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恩怨情仇纷扰起

    第一章恩怨情仇纷扰起

    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过，将鹅毛般的大雪吹拂得漫天飞舞。此时夜幕已然降临，往日里繁华热闹的楼兰古城此时却是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放眼望去，城内随处可见残垣断壁，余烬未灭的屋舍废墟，以及倒毙的士兵。血与火交织在一起，就仿佛那嗜血的修罗场一般。

    然而这种寂静并未持续太久，很快便被一支徐徐升起的火箭所打破，随着这支火箭的腾起，漆黑的夜空顿时变得耀眼光亮起来，紧随其后的数十万支火箭瞬间就将这座沙漠之城淹没在了一片火海之中。在经历了数轮连绵不绝地火箭射击后，大批身着重甲的吐蕃骑兵开始呐喊着冲向了城墙。

    待到吐蕃骑兵靠近，废墟中隶属安西都护府的武周军队这才突然展开反击，一时间弓弩齐射，堪堪抵抗住了骑兵的冲锋。眼见胜利在望，野心勃勃的吐蕃人又岂会善罢甘休？于是在其统帅的严令之下，吐蕃骑兵向城中固守待援的武周军队发起了一轮又一轮的猛烈进攻。尽管武周军队的抵抗异常顽强，奈何双方兵力相差悬殊，墙门很快便易于敌手。随后双方围绕着楼兰城内的每一条街道，每一间房屋展开了反复的争夺，惨烈至极的巷战持续至破晓时分，弹尽粮绝的武周军队这才渐渐地支持不住，最终开始了溃败。

    此时在距离楼兰不远处的武周军营门前，河西节度使张定方正在背负双手思考着眼下的战局。与武周帝国其他将军统帅的粗狂豪放不同，张定方举止优雅，谈吐风雅，完全不似统帅数万大军的大将军，反倒是很像一位风度翩翩的书生。

    听着楼兰方向传来的阵阵厮杀声，他微微有些皱眉，那对金色的双眸散发出了一抹冰冷阴鸷的神色，自从北庭都护府被攻占以后，吐蕃人随即向安西四镇展开了凌厉的攻势。

    照理说在形势不利的情况下，整顿军队，固守待援便是了。无奈西域行军大总管武元杰这位纨绔子弟却不这么认为，此人自幼熟读兵书，眼高于顶，对那些吐蕃野蛮人很是不屑。在接下来的战役中，他指挥安西四镇的精锐骑兵全力追击佯装后撤的吐蕃骑兵，结果中了伏击全军覆没。这一下子使得导致武周军队陷入了被动，就连西域重镇楼兰也直接暴露在了吐蕃铁骑的攻击范围内。

    “骄兵必败......”

    对于这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猪队友，张定方自然是十分恼火，但是与此同时，吐蕃人的快速推进也让他看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正当他准备再详细推敲完善一下作战计划的时候，东方龟兹城方向忽然出现了一小队的骑兵。

    “这么快？莫非是攻占了北庭都护府的吐蕃人赶来合围自己了？”望着远方的骑兵急速飞驰，扬起了漫天的浮尘，张定方顿时露出了紧张的神色。眨眼间的功夫，那队骑兵已然冲到了营门口。

    令他感到惊讶得是，领头的居然是一名手持长槊，身批白袍金甲的女将军。这名女将军远远望见紧张戒备的张定方，忽然猛扯缰绳，战马长啸了一声骤然停在了军营门口，那股横刀立马，英姿飒爽的气势，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什么时候我大周也有女将军了？”张定方紧握腰间的刀柄，警惕地望着眼前的这些人，常年带兵的他看得出来，这队骑兵虽然人数不多，但全都是以一敌百的精锐之士，而且这些骑士的衣着齐整，装备精良，绝非是安西都护府的边府之军。

    “莫非是京营禁军？”一瞥之间，张定方注意到在这名女将军身后，紧紧跟着一名身批灰色长袍的白发老者，从老者身边卫士小心翼翼的模样看来，这应该是一个十分重要的人物。

    停顿了片刻，还是这名英姿飒爽的女将军率先打破沉默，她翻身下马，冲着张定方抱拳说道：“请问阁下可是河西节度使张定方？””

    张定方点了点头，戒备道：“不错，在下正是张定方，你们又是什么人？擅闯军营所为何事？”

    闻言女将军神色一喜，笑道：“本将乃夜鹰内卫左将军独孤燕，奉女皇陛下之命，前往楼兰公干。”

    “哦？夜鹰内卫？本节度使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张定方皱了皱眉，疑惑问道。

    只见独孤燕从怀中摸出了一块巴掌大小的令牌，说道：“夜鹰内卫即便在禁军中也属于影子部队，自然极少有人知晓，您长期驻守西域不晓得夜鹰内卫很正常！这是女皇陛下御赐的金牌令箭，节度使大人请过目！”

    “恩，不错！的确是金牌令箭不假！”张定方拿着金牌细细观察了一阵，这才点头说道：“独孤将军，能否透露一下你们此行的目的呢？如此起来，本节度使也好安排你们的行程......”

    他伸手将金牌递给了独孤燕之后，负手笑道：“如您所见，眼下的情势对我大周很是不利，本节度使实在不建议你们擅自行动……”

    眼见张定方对自己的身份不再有疑问，独孤燕暗自松了口气，将令牌塞回了怀中：“正如传闻所说得那样，节度使大人您可真是一位气度非凡的统帅！局势如此危急依然能够稳如泰山，镇定自若......”

    说到这里，独孤燕忽然脸色一沉，说道：“不过我得提醒您，眼下楼兰城的守军正与吐蕃人血战，您为何还在此地迟滞不前呢？如此畏敌怯战，小心女皇陛下降罪哦！”

    闻言张定方眉头一挑，不屑地哼道：“独孤将军，请注意你的言辞！我才是这里的最高统帅！本节度使如何打仗还轮不到你一个妇道人家指手画脚！好了，本节度使还有军务在身，恕不奉陪了，告辞！”说罢便一拂袖，愤愤地走向军大帐走去。

    “可恶的家伙！”独孤燕咬了咬嘴唇，正要追上前去理论，忽然肩膀一紧，不由得转身望向了身后的白发老者：“为什么要阻止燕儿？这个张定方实在是太傲慢自大了！真不知道这种胆小如鼠的缩头乌龟是如何当上镇守一方的节度使！”

    闻言白发老者微笑着摇了摇头，说道：“燕儿不要冲动嘛！依老夫看来，此人城府极深，应该不是一个等闲之辈！老夫断定他必然是有所打算！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呵呵......”

    大军行进的路上，张定方又将作战计划细细斟酌了一番，以确保万无一失。他少年从军，纵横沙场数十年，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此次大军向西与吐蕃人决战亦是经过深思熟虑。眼下连战连胜的吐蕃人早已是极度膨胀。正所谓骄兵必败，自信天下无敌的吐蕃人居然不待北庭都护府方向的援军，就敢孤军深入攻击西域腹地的楼兰古城！

    其实早在数日前张定方就已经开始在楼兰附近暗暗集结兵力，准备吃掉这支狂妄自大的吐蕃人军队。他寻思着经过楼兰古城巷战的消耗，吐蕃骑兵的锐气受挫，此时正是出兵的最佳时机！更何况他手中还掌握着一支帝国精锐——陌刀军团！正所谓陌刀阵出，人马俱碎！有如此恐怖的实力，焉能不胜？

    随后的战局完全如张定方设想的那样，突进的吐蕃骑兵在遭到了陌刀大阵的强力狙击后，又被埋伏在两翼的武周骑兵合围分割。在经过一场血腥大战之后，二十万吐蕃军队损失大半，剩余的人眼见逃生无望索性投降成了俘虏。正所谓好死不如赖活着嘛！

    然而常年纵横疆场的张定方早已是心如铁石，丝毫没有善待俘虏的觉悟。在干净利落地坑杀掉了投降的吐蕃人之后，他随即挥师西进，一鼓作气夺回了楼兰古城。

    数日后，楼兰城郊的一处废墟中

    白发老者瞥了眼面前一个布满金色符文的巨大容器，飞速地触碰击着手中的小玉碟子，忽然间他眉头一皱，十分懊恼道：“又失败了！究竟是为什么呢？老夫可是严格按照古籍中的记载行事啊，怎么会不行呢......”

    闻言在一旁护卫的独孤燕不禁好奇道：“又失败了？怎么会这样？”

    白发老者唉叹了一声，苦笑道：“唉，谁知道呢……老夫刚刚将苍狼的精血嵌入他的体内，刚开始一切都非常的顺利，只可惜总在最后关头出现反噬！唉，如果不解决掉这个问题，咱们只会复活出一个没有理智的怪物……眼下帝国在西域的战事已经非常吃力了，指不定哪天楼兰又会被吐蕃攻占，得抓紧点时间啊！”

    白发老者环顾了一眼四周，感慨道：“这座遗迹里究竟还藏有多少秘密啊！只是一些符文就让老夫研究了这么久！”

    正当他感慨不已的时候，身后的石门忽然洞开，随之快步走进了一队手持劲弩的军士，领头的正是张定方。

    望着这些杀气腾腾的军士，独孤燕神色大变，霍然抽出了腰间的长剑，厉声喝道：“未经通报竟敢擅闯夜鹰卫禁地？难道不怕女皇陛下降罪吗？卫兵呢？怎么没人通报……”

    “卫兵？呵呵……”张定方冷笑了一声，缓步走上前观察起了面前一个巨大的透明容器。

    只见他轻轻地敲了敲手中的刀柄，冷哼道：“独孤将军，我得提醒你！楼兰可是在本节度使的管辖范围内！”说罢扭头向一旁的白发老者询问道，“这个男子是谁？他是死了？还是昏迷了？”

    眼见独孤燕脸色不善，有些发飙的迹象，白发老者赶忙上前一把将其拉住，无奈地笑道：“算啦，算啦！节度使大人也是关心一下我们啦！就让节度使大人见识一下老夫研习的符文之术吧！”说罢他冲着张定方笑了笑，解释道，“节度使大人，这个人早已死去，只是中了老夫的定身符咒，身体没有僵硬腐烂罢了......不过假如这里石壁上所刻的符文之术是真的话，相信他很快便会复活！”说罢白发老者伸手触动了一下放置在石柱上的玉碟，一团金色的光球随即将巨大的透明容器包裹了起来。

    望着玉碟上不停变幻的符文，白发老忽然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只见他一把将张定方抱住，兴奋地地差点跳了起来：“节度使大人，您可真是福星啊！没有出现反噬，我们成功了！造化玉碟果真有起死回生之神效！哈哈哈......”

    正说着他忽然甩开了一脸惊诧的张定方，又飞速的敲击了一阵玉碟，欣喜万分道：“非常好，非常好！老夫多年的辛苦没有白费，哈哈哈......”

    话音未落，白发老者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随即便一脸愕然地倒在了地上。

    只见张定方挥刀将白发老者砍翻后，又指挥手持劲弩的军士将一旁呆住的独孤燕围了起来，冷冷道：“擅弄邪术的jian恶之辈！实话告诉你们吧！本节度使早就暗中派人回京向女皇陛下核实过，朝廷根本就没有什么夜鹰内卫，也没有什么叫独孤燕的女将军！说吧，你们到底是谁？”

    闻言独孤燕却像是没有听到斥问一般，哐当一声丢下手中的长剑，俯身将白发老者紧紧地搂在了怀里。

    “动手！”见状张定方只是微微一皱眉，便果断地挥手示意弓弩手动手。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弓弩手们即将扣动扳机的一瞬间，张定方忽然感到眼前一花，一道白影飞速地从他眼前晃过。待他回过神之时，身旁的弓弩手们全都被划破咽喉，窒息而亡。

    “怪物……怪物……”望着面前这个秀发银白，指尖滴血的九尾怪物，张定方反应极快，立刻转身发疯一般地向门口逃去。

    “燕儿，得饶人处且饶人，算了吧……”

    独孤燕心中大恨，正要追上去灭口，忽然听到身后的呼喊，只得长叹一声又回到了白发老者的身边。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她双膝跪地，将奄奄一息的白发老者搂在怀里，失声痛哭了起来。一时间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一般，不停地打落在白发老者的脸上。感受到脸上的点点灼热，白发老者那已经有些扩散的瞳孔又骤然缩了缩，“好漂亮......燕儿你真漂亮！难道你就是传说中的九尾狐妖吗？唉，我也真是糊涂，凡人怎么可能不变老呢？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我早就该猜到你不是普通人了，咳咳咳……”

    眼见白发老者不住地咳嗽，独孤燕顿时哽咽道:“你不会有事的！我这就带你去找大夫！”

    白发老者又咳嗽了几声，忽然一把握住了独孤燕的双手，柔声道：“傻丫头，你忘了我原本就是一名大夫么？我自己的身体状况我自己最清楚，即使没有这一刀我也活不了多久啦！油尽灯枯，大限将至，只是没想到这一切会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

    正在这时，四周的墙壁忽然开始了剧烈的颤抖，碎落的石块不停地坠落在地上。白发老者神色一变，紧张道：“不好！张定方似乎触动了机关！燕儿，你不要再管我了，快走！快走啊！”

    不料，独孤燕却是秀眉一挑，倔强道：“不！我不要离开!就是死我也要和你死在一起！”

    白发老者觉得意识渐渐变得模糊起来，强撑着最后一口气，说道：“何苦呢！我一糟老头子死有何憾？燕儿你又何必留下来陪葬呢？听话快些离开这里吧！和你在一起的这些年是我最快乐的时光，真想就这样直到永远，可惜……咳咳，燕儿答应我，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忘了我吧……”

    闻言独孤燕的心中悲痛欲绝，她抬头仰望着已经开始崩塌的遗迹，嘴里喃喃道：“忘了你，也就忘了这世间所有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