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卷后章十一
调查完所有在皇帝身边的仆人后，霍尔洛便开始着手调查那些觐见过伊莱克索姆四世的帝国大臣。根据现在的调查结果显示，这些仆人都是皇帝陛下亲自挑选的，但经过仔细排查，这些人全部都是奥古那帝国人，其中超过八成是格林寇土生土长的，除非被收买，不然他们不可能和伊莱克索姆四世身体出现变化这件事产生联系。 这些仆人的财务状况，他们的家人情况也都逐一排查过，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这些人曾经被收买。所以在出发签订和约前，霍尔洛决定把怀疑的目光投向那些接近过伊莱克索姆四世的大臣。 由于霍尔洛也不清楚帝国皇帝的身体出现了何种变化，但他可以肯定，这具身体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一年又一年在霍尔洛面前长大的身体。它不一样了，但是不是真如歌莉娅所说，伊莱克索姆四世不再是活人呢？帝国宰相也不敢妄下判断。 霍尔洛最害怕的是如今奥古那帝国的皇帝已经变成了某些怀有野心的人的扯线木偶，无论这具身体是魔法变成的还是其他人的，霍尔洛都担心这个可能。可是从伊莱克索姆四世患病至今，这位大陆最有权力的男人从未发布过任何一道命令，从一般民众的角度看，掌管奥古那帝国大小事务的宰相霍尔洛反而是大陆最有权力的男人。 在霍尔洛的调查笔记本里，留下了一大块空白的地方，那本来是用来记录伊莱克索姆四世不寻常的表现，可是调查了将近大半个月，除了上次看见的诡异瞳孔，还有曾经看见的腐烂蛆虫，再也没有其他不寻常的地方。如果说最不寻常的事情，那就要数霍尔洛第一次看见腐烂的伊莱克索姆四世后，对方完全没有做出解释。在霍尔洛第二次去觐见伊莱克索姆四世时，对方已经恢复了原样，这使得霍尔洛在心里认为那一切不过是自己的幻觉，由于珀波公爵被毒死而感到慌张产生的幻觉。 “绝对不是幻觉，那一次和第二次看到的都是真实的，”霍尔洛差点就再次被自己的心理暗示给蒙骗过去，他立即摇了摇脑袋，低声地告诫自己，“我一定要调查出真相，为什么陛下他会变成这个样子，幕后黑手又有什么目的。” 带着这样的疑问，霍尔洛开始把在这两年里，曾经进入宫殿觐见伊莱克索姆四世的人都写了下来。这些人都由宫殿的卫兵和仆人确认，他们进入皇帝寝宫也会有人作记录，觐见伊莱克索姆四世最多的人不是其他人，正是霍尔洛自己，他进去过五次。 萨蕾莎两次，布卢默一次，坎普一次，乔瓦尼一次，达隆一次，贝尔纳多一次…霍尔洛找不到进入宫殿两次的人。这些人大多是帝国重臣，只有极少帝国贵族来过格林寇并觐见伊莱克索姆四世，仿佛那些远在其他封地的贵族都不愿意来这里似的。 霍尔洛知道布卢默和坎普不可能有问题，因为他们和自己一起觐见皇帝。乔瓦尼作为过渡裁决长，如今拥有更深资历的他竟然屈居在达隆手下，成为次席裁决长，身上的疑点并不多。而在数月前正式结束乔瓦尼的过渡时期，成为奥古那帝国首席裁决长的达隆也可以排除在外，因为他在正式就职时才来觐见伊莱克索姆四世，时间对不上。 萨蕾莎和她的父亲贝尔纳多公爵一起觐见的皇帝陛下，以霍尔洛对荒原之蟒的了解，没有人比她更忠心于帝国了，她绝不可能是幕后黑手。 排查到最后，霍尔洛没有找到一个很可疑的对象，一直深居简出，也极少离开寝宫的皇帝就像笼子里的小鸟，受到了铁笼的“保护”。如果说要从这些人来找出一个值得怀疑的对象，那就是在一年半前，曾经的一次集体觐见。 那次的见面是由其中一位裁决长安排的，那时候在场的人还有现在的次席裁决长乔瓦尼。参加的人全都是效忠于奥古那帝国的特权佣兵，一共八位团长。这里面有三支佣兵团属于一级特权佣兵，另外五支佣兵团属于二级特权佣兵，他们都在帝国的领地内拥有非常大的权力，所以他们也变得越来越懒惰，在领主的宴会之间来回享受，逐渐忘记了自己的本分。 之所以霍尔洛会把这次集体觐见视为可疑的对象，是因为当时有几个仆人清楚地记得，那群佣兵团长里有一人身上一直散发着难闻的臭味。霍尔洛还记得他那次看见伊莱克索姆四世浑身腐烂，蛆虫乱爬时，他所闻到的恶臭。歌莉娅也在墓园出现时提到过难闻的气味，不知道这几个巧合是不是有什么联系。 霍尔洛开始重新审视控制着帝国宪兵的裁决官们，这些人是最严酷的官员，他们的力量虽然远不如正规军。但他们正逐渐壮大，特别是那个外号“神的裁决者”的达隆，他的权力在日益提升，他也好像真的把自己当做了像天父那样的神。 不过就算帝国宰相要对这些管治平民的家伙进行调查，他也要先从西境安全回来才行。 霍尔洛经过二十二天的旅途，绕过了被大雪封山的割裂山脉，终于到达了金蹄城。在那里的鲍德温侯爵举行了盛大的欢迎仪式，同时还准备了一大堆阿谀奉承的话。 重新续签的和平协议将会在义王城签订，东奥古那帝国派出了少有离开首都格林寇的宰相霍尔洛，而东奥古那帝国则派来了摄政王修莫。双方可谓诚意十足，特别是西奥古那帝国，毕竟义王城是在东奥古那帝国的领土之内，修莫这次来是冒着风险的。 霍尔洛自己没有准备任何陷阱，因为国内的事情已经足够头痛，他不想再给帝国带来麻烦。作为牵线搭桥的鲍德温侯爵也表示这次会面诚意十足，没有人有其他居心。他保证这次签订和约绝对是一个双赢的选择，他的表态让霍尔洛百分百确定，这个金蹄城的侯爵是不值得信赖的，他只是一个见风使舵的自保者。 “修莫大人到。”披着厚重披风，身材高大挺拔的修莫步入了议事厅，他身后还有一些曾经奥古那帝国的有名将领，只不过如今这些人都变成了敌人。 霍尔洛扶着椅子的扶手站了起来，“修莫大人，幸会。” 修莫伸出戴着皮手套的手，“霍尔洛大人，我们太久没见了，但是你的样子却一点变化都没有。” “你也是。” 不比修莫大多少的霍尔洛显得特别衰老，无论是身姿还是容貌，他都像是一个七十岁的病弱老头，而不是五十多岁的政治家。可是外表并不是政治谈判中的决定性因素，实力才是。 霍尔洛和修莫没有更多地谈论其他事情，二人刚坐下便把延长和约的事情摊开了说，这也让本来想缓和一下气氛的鲍德温侯爵面露尴尬。 对话是霍尔洛最擅长的事情，无论是对下属还是对他国使臣，这位经常工作到深夜的帝国重臣直接摆明了态度——延续和约是必须的，但西奥古那帝国付出更多的诚意也是必须的。霍尔洛要求西奥古那帝国向格林寇送来人质，同时也必须让曼弗雷特小皇帝承认他父亲伊莱克索姆四世还活着。 这样的要求其实并不过分，毕竟伊莱克索姆四世在帝国民众的眼中确实还活得好好的，最近一次出现在大众视线里的帝国皇帝还高声向民众说话。可是西奥古那帝国的摄政王没有任何犹豫，直截了当地拒绝了霍尔洛的要求。 “人质的事情可以考虑，但必须以双方各送人质为前提，”修莫说话的时候，他身后的护卫队长利兰会一直盯着霍尔洛的脖子看，让霍尔洛不敢轻易吞咽口水，“但曼弗雷特陛下他已经是一国之君，他所说过的话绝不可能收回。” “难道你连自己的双眼都要蒙蔽吗？陛下他依旧健康…” “那是你们的陛下，而且伊莱克索姆四世站在我们面前了吗？接受过我们的检查和确认吗？” 修莫的副手斯坦利立即接话道：“这两年来，住在格林寇的那个皇帝连一个政务都没有处理，一个命令都没有下达，这样的皇帝也能称之为一国之君？” 修莫和斯坦利对伊莱克索姆四世的连番羞辱让霍尔洛无法忍受，他想就此离开议桌，但习惯忍耐的他还是把心中的怒火强行压了下来，继续就其他细节进行谈判。 最终两国的掌权者都一致同意签订两年的和平协议，假如一年内双方都没有任何军事上的摩擦，那这份协议将会自动延长一年，达到一共三年时常。两国也允许自由通商，建立基本的外交联系，在某种程度上来看，东奥古那帝国等同于默认了另一个奥古那帝国的存在，这也是霍尔洛最后的底线。 和平是需要代价的，霍尔洛清楚这一点，他知道现在的帝国最需要什么，最大的敌人是谁。 “霍尔洛大人。”在霍尔洛离席时，歌莉娅的声音突然从走道的侧旁传了过来。 “歌莉娅…你在这里做什么？你可不是今天应该出席的人。” 穿着长袍，被兜帽盖住头的歌莉娅没有理会对方的问题。 “你应该快查到真相了吧？” “…” “等你查出幕后黑手时，记得把这个重要的情报分享给我，就当是报答我对你的提醒。” “歌莉娅！你还知道什么？！” “我还知道我们有共同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