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回,救赎
从李子果有记忆来,她便呆在了廷初山上。风风雨雨,山山水水,都是自己一个经过。 第一个遇见的人是小平村里的穷药师,很温柔的男子,修长的手指吹乐器也是极其好看的。 第一个遇到的妖怪是傻傻的笨蛇妖凝昼,他坚持不懈的掏鸟蛋动作成功的吸引了李子果的注意,然后李子果就当起了几百年的保姆生活,虽然后面几乎就是放养政策了。 后来的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 有不怕妖怪的凡人也有怕妖怪的凡人,有跟凡人友好的妖怪也有跟凡人不友好的妖怪。 李子果不明白为什么妖和人要互相排斥互相畏惧,问穷药师也不说,那时候的穷药师总是会摸摸自己的脑袋看向天边的月亮。 他不说,李子果不问。 然后在穷药师被山鬼吸取精元而死的那个夜晚李子果望了很久的月亮,风很凉,却抵不过妖骨刺骨的寒意。 第二天一大早李子果就找到了那个山鬼,不为别的,因为她想知道原因,妖怪为什么非要伤害人类的原因。 本来并没有任何恩怨,不是吗? “你为什么要杀凡人?” “因为你啊!” “我?” “因为我讨厌你!讨厌你明明是被万千生灵厌恶的妖怪,却可以得到人类的疼惜,妖类的友好!讨厌你好像……好像就被天道宠爱似得!反正我就讨厌你,讨厌到恨不得将所有爱你的喜欢你的人杀掉让你一个人孤独死去!讨厌到恨不得将你扒皮!让天上地下万千生灵看看你丑陋的模样!”扭曲的恶鬼面容像个魔咒,“李子果要不是你出现在廷初山上!那个穷药师则么会死。这一切都是你的错啊,他的死是你一手造成的!你才是杀人凶手!” 原来,都是因为我的存在吗?因为我的原因,所以穷药师才死掉的吗? 那么,我一个人,孤单的活着,会不会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最后的最后,李子果坐上了百鬼夜行的首位,也不再和凡人有任何联系。 妖和人,本就不该是朋友,不是吗。 之后,便是第一个遇到的神仙沧化了,原本以为是个小散仙,没想到却是让妖界闻风丧胆的九天上仙沧化。 很奇怪的是,这个传说中跟妖界势不两立的神仙中的神仙沧化却让李子果讨厌不起来,甚至一次次冒着身消魂散的危险救那人与水火之中。 明明才认识半年不到,却好像认识了很久。 有种异样,陌生到可怕。 可是李子果知道自己是妖怪,被天道摈弃的妖怪就算千年善行,也不过是沦为神界被人把玩的一件小饰品。 身为妖怪,哪会有救赎。 炙热的岩浆在身侧喷薄而出,烧毁如玉的人皮。李子果抬头望着血色一片的伤口,脸上半面倾城容颜半面枯骨丑貌。 双手紧抱着的人儿不敢放,更是把他捂的严严实实,不想让他收到一丁点伤害。可就算如此,却依旧挡不住骨蛇一点一点的靠近。 就算我是妖怪,得不到你的救赎,可沧化是神仙啊,是你宠爱的子民啊!求你,求求你,给他一份生机好不好? 我实在不想,不想再有人因为我的原因死去了啊…… 死亡的喘息,越来越重。视线开始模糊,恍惚之中,李子果仿佛看见了一道天光划破重重黑暗的禁制照耀下来。 好像,神的救赎一般。 不堪重负的闭上眼,李子果陷入沉睡前唯一的想法就是,真好呢,沧化你不会死了…… 沧化醒来的那一刻,对上的就是月老那张沧桑的鞋拔子长脸。 “嗨~沧化君~” “你则么会在这里?”揉了揉涨疼的脑袋,沧化问道。 “我一直在这里啊?这里是你的居所啊,刚刚我们还在赌钱,你莫名其妙的睡着了后我就把你抬回床上了,所以我不在这里谁在这里。”歪了歪脑袋,月老的猥琐的笑了笑看着沧化。“则么?难不成做梦梦见与那位仙子行鱼水之欢,醒来发现却是小老头我,感到失望了?” “什么话!我明明在……” 等等,我明明在干吗!我刚刚明明在做什么?好像……好像忘记了什么…… 欲言又止的话,沧化摸了摸胸口,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好想哭?好像很难受? 可是为什么难受?为什么想哭?却是一丁点原因都想不起来了。 “月老,我好像有点不太对劲?”不自觉的泪跌落,沧化呆呆的看着月老,好像没有感觉到自己现在哭的像个被抛弃的小孩。
被抛弃吗?可又被什么抛弃呢?被谁抛弃呢? “你只是好久没好好睡一觉了,感觉到累了。”拍了拍沧化的脑袋,温暖的光芒化作星星点点飞入他体内。月老笑着,眼神里却是难过。“乖,再睡一觉吧沧化,睡醒就好了。” “真的吗?” “恩,再睡一觉就是第二天了呢。” 越来越沉重的眼皮,沧化缓缓的闭起了眼睛。 服下忘情水后,第一天忘记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第二天忘记自己从何而来和性命,第三天便是崭新的一个人了。没有过去,也不知道什么是未来。 所以,第二天你就不会那么难过了呢,因为你都把自己忘记了。 不要怕找不回你自己,因为全世界都会重新告诉你,你叫沧化,你是九天上最厉害的剑仙,也是九天上最无情的冰凉神谛。 “对不起,为了天下苍生,我没得选择。”收回手,月老再也笑不出来了。 檀香木书案上叠加着一本本蓝皮黄页的本子,千金难求的狼毫墨笔肆意挥洒着,在雪白的宣纸上撰写出一个个字体的优雅的字词。 淡金色的衣裳上绣着麒麟兽纹,俊秀的面容上满是春风得意。冯云宇抬起手腕,翘起笔尖,沾了沾砚台里的墨水,又换了一张新的宣纸书写起来。 窗外的阳光正好,照亮了他眼底的光芒。 原本行云流水的动作,眨眼间却在纸面上狠狠戳出一个洞来。 猛烈的心脏抽疼,比起平时的疼痛似乎来得更加不同些,冯云宇还没来得及深思,一张难以忘记的脸在眼前一闪而过后一口紫红色的鲜血染上了雪白的宣纸。 一旁深蓝色太监服的下人见到这血,尖叫的像是死了人一般。 “来人啊!来人啊!陛下吐血了!快传太医!” 太元朝三十五年,皇帝冯昌荣逝世,次月太子冯云宇于登基前一天顽疾加重缠绵病榻。 一时间,太元朝堂群龙无首,纷争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