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进宫

    烁王府的生活是日复一日的平静。澄雪并不厌烦这样的生活，除了偶尔与小玉女扮男装，悄悄地去一趟洪记，与洪四、锦娴商议洪记的一些事务，她更多时间喜欢留在暖暖的宜景阁中，或伏在案上边畅想边随手涂涂画画，或捧了一本厚厚的书乐此不疲。

    她叫小玉去书铺买了许多书来，各种各样的书都有，她喜欢用看书来打发时间，这样，才不会觉得日子无趣，在书中，她亦可以更加了解她所处的这个架空时代。

    洪四早就办完四娘的身后事回到了酒楼中，他听澄雪说起冷月裳还活着的事，亦是唏嘘不已，澄雪答应他有一天一定将冷月裳抓住，给四娘报仇。洪四心里亦是感觉安慰，只将所有的心思放在按王妃的意思打理洪记的生意上。

    好在自洪记生意扩大之后，四娘忙不过来，早就教出几位得力的厨师，因此，洪记酒楼的生意仍旧红火，丝毫没受到影响，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洪四忙碌起来，也渐渐地从四娘被害的痛苦中走出来。

    时间渐渐接近农历的新年，天气愈加的冷起来。澄雪开始为王府添置过年的物品，给剩下的各院分发下去，澄雪一向念着竹苑的崔乐莹，她在自己最落魄的时候经常相伴，当然给她准备的年礼最为丰盛。

    不过即使是住在凝香阁的冷月汐，澄雪也叫人照例送去年节的物品。冷月汐自那晚受了闹鬼的惊吓后，情志一直不大好，闹鬼的事件发生后，澄雪见冷月汐带着于灵儿回了丞相府娘，原本以为她不会再回来，没想到，没过几日她又带着于灵儿回到凝香阁，再不提离开的事了。

    只是听说她身体是愈加不好了，整日躲在寝居中不敢出门，人也枯瘦到无精打采。澄雪不想过问她的事，只由着她自生自灭，不过该给她的例份，她一样都不会少。

    除了烁王府准备过年的一应准备，澄雪还问了管家刘全往年的情形，特意叫人备了年礼，送进宫去献给皇上皇后，烁王虽然不在京城，这些该有的礼节，澄雪习惯了随时与管家刘全商量，样样做的周全，让人无可挑剔。

    这日突然从宫里来了一名小太监，传信说皇后娘娘唤澄雪即刻进宫一趟。

    路上，从小太监口中打听到，原来皇后最近害了一场风寒，加上年下思念烁王，便一病不起。澄雪暗想此时皇后召她进宫，亦只不过是找她话话家常，舒解舒解心中的烦郁罢。

    澄雪并未多想，进宫后由小太监引着径直进了皇后娘娘的寝殿。玺皇后半合了双目正躺在凤榻上养神，几名小宫女安静地候在一旁。

    从远处打量，皇后娘娘果然看起来精神不如从前，知道澄雪来了，便由一旁的小宫女扶着坐起来，她朝两边挥挥手遣退了左右宫女与太监。殿里只剩下了她与澄雪两人。

    请安行礼后，澄雪便按皇后的吩咐坐在了她的榻前。

    带了些稍显虚弱的笑意，皇后拉了澄雪的手道：“雪儿，冷名龙的那些事，本宫多多少少地听说了一些，本宫明白雪儿是受了委屈的人，不过，本宫亦是相信命中注定这句话，你嫁给烁儿成为烁王妃，这便是上辈子就注定的缘分，雪儿，你要相信，烁儿他并不是一个坏孩子，相反，他其实是个性情中人，亦是个善良的孩子，他有时傻的太过执着。只有母亲才最了解自己的孩子，雪儿，你相信母后，母后希望你们以后能够相扶相持，恩爱下去。”

    皇后说起话来，带了些气喘，亦是十分的伤感恳切，说完后，不由用丝帕捂着口唇咳嗽了几声。她也许很久没一口气对人说过这么多话了。她说起烁王来，眼中是一片慈母温润的光辉。也许，在每个母亲眼中，自己的孩子都会是最好的吧！她能够理解这点。

    “母后，听说您病了，雪儿本该早些来看您的，现在好些了么？母后，你先靠在榻上，慢慢说，雪儿会认真听的。”雪儿起身拿过一个软靠放在皇后身后，又扶着她半躺半靠在软靠上。

    皇后眼中露出欣慰的笑意道：“雪儿，从见你的第一眼起，母后就十分喜欢，你说的每一句话，母后心里都觉得踏实安慰。这是烁儿的福气，哎！母后这身子啊，越来越弱不禁风了，本宫知道，这是因为挂念烁儿所至，想想以前，在这后宫之中，做个安分的皇贵妃也是很好的，至少这样的事不会轮到烁儿。”说完又是一阵轻咳。

    澄雪看向皇后眼中流露出来的那份悲凄与落寞，不由地动容，她轻轻反握住皇后的手安慰道：“其实，就算母后不当皇后的话，烁王他是皇上的儿子，为国效劳都是他的宿命，娘娘，您上次不是说烁王他接连打了几场胜仗，想必不久他就会平安归来的。”

    皇后苦笑一下无力叹道：“哎，西征大军虽是打了胜仗但亦是锐气大锉，加上受不了西部的严寒，正在休养整顿，战事也只好暂时停歇，听说要等到年后开春再作打算了。”

    澄雪听了，一时亦是找不出合适的话安慰皇后，她握紧了皇后的手，片刻后才轻道：“母后不必过于担心，一定要调养好身子，这也一定是烁王盼望着的，等烁王他回来的时候，见到母后健康平安，他才会欣慰。”

    “其实，雪儿，今日母后叫你来，是有件事要与你商量的。西部的战事一时难息，烁儿去了也有三个多月了，这还不知道要在那边待到几时。再有二十多天就是农历新年了，是个本该团圆的日子，可烁儿他却要只身在外，所以母后心里才会愈发地难过不安。”皇后抚着自己的胸口，无助地望向澄雪。

    “母后请讲！”澄雪平静道。

    “母后想了许久，知道这样做很自私，可思来想去，却只有你最合适。本宫想请求皇上，叫人护送雪儿以烁王家眷的身份去西部的宜城与烁儿团圆。这样，烁王身边有个贴身的人陪伴照顾，母后才好宽心。”皇后谈谈地说完这些，便低下了头只顾着用手中的丝帕遮住了口咳嗽。

    澄雪是真的没想到，皇后嘴里说的要与她商量的事，竟然是这个，脸上早已是惊愕的神色，好在皇后只顾着低头咳嗽，并未留意到她脸上的表情。她稍稍平息自己的心情，收回那份写在脸上的惊愕，一时心中又有些愤愤不平起来。

    她确实很自私，为了自己的儿子派她去那么远的地方，而且盛云烁他并不待见自己，先不要说一路上风餐露宿、长途跋涉，就算到了之后与他团圆，又如何会有她的好日子过？

    抬头见澄雪微蹙了眉心不语，皇后才放缓了语气十分温和道：“雪儿，母后知道你也是金枝玉叶出身，去西部路途遥远，且西部险恶，遇事难料，可谁叫你是烁儿的正妻呢？就象当初本宫立后之日，便要送别自己的亲生儿子远赴战场一样。本宫知道路途辛苦，便叫人赶制了舒适的马车，上面设了软榻，可供你赶路时歇息，并叫皇上先行传旨下去，让每处驿站都提前准备好了接应你，一定会保证雪儿的安全，本宫昨日与你父亲提了本宫的意思，他说，要本宫亲问过你，若你愿往，温将军便亲自护你去西部。”

    澄雪心中其实是一下子难以接受的，她本来看着皇后眼中的悲凄，是存了几许的同情与怜惜的。但听着皇后一字一句的说完后面这些，除了有几分恼怒，脑中已是思绪纷纭。

    皇后说的话与她脸上的神情一般皆是天衣无缝，滴水不露，令人无法反驳。是的，去西部那么凶险的地方，除了她，没人愿意去，她当然也不愿意去，可她却是无可推卸。

    不是说要与自己商量么？可既然什么都准备好了，包括马车、驿站、护送的人，还用得着找她商量么？

    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包括她与康王的一些传闻，可能早就传到了皇后的耳中。也许自己早就成了皇后眼中一颗可弃可用的棋子。她能从玺贵妃变作玺皇后，她是何等聪明的女人。如果她还有利用的价值，为何不赶紧派上用场呢？如此安排，却是利用的恰到好处。

    想要拒绝，显然并不可能。这哪里是商量？明明是命令，她没得选择，不过，让她去就去吧，为何还要搭上自己的父亲呢？就快过年了，京城里岂不是只剩下了母亲一人？

    略略思量权衡，雪儿已不觉得奇怪，不由心中升出些许自嘲。浮上面上的却是十分得体又温顺的浅笑，她款款道：“雪儿体贴母后心情，愿听母后安排，前往西域与烁王团圆，只有一点，雪儿要恳请母后，就是求母后让家父留下来吧！”边说，澄雪不由脱开皇后轻握的手，在榻前跪下身来。

    “雪儿，快起来，母后是考虑到，你是女眷，护送你的人必应是亲近的人才更好，既然你求了本宫，让本宫再想想。”皇后从榻上坐起身，伸手拉起澄雪。

    澄雪却带了坚定的神色，固执地不肯起来，仍是恳求道：“此时年下时分，雪儿与父亲若都前去西域的话，府里只留下母亲孤单一人，可怜雪儿的母亲要同时牵挂着两个亲人，她在府里日子必不好过，而雪儿远行，想到母亲，定会寝食难安。有父亲在家，雪儿才好放心远行。母后向来慈悲，顾念雪儿，母后要是不答应雪儿这个要求，雪儿就一直跪着。”

    虽是微微不悦，但见澄雪言词恳切，皇后便舒展了眉头，道：“好吧！同为女人，本宫能理解你的处境，便答应你，另外安排合适的人护送你前去。雪儿便先去府里准备着吧，府里的人由你选出一人主持大局，三日后圣旨送到烁王府，雪儿再即刻启程吧！”

    “是，雪儿谢过母后。”澄雪伏身谢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