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尝遍世间余味
中山祠的大门很高，门口左右两边各立着一个石龟。武侯港内的孩子都喜欢在这里玩耍。 祠堂里里住着一位满脸伤疤的老者，老者便是中山侯的仆人，他一人住在祠堂里。中山侯只是偶尔会提着两条鲜鱼，顺便捎带着一壶老酒，来祠堂与老者闲聊许久。老者每天的乐趣就是清扫完祠堂门口的空地后，舒服的躺在一把躺椅上，晒着太阳，看着孩子们在门口的空地上嬉笑打闹。 老者脸上的伤疤很是恐怖，人们都知道这是征战沙场留下来的痕迹，所以大人们对老者很是敬畏，但是孩子们却以老者的伤疤作为嘲笑对象“。丑八怪”“老怪物”这等词汇在老者耳中，全部变成一句“哈哈，调皮的小崽子。”老者很和善，很喜欢孩子，有时，还会和孩子们一起玩耍片刻。大人们不止一次告诫自家的孩子 “这位老先生是京都里的大人物，切莫在这里调皮捣蛋！“ 这天，一群八九十岁的孩子聚集在祠堂门口的石龟下，密密麻麻的，很是安静，不知道正在做些什么，偶尔传出一阵唏嘘。 往近一看，才发现一个十分有趣的场景，原来这些孩子都是在听一个看起来只有三四岁的小男孩在讲故事。 小男孩长的十分俊俏，嫩白的皮肤，眼眉如画，两颗黑溜溜的眼珠子在不停的乱转，声音也是奶味十足，但是说话的语调却是有声有色，老练十足。 小男孩一人端坐在石龟的背上，两只稚嫩的小胳膊在空中比划着，稚嫩的小脸上事儿开心时而发怒，口若悬河的讲述着故事。石龟下的一群孩子，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竖起了耳朵，听的津津有味。门口躺椅上的老者也似笑非笑的看着石龟背上的小男孩，老态龙钟的眼眸中带着一丝赞许的目光。 “话说这姜公子轻轻的推开了尘封已久的后院的大门，一股腐败尘土的的味道扑面而来，这时，本来燃烧的蜡烛突然熄灭了！网院子里亮着灯的屋子看去，就看到那房间里有一个很好看女子身影，姜公子惊喜万分，道：此等女子正是小生梦寐以求的仙子啊！正当姜公子色眯眯的欣赏着妙曼的身影时，突然....“ 小男孩声色并茂的讲着，突然停住了。下面的孩子一个个都争先恐后的叫道： “余少爷！突然怎么!突然怎么了！快继续说啊！” 叫余少爷的小男孩却摆出一副傲人的姿态，神气的说：“预知后事如何，请将铜板奉上！” 低下的孩子一个个都不情愿的掏出一个同板放在，石龟前的小木盒子里。小男孩看这小木盒子中铜板，开心的笑了笑，一挥手： 突然呐！这..“ “你这小兔崽子，该喝奶了！瞧！又在这里讲鬼故事吓人，小心你师娘打你！” 一个道士打扮的中年男子把小男孩从石龟上提了下来，小男孩张牙舞爪的扑打着道士，咧着嘴道：“师娘才不会打我呢，哎呀，臭道士放下我，钱还没拿呢！” 道士将一个奶壶扔给小男孩，说：“拿着钱，回家！” 后面的孩子一个个都急了，叫道： “余少爷，故事还没讲完呢！别走啊，别走啊！” 小男孩提着小木盒，抱着奶瓶跟在道士身后，回头说： “伙计们，明天补上！” 说完，把小木盒子塞着道士，抱着奶壶喝起了奶。边喝，边奶声奶气的说： “师父你不许动我的钱，我都数过了！” 道士笑骂道：“小兔崽子，讲故事挣得比我算卦还多，哼哼！“ 小男孩还给道士一个白眼，走到街口，小男孩不走了，坐在地上，可怜巴巴的说：“走不动了，抱！” 道士无奈的指了指小男孩，随后抱起了他。一起身，小男孩又恢复了活力，不停的给街上的小贩打着招呼。 “嘿，王伯伯，你家的油条很好吃哦！” “刘大婶哎，你家闺女越长越好看了，到时候嫁给我啊！” 一处卖糖人的的妇女笑着说： “余少爷这么小就会调戏女子，长大了不得了啊!哈哈哈哈！” “小鱼儿你都这么大了还喝奶，羞不羞！羞不羞！嘻嘻嘻！“一个和小男孩差不多大小，粉雕玉琢，梳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姑娘爬在面馆的门框上对着道士怀里的小男孩说道。 小男孩狠狠地瞪了一眼小女孩，用一种极不符合他的年纪的语气说：“小姑娘家家，知道什么，每天一杯奶，长个子，懂吗！哼！” 说完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些小孩啊，真是屁都不懂！哎，失败的教育啊!“ 道士使劲拍了一下小男孩，表情狰狞的说：“小兔崽子断不了奶还满嘴歪理，不好好练大字，成何体统！小心你师娘打你！“ 小男孩并没有理会道士的教育，歪着头，自顾自的喝着奶。出了街口，行人渐渐变得稀少许多。这时，迎面走来一个樵夫，背着很大一捆木柴，却走得很是轻松。虽然戴着斗笠，却还是遮不住那张年轻略显呆滞的脸庞。小男孩的目光与年轻樵夫对上后，小男孩的放下了手中的奶壶，脸上浮现出与他年纪完全不相符的复杂情绪，然后仔细打量着樵夫。樵夫并没有看到他，只是自顾自的往前走去。 中年道士掰过小男孩的头，在后背上轻轻拍了拍，面无表情说：“回家！” -------------------------------------------------------------------------- 被人们称为余少爷的小男孩便是姜晚，在来到武侯港的四年中，他被柳道士和他的老婆崔氏抚养。柳道士对外说姜晚是自己收留的弟子，在山中被他捡到。可是人们都觉得这孩子应该是柳道士老婆生的，只是柳道士碍于面子不好意思说出口而已。 在姜晚一岁多的时候，柳道士收到了一封信，信中只有只有短短几个字：余味-字以安。柳道士说：尝遍世间余味，以后百事平安。 小港的人们都不明白柳道士姓柳，给自己捡回来的徒弟却姓余，要知道奉朝的天下余姓很少。知道的仅仅是京都那位先生。 这是姜晚来到这个世界的第四年。四年中，他一次一次都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可是每天醒来见到的，听到的，让他终于确定，这不是梦。自己是真的来到了这个未知的世界，这个世界像记忆中的地球，有太阳，有月亮，有山有海，还有米饭和面条，但是似乎又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 姜晚通过不断的探索，他发现这个世界的文字好像记忆中的繁体字，这个世界的人都很有趣，很奇怪。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到底是什么，前一刻还在逃难，后一刻就成了道士的徒弟。不过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不一般。他认识那个四年前抱着他逃难的少年，他知道少年一直偷偷注视着他，他不点破，因为他们都在装，只是少年明显没有姜晚聪明。 这些年来，他慢慢接受了这个世界和这个世界的人们。他习惯了自己的名字。虽然一个成年人的灵魂被装在了一个幼儿的身体内，不论是生理还是心理都要经受住完全不一样的体验。姜晚以前幻想着自己能变成孩童，可以无忧无虑的生活，可是这等事情真的落在里自己头上，他又显得那么孤单，那么无助。 可是自己上辈子都是要死无全尸的人了，现在居然还能重生。与前世的凄惨相比，这貌似是上天的眷顾。 在道观中，崔氏和柳道士很疼爱自己，夫妇二人的照顾却是比亲生孩子还要疼爱。崔氏是个很知书达理的人，总是带着一副慈爱的笑容。柳道士有时也会管教他，但是更多是心疼。虽然生活这样一个温馨的家庭中，但是他很苦恼，无无处与人交流的痛苦让他很是不爽。 难道能对崔氏和柳道士说，我不是你们这的，我跑错地方了？难道告诉麻衣少年我认得你，你别装蒜了？ 所以他经常跟着柳道士出摊，和街上的小孩子玩耍，给他们讲前世电影里小说中那些故事情节。 他似乎想一遍一遍的提醒自己，我不属于这里，我和他们不一样。他明天想给那些孩子讲奥运会，讲汶川地震，讲伊拉克战争。可是，他很清楚，这个世界的小孩子不会喜欢这些故事，但还是要讲，因为他很孤独。 他不想告诉那些孩子，故事中，姜公子突然看到了什么。因为很无聊啊，在他的想象中，姜公子推开大门，手中的蜡烛并没有熄灭，他顺着蜡烛微弱的光芒找到了回家的路。灯影下，是父亲母亲还有那她。他希望他只是在这个虚构的世界环游了一圈，最终，找到回家的路，找到了出口。 但是姜晚，不对，这里应该是余味....明明知道自己没有探路的蜡烛，这个世界也是真实存在的，并不是什么全系投影。 所以，他觉得自己天天讲故事来提醒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这本身就是一个神经病的举动。 这个世界很好看，有好多漂亮地方，大海很清澈，天很蓝，空气很好，吃的东西也很安全，还有不要钱牛奶喝，奥，对了，街头的那家汤面馆的汤很好喝，很香。 余味呢，来都来了，安稳一点，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