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身入虎xue
一个是正五品的千户将军，一个是军役出身的初阶兵士，当李天锐提出要与陈鹏结拜为兄弟时，陈鹏忍不住懵住了！这时候再想想李老爹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难道那时李天锐就已经计划好此举了么？望着此时李天锐那诚恳的目光，陈鹏有些不知所措，但心中一股暖流，却无可遏止地涌遍全身。 白雾渐淡，月光皎洁，两个年轻人相邻跪下，无香无案，面对的只有三株冲天而生的白杨树。 “苍天在上，皓月为证。今日我李天锐与陈鹏结拜为异性兄弟，从此有难同当，有福同享，若违此誓，天神共灭之！” “苍天在上，皓月为证。今日我陈鹏与李天锐结拜为异性兄弟，从此有难同当，有福同享，若违此誓，天神共灭之！” “大哥！”“兄弟！” 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俱都是泪流满面。 陈鹏将身上血衣脱下，换上李天锐带来的一身便装，打点好行囊，这才对李天锐说道：“大哥，兄弟这就走了！” “兄弟去吧！”李天锐点头说道：“莫要忘记，入营之后，要八面玲珑，切不可因自己的性子而坏了大事。贼人策定的兵变日期是十五日后的八月初八，兄弟务必抓紧活动！” “大哥放心吧！”陈鹏说完，又施了一礼，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天锐站在白杨树下，望着陈鹏渐渐消逝的背影，忍不住长叹连连，一双英雄虎目，此时竟然流露出巨大的羞愧之色。 一个身影出现在李天锐背后，轻轻地叹息了一声。李天锐知道那人是谁，头也不回地说道：“老爹，万没有想到，我今日也作出如此下作之事啊！那陈鹏对我忠义有嘉，是一个血性又厚道的真汉子。我却利用他的英雄本色，让他去做了一件有去无回的事情！” 那站在李天锐身后犹自轻叹的，居然是军役李老爹！此时走到李天锐跟前，轻拍着他的肩膀，低沉地说道：“少将军切莫如此想。如今之计，大事为重，我们虽然利用陈鹏独自深入虎xue，但此事一则关乎大明的江山社稷安危，二则关乎辽东乃至关内数万黎民百姓的身家性命。更可凭借此事，助了袁大人一臂之力，以使老爷沉冤得雪有望，大义在前，私利在后啊！更何况，陈鹏此去，也未必必死……” 李天锐苦笑道：“哪里是未必会死？简直是必死无疑啊！老爹想想，陈鹏此去，事情若是做成了，那杨党、王化腾手下也有众多嫡系兵士，岂能放过他？他必死在乱军刀枪之下。若是事情未成，杨党和王化腾又岂能饶了他？即使他未等兵变之时就暴露了，那广宁卫军中既有隐藏暗处的鞑子jian细，又有杨党和王化腾的嫡系，陈鹏也难逃一死……” 李天锐喃喃连声，自责之态甚于言表，却又是无可奈何，猛的将插在白杨树上的长剑拔出，擎剑在手，看着那冷锋许久，叹息道：“也罢，等大事得成，父亲沉冤得雪之时，我便自刎以谢陈鹏便了！” 李老爹心中一紧，跪倒在李天锐面前，悲声哀叹道：“少将军若是如此，老朽也不活了！可惜的是大小姐她孤身一人流落民间，生死还未知啊……” “瑚儿……”李天锐闻李老爹提到失散的meimei，浑身一震，长剑居然脱手，整个人悲戚地靠在白杨树上，喃喃自语道：“是啊，我若是死了，meimei怎么办呢？meimei，你究竟在哪儿啊……” 陈鹏并不知道自己走后李天锐的种种自责行为，也并不知道李天锐已经料到他必死无疑。其实陈鹏虽然性如烈火，脾气刚硬，但并不是个没脑子的人。此去广宁卫的前景如此危险，他也是心知肚明！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陈鹏这样做，一是他嫉恶如仇，痛恨杨党王化腾等魍魉之辈的丑恶行径。二是正如他对李天锐所言，只要是对鞑子不利的事，他都愿意做，无论多难多危险他都愿意做，敢做，这动力来自于自己的家仇。第三，他的确有感于李天锐和李老爹等人对他的大恩，陈鹏前世是个孤儿，穿越之后没等享受几天家的温暖就又遭人生巨变，前世今生，陈鹏就没享过别人的好，越是这样，他越对别人对他的好念念不忘，越想报答对他好的人，这是饱经孤独之苦后天生的一颗感恩的心。 （即使是在多年之后，已经功成名就的陈鹏回忆起自己的这段经历来，那时候他已经知道了李天锐的这段自责，也还是无怨无悔，并不责怪李天锐利用自己。其实，当时李天锐就是明告诉他此去的必死危险，他也还是要去，敢去！而他也理解在那样的情况下，身负朝廷、自家重担的李天锐，可选择的余地实在是不大，原因……我发现我纯属在说罗圈话。——小胖呓语） 按照朝廷的编制，广宁卫兵力比普通的卫所要多上整整一倍。普通的卫只有五六千人马，广宁卫的编制却是十二营，一万两千的兵马。当然，由于几任指挥使、总兵以及上下军官的懈怠，又因为军营中贪污腐败成性，军纪涣散，兵士人心沦丧等等诸多原因，近几年来，广宁卫十二营的兵马从来就没有满编过，一个营原本要一千两百人，到了现在充其量仅有八九百人，那些待遇原本就差的几个步营甚至更少，连七八百人都不到。当然，杨党等人向朝廷上报的，还是满编人马，甚至更多，超过一万五千，原因谁都知道，这样做可以多骗些朝廷的饷银。 按照李天锐的安排，陈鹏选择了十二营中的虎贲营。这个营是步营。在大明的历史上，这虎贲营可是大名鼎鼎，早在万历四十七年的时候，虎贲营随总兵杜松出征，在萨尔浒遭到努尔哈赤大军的聚歼，五天时间，明军被歼四万余人，总兵杜松战死，几乎全军覆没，唯有这虎贲营仅仅一个步营，凭借手中的刀盾对抗数倍于自己的鞑子铁骑，居然没有被歼灭，还一路斩杀了数倍于自己的大金兵马，冲破包围全身而退。算是那一场大战中唯一撤回来的全建制的明军兵营。后来袁崇焕经略辽东时，虎贲营也陆续打了几个胜仗，深受袁大人赏识。 当然，这是过去的事情了，如今的虎贲营在杨党之流的统帅下，早没有了当初的锐气和霸气。全营一千二百人的编制，现在只剩下八百不到，军官贪污腐败，兵士懈怠，懒惰成性，营中装备落后，缺刀短枪，火器更是破烂不堪。李天锐之所以让陈鹏选择这里作为混入广宁卫军的门路，其实是因为这虎贲营驻扎的位置就在杨党和王化腾的巡抚衙门附近，一旦事起，这里更容易接近两个贼人而已。 陈鹏在这虎贲营在徘徊了一阵子，只见兵士就像败兵一样衣着破烂，三三两两随意出入营门，醉酒者随处可见，那守门的兵士连看都不看一眼，犹自靠在大门口打盹，其中一个满脸通红，居然睡的口水四溢鼾声雷鸣，想是也喝了不少。更有一两个军官模样的斜斜垮垮，虎口腰刀歪别在腰上，胳膊上挽着街上的暗娼，居然大摇大摆地出入军营。 同为军营，这里与军纪严明的风骑营简直判若天上地下。陈鹏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军队，心中愤恨更甚，这样的兵将，一旦鞑子入侵，还能上阵么？ 想归想，自己任务在身，陈鹏还是“端正”了自己的态度，捏着墙角，走到一个守门的兵士跟前，施礼问道：“敢问这位……军爷，这里可是虎贲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