？爱心大使？可爱？ “这是……”就连威尔和福特也不例外，只要是被那红色的光芒照耀到人，身体都会产生这样的反应。 “哼！不行的话，等会再清理了他们！等队长腾出手来，就是他们的死期！”一个黑魔法师这么说道。 “说的也是！不是将魔力分给仪式，别以为我们真怕了你这个老头子！”对于杀死他们一个成员的福特，星耀的人还是记恨在心的。 维持这个仪式的男人，便是这些人口中的“队长”。他现在还处于一副神游的状态，喃喃自语，精神仍旧不能脱离这个仪式。 突然，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一幕发生了。 被炸飞的“多拉贡侯爵”的头颅突然发出了“哈哈哈……”这样的笑声，狰狞得可怕。 竟然没有死！吃惊地当然不止威尔一个人——“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啊！混沌之力！力量之源！我收下了！”感受着红色光芒的照耀，他的头颅从地上跃起，在空中一转，他的那些残肢血水像是受到了某种指引，重新组成了他的身躯。 虽然还是一只猫的样子，牙齿却变得更加尖锐，尾巴上也出现了倒刺。如同一只饿狗，他扑向了那个白发男人。引导着仪式的男人现在可是没有任何rou体防御！结界可不是万能的，被猫咬这种奇怪的发展可没有被计算在内！ 而且看着那只凶残的猫儿，它的气势和饿狼没有任何区别了！ 星耀所有的魔法师都愣住了！ 那个不是一个“残肢”吗？怎么突然变成一个怪物了？他们的防御都集中在这个突然袭来的老头子和那个只会到处闪躲的年轻身上，完全没想到一个“残肢”会“尸变”。 “干得好！威尔！”福特赞了一下威尔，任何能给仪式造成混乱的行为都是他期望得到的。 “这……”威尔真想要告诉他这根本不在自己的预料之中，那只猫也不是自己丢过去的什么“战略武器”。 随着多拉贡对白发男人的撕咬，阵中的光芒忽明忽暗，就像强风吹拂下的火焰，随时可能熄灭。 “趁现在！和我一起去阻止他！”福特大吼一声，手中斗气光芒四射，无数道回旋镖一样的掌风掺杂着斗气飞向人群。 “休想得逞！”魔法师们反应很快，各种魔法、结界又一次迅速叠加在他们四周，虽然他们的节奏被打断了，还是很快就恢复到和福特缠斗当中。 “啊啊啊啊啊啊……”可能是老人刚才爆发出的攻击过于强烈，所有人都没有发觉威尔正迅速冲向阵中，如同一个死士，那些“魔法”擦着他的头皮、衣角飞过，偏偏一个都没打到他！ 这是拥有何等的气运！？像是从山崖上摔下来却挂在树枝上一样不可思议。 维持仪式的男人这时候也回过神来，发现咬在自己手上“多拉贡侯爵”，他双目立刻发出一阵湛蓝的光芒，驱动起一个魔法，多拉贡立刻像受到了沉重的一拳，惨叫着飞了出去。 “杂碎！区区一个小恶魔也想得到混沌之力？”他厌恶地说道，本想再说些什么，却被脸上剧烈的痛苦刺激到了，他吃痛地低吼一声，向后酿跄了一大步——砸在他脸上的自然是威尔的砖块。 那个蓬头乱发的少年此时已经冲到他的身后，还保持着拍闷砖的姿势。他一把抢过白发男子手上的书籍，威尔总觉得破坏这个仪式的关键在于这本“流着血”的书。 怎么办？ 他还是第一次觉得如此茫然，整个学院的命运都决定在他的手里。 威尔拔出了那把插在书上的匕首。 “这样可以吗？该死的，怎么才能让它停下！” 他觉得这样会让这本书看上去“正常一点”。 但是……他现在还不清楚，这个仪式已经被“完成”了，现在正是收尾阶段，就算做再多事情也无法改变“被完成的仪式”这个事实。 血流如柱，这本书完全像是抽掉阀门的水龙头，一拔掉匕首之后，那黑色的血液便喷了出来，统统洒在魔法阵中。 “混蛋小子！你在干什么！天哪！天哪！”有人咆哮了起来。 “完了！这下子真有的玩了！” “该死！我一定要杀了他！” 像是受到了强烈的刺激，比加入了催化剂的化学实验还要迅速，地板上的魔法阵突然耀眼得让人睁不开眼，魔法阵中心的红色光芒也失控了。 威尔失明了，漫天的红光将图书馆顶层淹没。 一道几十米粗的光柱从魔法阵向上喷射而出，指向苍穹。原本还是晴空万里，突然间乌云密布，爱丽丝学院的上方显然正酝酿着一场风暴。这比飓风过境还要可怕，整个天际都像是变低了一样压了下来，黑漆漆的云层笼罩着的天空越来越广，方圆数百里都是这一副风雨欲来的样子。 从爱丽丝学院冒出的光柱在这黑暗的天气里显得格外显眼，如同黑夜里的荧光棒，那强大的魔力的波动更是让人心寒。 所有人都看着那道光柱停下了手中的活儿，老人、小孩、工作在田中的男女……就连那些整天待在家里不出门贵族老爷也注意到了这个奇特的光柱。因为它太大了，晴天霹雳更是为它做足了声势。 几十里？也许是几百里。光柱不断地扩大，仿佛要捅破天际，搅在这旋转的乌云之下，越来越多的人看的见它。 如同末日降临，看着那道光柱降临之所，风暴席卷，闪电交加。 “神啊，您是有什么旨意吗？”有人默默地祈祷。“请饶恕我。”“真神要降临啦！” 所有看见光柱的人眉心都有一个淡淡的印记，没人知晓这是怎么一回事。 很快，就有人绝望了。 因为，他们发现，他们的身体…… 正在消失！ 如同粒子一般化成灰烬，却感受不到任何痛苦，这种“消失”的症状，从脚到腰，再一点点向上蔓延。恐惧随着这个过程在不断扩散。街头上，无数人就地跪拜，请求神的宽恕。也有人躲在床上用枕头捂着头，可是也无法组阻止身体的消散。 “这下玩大了！”这是威尔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念想。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