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主簿上阵,草木皆兵】
阵阵秋风拂过空荡荡的山谷,看似空旷的山谷之中一片肃杀,远处谷口传来一阵撼天动地的震感,自山梁处望去,可以清楚地看到谷口平地上升起一阵混沌的尘雾。 龚非驻马立在右侧山梁上一处有枯草遮掩的坡口,紧握着马缰,双目炯炯地注视着谷口方向,吕筱与邓承麟策马跟随在龚非身后。 这时,一名小卒小跑着来到龚非马前躬身拜道:“启禀龚主簿,敌军铁骑已经进入谷口!” 龚非精神为之一震,平复了一下心境,然后吩咐道:“好,命令诸位将士,待到敌军铁骑入了据马坑阵,便全力打压!” “遵命!”小卒应了一声闪身退去了,龚非转首对身边邓承麟和吕筱道:“呵呵,等了三个时辰,对手终于到了,两位,咱们去准备一下吧,这最后一道杀手锏没有二位可就成上不了席面了!” ...... 马蹄的震动声还在靠近,浓烟未散便有百余匹铁骑冲了出来,紧随其后便是大队马军,马军骑士俱是铜盔青铠,钢刀长枪云集蔽日,杀气凛凛,颇有些所向披靡的意味。 骑士座下骑乘多以红毛白信马为主,清一色的杏黄旗幡上赫然写着“尉迟”二字。 骑兵队来到谷口便动作统一地停了下来,十几名哨骑折马而立,后续的数千骑士自觉地分开让出一条路来,不多时,便见一匹雄壮的大宛马奔了出来,在哨骑之间停下,马上骑士头戴红缨兜鏊,身着银光闪闪的细条鳞甲,腰束红绫带,外披玄色紫蛇战袍,周身透出一股摄人心脾的煞气。 一名哨骑见状连忙在马上叩首禀道:“总管大人,穿过这处山谷,急行一日便可到达邺城!”这位总管大人三十多岁的样子,生的面皮澄黄,粗眉虎目,颇有些不怒自威的架势,听了哨骑的这番禀报匆匆看了看四周便急急挥了挥手,哨骑退去之后,身边一名武将问道:“主公,此处通路两侧皆是山峦,而且道路悠长,对敌军预设伏兵极其有利,万一被有心人利用,后果不堪设想,咱们是不是再要哨骑打探一番?” 这位将军便是义军青州总管尉迟勤,此时尉迟炯已经在邺城与韦孝宽拉开架势,战火一触即发,作为义军副元帅的他怎能不急,大队人马在后,他这亲率的三千铁骑本就是先锋,何况事出紧急,哪里还来得及做这些计较。 尉迟勤手握马鞭,一双虎目在四周环顾了一番,急切地对陈博说道:“依本将看大可不必,其因有两点,第一,敌我两军已经完全集结在了邺城之下,杨老贼麾下的各地勤王也已经全部到达,根本不用担心,这出山谷虽然地势险恶,我军行在谷下会全然暴露,但此处山谷太过绵长,试想一下,杨坚哪还拿得出一支完整的军队在这里设伏? 这其二,时辰也不早了,再有一个时辰就会天黑,若是先由哨骑一一盘点会浪费很多时间,我们的目的是直奔邺城与元帅会和,战场形势稍纵即逝,可由不得我们拖延,陈将军放心,若是碰上了小鱼小虾,咱们就枭他几百句首级,正好作为觐见元帅的贺礼!” 陈博看着尉迟勤一副急切的模样无言以对,只得从命,尉迟勤一蹬马腹,转首对身边众将喝令道:“开拔挺进!遇神杀神,遇佛诛佛!” 一阵雄壮的马鸣之后,马蹄哒哒,三千骑兵向谷中挺进了。 龚非将这一幕也是看的一清二楚,见敌兵并没有让岗哨勘察便如数进了山谷,紧绷的心弦这才松懈下来,他不是真正的军事家,打仗也不是十全十美,刚刚他看到前沿数十名哨骑之后他发觉自己犯了一个最严重的问题。 他忽略了敌军哨骑,若是辛辛苦苦布置的拒马阵被这几十匹小鱼踩了个正着,那他就会前功尽弃,正如尉迟勤所言,毫无疑问地就会成为他尉迟总管送人的礼物。 不过现在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了,尉迟勤根本没把自己这股暗藏的力量放在眼里,那正好,被人太过注意可不是件好事,要知道,有很多胜利都是在被忽视的情况下促成的,既然老天给了自己一个机会,当然要好好干上他一场! 尉迟勤三千先锋骑兵铺天盖地一般贯入山谷,龚非心潮越加澎湃,握着马缰的手不禁有些颤抖。 一匹匹战马刚一进入据马坑阵,便已经开始零零散散的有骑士连人带马摔倒在地,但处于急行军状态下的敌骑对这种细微动作全然不顾,这就是龚非布下的上半条计策,他一改昔日一触奏效的据马坑阵,而是采取了先疏后密,循序渐进的方法。 在他看来,那种气势庞大的连贯据马坑只能用来消弱对手士气,并起不到歼灭对手的作用,甚至有可能会打草惊蛇! 此时他手下的人马实在不敢倾力一击,对手兵力胜自己两倍,那就要采取投机取巧的方法,既能打杀对手,又让对手不容易怀疑。 “在往前点!呵呵,好.......”龚非最希望看到的场景出现了,大约奔至拒马坑阵五十多米时,前沿敌骑终于下饺子一般开始了全线翻倒,与此同时,两边设伏的兵士也趁着这个时间将整队敌骑装进了口袋。 前方勒马不住的骑士接连栽倒,后续的骑兵立刻慌了起来,尉迟勤心中一惊,随即抽出腰间长剑,警觉地朝前方吼道:“出了什么事儿?” “有伏兵!”这时也不知道哪个惊破了胆的骑士哀号了一声,整队骑兵立时慌了起来,尉迟勤见状急忙挥剑大喝道:“都不许乱,敌军尚未验明,不可自乱阵脚,防御,准备冲阵!” 所有骑士闻言纷纷挺起了手中武器,一边警惕地窥探着两侧,一边快马加鞭地踏着同伴尸体向前狂奔。 一声尖锐的鸟鸣响起,这群本就如同惊弓之鸟的骑士又是一阵惊异,片刻之后,两侧原本平静的让人窒息的山峦上传来了“嗖,嗖——呼,呼!”的声音。 张博竖起耳朵听了片刻,立即脸色大变,看着尉迟勤和身边将士失声地喊道:“是弓箭声!是弓箭声!全体防御!” 说时迟那时快,张博话音未落右臂便中了一箭,紧接着,两侧山峦便下起了一阵石箭雨,一块块乱石夹杂着箭矢坠入了骑兵群,数十匹不明就里骑士中箭着石落马。 尉迟勤长剑舞动,拨开了一支飞箭,对身边众将吼道:“还傻愣着做什么,护住自己要害,继续冲阵!” 阵阵清脆的石砸骨rou声音传来,接连有骑兵被砸的脑浆迸裂,但尉迟勤无暇顾及,得了主帅的将领的骑兵也不顾这许多,拼了命的往前奔,龚非远远看着两侧的乱石快要扔尽了,急忙对身边一名骑兵吩咐道:“我军弓矢乱石有限,马上通知所有将士节省弓箭,立即撤入山林,准备以假乱真!” 快马应声而去,龚非也狠狠一蹬马腹,打马向山下奔去。 乱石箭雨渐渐停了,尉迟勤深舒了一口大气,看着身边被惊得魂飞魄散的部下正要发作,忽然感觉气氛异常诡异,连忙向两边一扫。 这一看之下本来放下的心登时又悬了起来,只见两边山峦上的树木一阵抖动,像是正有人在向这里悄然靠近。 尉迟勤无心恋战,一心想要快速奔赴邺城与尉迟炯会和,而且他也通过刚刚的伏击估量过这伙伏兵人数不会太多,与其拼个鱼死网破,还不如把它们交给后面的大军! 在所有部下胆战心惊的情况下,龚非的以假乱真又为尉迟勤带来了了很强的视觉感官,此时就算是他尉迟总管说破了天,相信也不会有部下怀疑这是疑兵,想到这里,尉迟勤打马向前,扯着嗓子令道:“全速冲阵,不得延误!” 一阵浓尘扬起,剩下的骑士又开始了全力冲刺,龚非看在眼中又是一阵苦笑,还真是有人洗碗就有人吃,自己这条疑兵之计在对手吓丢了魂儿的情况下又应验了。 好不容易冲出了据马坑阵,眼见着就要冲出山谷,尉迟勤松了一口气,清点了身边众将,刚刚的一番遭伏损失了七百多人,所幸未伤元气。 张博忍着剧痛折断了贯穿右臂的飞箭,扯下一条铠布正要包扎伤口,却被身边一名军士的尖叫吓了一跳。
张博匆匆包裹了伤口,来到尉迟勤身边,两人送眼望去,只见前方谷口两侧树林边缘又出现了一伙对手,打了这么久还真是第一次看到对手,所有即惊又气的骑士都握紧了兵器,双眼放光地等待着主帅的命令。 尉迟勤和张博看着这伙对手却有些捉摸不透,张博狐疑地看着尉迟勤道:“总管大人,他们这是搞的什么名堂?” 尉迟勤喃喃自语道:“我也想不明白,他们人这么少,布阵又毫无章法,这是唱的哪一出?” 据他们不远处,四百多马军分两路驻足在路口左右严阵以待,而道路中央并未设防,在这些骑兵身后,隐隐可以看见站立着的少数步兵。 “疑兵之计?”尉迟勤狐疑不已,看样子他们并没有吃掉自己的意思,还道是对方主将自作聪明,想要阻住自己的去路,是以长剑一挥喝令道:“今日本将与各位同袍受了如此大辱,定要让对手知道一下我们的厉害,冲上去!” 一声令下,两千多骑士如恶狼般冲了上去。这边冲的尽兴,对面却毫无动作,眼见着超出自己几倍的对手就要冲到面前,这四百多骑兵终于动了起来。 超乎尉迟勤的预料,这寥寥几百对手并没有直迎上来,而是在气势如虹地冲刺一段之后以一阵物件崩裂的声音为号,毅然决然地拐向了两旁。 大队青州兵见此情景全都纳罕不已,但马上,他们就明白了这其中的一切,只是,他们明白的晚了些,而且代价也很惨痛。 这些擦亮眼睛的青州兵分明看到了对手每匹马后都托着一条断掉的绳子。而这时,马军后方稀疏步兵的动向也一清二楚,这些不足也并没有在前方战友“临阵脱逃”之后来个英勇牺牲,相反的,这些部卒也拼了命的撤向了两旁,而在他们手中,并没有什么长刀利剑,每个人至多拿着一柄斧头! “嗖嗖!——”又是一阵犀利的响声,青州兵也感受到了危险,但急行之下的马匹根本做不到立即停下,前沿数名骑士应声而倒,尉迟勤这才意识到了危险。 一声“噗”响在张博身边爆开,接连三名骑兵被穿成了糖葫芦,张博气的脸色铁青,这仗打得真窝囊,还以为是什么绝妙武器,这分明就是简便削打过的树干! 最后一出戏唱完了,龚非决定驱虎上山,吕筱和邓承麟看着龚非这一路文打,早已摩拳擦掌,龚非佯作不知,故意买了个关子,淡然地道:“好了,戏该散场了,二位将军,这次该轮到你们了!不过注意,五百打两千,咱们的资本很弱,别跑得太远,要是被反咬一口我这个草头军师可就无能为了!” 吕筱和邓承麟精神一振,躬身应道:“遵命!” 两员虎将打马去了,龚非回身对其余部卒令道:“传本主簿令,全部围到尉迟勤屁股后边,给我追着打,切记,千万保护吕邓二位将军周全!” 一波风雨过去了,尉迟勤还是一心向前冲,左右两翼被吕筱和邓承麟追打也全然不顾,待到冲破了最后一道关口,丢下了几十具尸体便奔着邺城北门去了。 追打兴趣正浓的吕筱和邓承麟正欲继续追击,却被龚非叫住,龚非打马来到两人面前,吕筱迫切地道:“主簿,咱们是不是继续追击?” 龚非苦笑一声笑骂道:“追?追个鸟毛,我们虽然侥幸胜了一阵,但不出一个时辰,尉迟勤就会回过味儿来,他此次只带了三千马军,后续的五万青州兵一定据此不远,到时候前有劲敌,后有援兵,想要全身而退可就难了!难不成吕将军想做夹心菜不成?” 龚非顿了一顿继续说道:“更何况我们本就不是同路,干嘛死粘着人家不放!” 吕筱恨恨地叹息一声,然后问道:“那依主簿之意?” 龚非调转马头,振臂一挥,朗声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不管他们,咱们走咱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