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士别八年（上）
夜深了，小小的院落内结束了交谈，宁风波在宁夫人的搀扶下，呼着酒气红着脸回屋休息，姐夫单思南开始收拾残局，宁天地左右无事，干脆出了房门，直接上了房顶，就地躺了下来。 静谧的夜，银河高悬，星空晴朗，面对着数不尽的星辰，宁天地哼起了小调，这小调是外出这几年跟着师父学的，初听时只觉得说不出的古怪感觉，听得久了，倒也能随口哼上几句。 “抬头的那天空，是我的一片天……” “天究竟有多高，海到底有多远……” 一首小调没有哼唱完，宁天地面前出现一张七分俏丽又带着三分迷惑的脸孔：“老弟，你唱什么呢？” 宁天地一骨碌从地上坐起，对着jiejie笑道：“没什么，是从我师父那里学的小调，无聊的时候唱唱，挺有意思的。” “哦，这样啊。”宁胜楠也顺势坐了下来，与宁天地背靠着背，小声说道：“老弟，你师父一定是个很厉害的人吧？” “呃……怎么说呢，应该说是一个很奇怪的人。”宁天地没有急于回答，思考了一阵后才缓缓说道。 “奇怪的人？” “对啊，我跟着师父七年，期间他也收了另外两个徒弟，呃……也就是我的师弟和师妹。我们几个人曾经暗地里讨论过这个，都觉得师父似乎……不能算是人。” “吓！”宁胜楠明显被吓了一跳：“不是人？老弟你别吓我啊。” 宁天地无奈的摊了双手，随后笑道：“呵呵，我也就是这么一说，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啊。” “呵呵，老弟，你那制器的本领，都是你师父教的啊？” “当然，其实我这个还不算什么，我的师弟和师妹都挺厉害的。” “这还不算什么啊？哪儿有哪个匠师动不动就造些灵宝出来的，你也是……”宁胜楠的声音停顿了一下，随后很是笃定的说道：“我知道了，老弟。你说你那师父不像是人，我猜那肯定就是仙人了，否则怎么会有这么通天彻地的本事教给你。哈哈，真厉害，我弟弟的师父是仙人，哈哈。” “呃……”宁天地有些无语，小声嘟囔道：“大概也许是吧，那老头子整**我们叫他茶老，连师父都不许叫的……” “什么？” “呵呵，没什么。” 屋顶上暂时恢复了平静，初秋的夜晚，总会多一丝凉爽少几分闷热，一阵微风吹过，不远处有不知名的夜虫叫声传来，为这样的夜晚平添几分安静的气氛。 “老弟？” “啊。” “你……有没有想过，怎样去解决这件事情？” “唔，你是指家族的事？” 宁胜楠的声音有些不太高兴：“那还会有什么事啦。” “这个呀。很简单咯，他设计将咱们逐出宁家，那我就想法子回去，顺便把他逐出来咯。” “呃……话是这样说，可是你有没有具体一点的计划啊？” “这个……你真想听啊？” “当然当然。” “过来点儿来。” 宁胜楠微微侧身，将耳朵贴近了些，随后听到弟弟的声音传来：“我还没想好，不过老姐你只需做好一件事情就好了，其他的就交给我了，保证会完成任务的。” “哼，不说算了。”宁胜楠略显气急，不过自然不是真的生气，她站起身就要下房，随即转过头问道：“那你说，需要我做什么？” 宁天地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双手放在脑后再次躺下，故意拉长了声音说道：“我想当舅舅咯。” “你……还是这样油嘴滑舌的，讨打，哼！” 宁天地不用看也知道jiejie脸上肯定会有多精彩，随后继续笑着哼起了未完的小调。 房檐下，已经收拾完毕的单思南将宁天地最后那句尽收耳内，嘴角勾起一丝微微的笑意，在宁胜楠跳下房顶之前复又收回，转身进了屋子。 这个夜里，小小的院落内气氛融洽，而在那城西的宁府内，却有一些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递了过来。 宁府中，有一所现任族长宁流云上任之后才重新布置的院落，因为院中移植了大量西凉道十分罕见的青竹而被命名为竹园，这所竹园，也正是宁流云日常处理家族事务以及居住的场所。 竹园的门口分别布有明哨暗哨各四人，往日里若非族长有令，寻常宁家众人根本难以进入其中，只是这一刻，却有一名身着黑衣，就连面孔似乎都蒙着一层黑雾的男子匆匆赶来。 负责警戒的护卫刚要出声，对方就亮出了一块牌子，随后便顺利的进入其中，直奔宁流云的书房。 此刻夜已深，书房内却仍旧亮着灯，宁流云正在伏案沉思，倒不是他故意要做出这副兢兢业业的样子给谁看，只是最近死对头程家的扩张简直太令人发指了。 两个月前，宁家的一处城外矿场刚刚被程家侵占，上个月，城内就又有一家兵甲铺被对方吞并，到得如今，之前花了很大心思在城西与城东交界处设立的一所兵甲铺，再一次即将濒临倒闭。这其中程家都使了什么手段并不重要，无非就是断客源，造舆论，用高质量兵甲冲击市场等等手段，可即便是这些手段自己也清楚，也懂得使用，但是面对程家的一次次扩张，宁流云仍旧是感到力不从心，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 “吗的，设计坊那些人都是干什么吃的，半年了都没能设计出一件像样的兵甲来。” “还有这些店铺的掌柜，都是猪吗？人家的零散摊位都把你的店铺给包围了，自己居然还不知情……” 宁流云看着桌上放置的一叠叠情报，真是越看越气，恨不得立马就把那些酒囊饭袋叫过来，然后每人赏上一刀痛快。 “咚，咚咚。” 轻轻的敲门声传来，宁流云从敲门的节奏中听出一丝不寻常，微皱了眉：“进来。” 当看清来者的确是自己安排在宁风波那边负责监视的人时，宁流云眉头不可抑制的跳动数下：“宁甲，这么晚了，什么事？” 那被称作宁甲的黑衣人反手关上房门，拱手轻道：“主人，宁天地回来了。” “宁天地……”宁流云重复了一下，短暂的沉默后似是终于想起了这个名字的意义：“他回来了？” “对，今天傍晚时分跟宁风波碰的面，如今跟宁胜楠，单思南夫妇，以及宁风波夫妇住在城南小胡同内。” “一个人？” “是。” “确定是一个人？” “千真万确，属下已经着人去调查过了，宁天地身后很干净，没有尾巴。” 从宁甲这里确认了信息的准确性，宁流云略显不耐的挥了挥手道：“这样啊，我知道了，这种小事，以后就不用着急给我汇报了。” “主人……属下是想，那宁天地自幼骄纵惯了，此次回来，会不会……” “会不会什么，嗯？”宁流云声音提高了几分，随后带着几分嘲笑的意味说道：“你怕他知道了我对他爹爹做的事，过来这里大闹一场？还是怕他被逼急了，过来刺杀我？嗯？” “呵呵，宁甲啊，你入府晚，对于我那宁天地侄儿，恐怕也仅限于听闻，我却是看着他长到十六岁的，就凭他，哼哼。” “我不妨告诉你，他若老老实实的，一切都还好办，他若敢有半点非分的举动，我保证让他后悔再回来郴州，哼。” 宁流云这番话说的斩钉截铁杀机重重，宁甲听了，也只能点头称是，随后就要告辞离去。 “慢着。” “主人还有什么吩咐？” 宁流云眼光流转，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说道：“老子最近正不爽呢，既然你碰了上来，也就别怪我了。” 随后话锋一转，却是直接向宁甲下令了：“那宁天地本是我宁家后人，他十六岁离家，还未经过家族测试，如今虽然他父亲已经被逐出宁家，但本族长我念在与他往日的情分上，特地给予他这次机会，令他尽快返回宁家，参加家族测试，不得有误。” “是。” 待到宁甲离开书房，宁流云长长的舒了口气，扫视了一眼桌上的情报，淡淡道：“你们这些废物真该庆幸，若不是有这么好的出气筒替你们挡着，老子绝对要你们好看。” 想起刚刚做出的决定，宁流云脸上现出一丝得意的笑容，自说自话的声音都显得有些激动不已：“天地好侄儿啊，八年前你是一个废物，八年后你会变成什么样呢？是更加的废，还是……会略微好那么一丁点儿啊，哈哈哈哈。” “宁风波，曾经你是多么的风光啊，家族内所有长者的目光都放在你身上，连瞧都不瞧我一眼，如今即便你是个废人，你的儿子同样也能让所有人目光都转向他的，这么一来，你们俩可真的是父子绝配啦，哈哈。” 竹园内，原本几只正在竹林中觅食的啮齿动物似乎也都感受到了书房中传出的异样气息，纷纷睁大了眼睛注视向那边，随后又相继逃离而去。 转眼间，这一夜就已过去。 新的一天，当第一缕阳光透过纸质窗户透进屋内时，宁天地睁开了双眼，随后利索的起身，穿衣，洗漱，与父母以及jiejie姐夫相继问好，一家人在一起吃过了早饭之后，宁天地又送了jiejie与姐夫出门。 看着老弟在门口与自己微笑挥手，宁胜楠忍不住又问了一遍：“老弟，你真的不跟我们去店里看看吗？你姐夫的店还是很不错的，有很多美酒哦。” “呃……要喝酒你们回来帮我带些不就好了，我懒得跑了，再说了我还有事呢。” 宁胜楠翻了个白眼道：“那随便你啦。” “嗯嗯，去吧去吧，姐夫回来别忘了给我带酒啊。” “嗯。” 院门口，宁天地目送着两人的身影消失不见，转过身时自言自语的说道：“今天会来吗？应该会的吧，照我的推测，这个时候我回来的消息应该早就传过去了吧。” “呵呵，有些等不及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