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考核（一）
与周伯的富态截然不同，吴老已经老的不剩几块rou了。黄石在岳麓书院不多不少混了一年，一年来见过这位老人家的次数绝对不超过三次。老人不喜欢抛头露面，只有一些重大的集会才会出席。 吴老身为书院斋仆，享受的是高管待遇。种种迹象表明，黄石推论吴老是高人的身份应该八九不离十。 吴老满脸褶皱，双眼泛着奕奕的神采，把黄石从头到脚打量个遍后，便不再管他，转向张铜锤道：“把书都卸下来，可要仔细了！” 张铜锤哎的一声，急忙跑出门外，麻利地把书搬进藏书阁，放在吴老指定的一张桌子上。黄石被吴老冷落，也不在意，兀自惬意地巡视自己将要工作的地方。一排排黑漆书架，架上整齐地摆着一本本蓝皮书。在屋子右侧，有一条通向二楼的木梯曲折而上，令黄石萌生往上一探的冲动。 一会儿后，书本都已卸完，张铜锤领了工钱就和黄石道别了。他得尽快回到张家村村外的大道上招揽生意，家中的娘亲也需要他照顾。 换位思考下，黄石觉得自己是多么的幸福，在岳麓书院做事管吃管住，还有例钱分派，正所谓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可惜张铜锤必须要照顾她母亲，否则来书院上班是再好不过了。 吴老掇条凳子坐了下去，抿口茶水淡道：“叫什么名字？” 刚才不已经自报家门了吗？但人家既然问了，黄石只好礼貌答道：“我叫黄石，黄石的黄，黄石的石。” “嗯？咳，咳咳——”吴老一愣，呷在口中的茶水顿时把他呛了几口。 黄石没料到吴老会有这种反应，急忙道：“吴老，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吴老抚着胸口，终于缓过气来了，“黄……石是吧？咳咳，虽然是周老头派你来的，不过有些话我必须要告诉你。” 吴老称呼贼老头作周老头，看来与贼老头起码是平起平坐的地位。黄石思忖着，投其所好道：“周伯说有问题找您就对了，吴老有话尽管说。” 吴老诡诈地笑了笑，不慌不忙地端起茶杯，正要抿一口时忽然想到刚才那一幕，皱皱眉头不甘地放了回去：“嗯，是这样的，藏书阁与别处不同，乃书院根本之所在，所以想成为藏书阁的执帚小厮，脑子必须要灵活，愚钝者概不录用。” 黄石讶道：“你的意思是要考试？” “不然你以为随随便便就能进入我的藏书阁吗？”吴老冷笑道。 他奶奶的，贼老头可没跟我说过这件事情！黄石凝视着吴老，只见吴老嘴角露出一丝贼笑，该不会死老头因为差点喝茶噎着而故意针对自己吧？黄石腹诽不已，正色道：“吴老，您看我这面相，敦厚老实又不乏朝气蓬勃，加上有周伯推荐，必定胜任执帚小厮这个差事。” 吴老挑了挑眉不屑道：“那可未必。” “好，那你说要怎么考？”黄石也不绕弯子了。 吴老伸出三根枯槁般的手指头道：“回答我三个问题，三个问题都答对了，我算你过关！” “就三个问题？” “就三个！” “您老不会故意刁难我吧？” “那得看你造化。” “出题吧！” 黄石意气风发地下定了决心，只要不是太偏的问题，譬如岳麓书院山长的老婆的三围是多少，吴老的爷爷的隔壁的邻居的小姨叫什么名字，其他一般都难不倒他。 “好！”吴老似乎很有把握让黄石知难而退，“潭州城内有棵树，树上有鸟十只，一个孩童用弹弓打死了一只，试问，树上还有几只鸟剩下？” 吴老问完，见黄石一脸目瞪口呆的样子，不由得瑟道：“小伙子，你答不上来也很正常，这个问题是我花毕生精力研究出来的，呵呵！” “零只！” 黄石口中突然蹦出这两个字。吴老笑容一滞，似乎没听清楚。黄石深吸口气，再说了一遍，吴老才恍过神来：“为什么？” 真当我是白痴吗？这么简单的题目要是答不出来，拿豆腐撞死算了。黄石满不情愿道：“死的掉下去了，活的都被吓跑了呗！” 吴老微微点点头，表情变得凝重道：“这道题算你答对了。” 晕，什么叫算我答对了。黄石崩溃地想道，不自然地点了点头，算是作了回应。 吴老收起了轻视之心，低头沉思片刻问道：“早晨醒来，人们要做的首件事情是什么？” 脑筋急转弯，不是我那时代才有的题目吗，怎么这么早就出现了？黄石讶然地看着吴老，不假思索道：“睁开眼睛。” 呼—— 吴老豁然站起，不可思议地盯着黄石，这小子几乎连想都没想便破老朽的逆天之题，当真怪异呀！ “吴老，我没答错吧？”黄石得意道。 “很好。”吴老慎重道，“下面可不是回答这般简单了。”他指了指桌上黑色的砚台，“你能用这墨写出朱字么？” 用墨写出朱字？黄石顿了下，才想到“朱”是“红”的意思，笑道：“这又何难，我在字上写个‘朱’字，不就用黑墨写出‘朱’字了吗？” 了不得！吴老心底起伏澎湃，他自问这三道题虽然不是答不出来，但起码得花时间去思索。这家伙居然在弹指间连破三题，道道一语中的！尤其第三道，他故意声明不是用嘴说的那么简单，为的是引导黄石误入歧途，万没想到黄石竟然识破了他诡计，了不得呀！ 黄石见吴老久久不语，感到好笑道：“吴老，没说错吧？” 吴老回过神来，稍稍抚平心绪后叹道：“没错。下一道，什么事天不知地知——” 有没搞错？一听苗头不对，黄石急忙阻止道：“哎，停，有言在先，三道题，三道题！” “嗯。”吴老渐渐镇定下来，面上又变得如初般的淡然，“进入下一关！” 黄石脸色一变：“不是已经回答了三道题吗？” “那三道题只是第一关，现在是第二关，你不想测试大可离开！”吴老老气横秋的样子，一副规矩是我定的，怎么着？ 遇人不淑，遇人不淑！黄石鄙视吴老道：“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