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章 督察宫禁
就在房玄龄与李世民揣测裴寂的想法的时候,裴寂回过头去看了看戴胄,笑道:“古人有言:宫城郭野,外不靖则内不宁。我看,索性请戴玄胤也参与进来,把长安内外都梳理一遍,如此才是万全之策啊。” 房玄龄闻言一叹,绕了一圈,现在终于图穷匕见了,他的用心,到底还是在这里。 戴胄与前面三位大臣相比,品秩所差太远,四人同议,他必居下位。如此一来,除了宫城禁卫,就连大理寺都要纳入整顿之列,李渊的老臣子们便可把手伸进大理寺,籍此作些文章出来。 面对裴寂的“好意”邀请,戴胄面不改色,从从容容道:“臣听凭太上皇圣意。”把球从容踢给了李渊,李渊有些为难,便对李世民道:“皇上,你对此有何看法?” 李世民听了,眉宇间透出一丝苦笑。裴寂的提议虽然荒谬,却有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当着李渊的面,他一时间还真不好驳回。 思来想去以后李世民终于开口道:“既然如此,那么就依裴老相国的意思办吧。房玄龄,你辛苦点,和裴老相国一起办这事吧!” 裴寂大喜,连忙跪下谢恩。房玄龄被皇帝点了名,也一起跪倒遵旨。 目的达到以后,裴寂颇有些得意,他转动几下脖子,仿佛刚刚打了一个胜仗。万贵妃插嘴道:“裴相国,可不要辜负了皇上对你的嘱托。” 这句平常的话,在裴寂身上却发生了奇妙的反应。他大声答道:“臣自当粉身以报陛下和太上皇圣恩。”整个人双手撑地,有如一头卧虎,浑身洋溢着热烈的气息。 李世民突然感觉裴寂用词是否有些过重了,要么就是他们说的根本不是一件事。房玄龄饶有兴趣地从背后望着裴寂的背影,心里闪过和李世民相同的念头。 君臣之间又寒暄了几句,会面便结束了。 因为太极宫刚刚被大火烧过,很多建筑被毁,李世民怕李渊住着难受,便命人去李元吉的齐王府打扫。准备请李渊先去齐王府暂住,等太极宫修葺完成以后再搬回来。 裴寂离开临湖殿之后,拜别了房玄龄与戴胄,登上马车。他临上车前,对跟随马车的心腹吩咐道:“去请李安达和钱九陇将军,就说我有要事和他们商量,请他们过府一叙。” 目送着裴寂的马车离开玄武门,房玄龄收回视线:“玄胤,你觉得如何?”戴胄微微偏了下头,像是一条冬眠刚醒的蛇:“新的收获没有,只是意外地证实了一个猜想。” 房玄龄没有问他这个猜想是什么,只是背着手,平视前方,忧心忡忡地叮嘱道:“此事必须小心处理,要不然长安就又要大乱了。” 当天晚上,裴寂府邸的正厅里,仆役们正忙着打扫杯盘狼藉的宴会,几张小桌上还剩着许多吃食,看起来客人们漫不经心,并没太多食欲。 正厅后转过一条走廊和一处小花园,几名黑衣仆从在庭院里或隐或现,再往里便是裴寂的内宅。内宅之中,除了裴寂之外,还有三个人。他们并没有像平时议事一样跪在茵毯上,而是不约而同地围在裴寂身旁,表情颇为凝重。 “就是说戴胄对那具尸体起疑了?”裴寂微皱眉头说道。 李安达点点头。他是从清理禁宫的现场赶过来的,身上还带着烟熏火燎的味道。按道理禁中失火,他的罪责不小。可奇妙的是,无论是皇帝还是太上皇,似乎都不急于追究责任,暂时也就没人拘押他。 “看来我们得加快动作了。”裴寂点头道。 接着他转向另外一位客人,这人身材魁梧,虽然穿着布袍,却遮掩不住他锐利的气息:“皇莆云飞,你那里进行的怎么样了?” 皇莆云飞正在沉思,听到裴寂发问,连忙将身体挺直:“这几天来长安周围出现了许多盗贼,两天前还劫杀了一位官员。现在城中驻屯的部队,一半都被撒出去围捕了,还有一半如今散在城里各处戒严。不过程知节和尉迟恭的部队还驻在城南未动。” 李安达插嘴道:“倘若长安有变,尉迟恭的军队三柱香内就可以赶到。”昨天晚上尉迟恭的卫戍部队带来的沉重压力,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裴寂“嗯”了一声,淡淡道:“只要我们动作够快,三柱香内便可以解决一切。尉迟恭和程知节就算赶来也来不及了。” 他又向钱九陇问道:“如果需要的话,咱们一夜时间能集结多少人?” 钱九陇道:“三百之数。” 裴寂闭起眼睛,略算了算:“有点儿少” 钱九陇有些尴尬,辩解道:“这三百都是我的亲兵,再多了别人就会起疑心,而且也不可靠。” “倘若长安真乱起来,这三百人撒出去,只怕连个响动都听不到。你得再想想办法,无论如何在城中保证有一千人掌握在手里。此事关系到我们和太上皇的身家性命,钱将军你得再用心些。”裴寂说得轻描淡写,钱九陇有些紧张地擦了擦额头的汗,点头应诺。 教训完钱九陇,裴寂倏然把眼睛睁开,道:“党仁弘那可有什么消息?” “京师现在有对党仁弘不利的流言,估计新皇上很快就会派人去查党仁弘了。”钱九陇答。 裴寂翘了翘嘴,半带嘲讽道:“让他们去查好了,只要他在广州起事,把朝廷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咱们在长安就可以大展拳脚了。” 钱九陇迟疑一下,道:“裴公,党仁弘这个人,真的可以信任么?倘若他中途变卦,转向新皇,咱们可就全盘皆输了。” 裴寂冷笑道:“党仁弘是战场厮杀出来的猛将,对这种人,我们不必晓以大义,只要让他知道有利可图就行了。世世代代永镇广州,那么大块肥rou搁在那,我不信他会不动心。再说李孝常那里我也已经派人去了,到时候巴蜀会出兵子午谷,吸引朝廷的注意,让朝廷无暇顾及党仁弘,方便他举事。” 说完他又慨然叹道:“天下之大,忠臣何稀。对陛下尽忠的,只要我们就够了,其他人不过是棋子而已。” 裴寂起身从书台上取了一枚私符:“今日戴玄胤已经对我起了疑心,所以这几日我不能轻举妄动。朝堂上的事情,自有我与钱将军、徐大人周旋,而咱们暗地里的计划,需要另外有人替我主持。”
几个人面面相觑,裴寂是李渊系的领袖,他若撒手,究竟谁还有资格能统筹全局。 众人还未及发问,忽然木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一个年轻人闯了进来。他环顾四周,轻笑道:“几位在这里推骰摇盅,密谋反叛。这等大事,怎么不叫上我呢?” 屋里的人无不大惊,这里是裴相国的府邸,附近明暗的高手护卫少说几十个人,怎么这人就大喇喇地闯进来了? 皇莆云飞反应最快,一道寒光闪过,他已拔出了腰间的匕首,顶到了来人的咽喉。那年轻人夷然不惧,只是赞道:“京师传谣“王快张慢,皇莆不凡”,今日一见皇莆大侠,果然身手不凡。” 这时候钱九陇与李安达已经认出了来人的身份,一齐叫出来:“你是皇帝的侍卫纥干承基。” 皇莆云飞一愣,手中的匕首顶的更紧了。 纥干承基一脸满不在乎,双手一拱:“正是在下。” 说完他环顾四周,笑嘻嘻的面色突然一敛:“几位公忠体国之心是有的,只是细处有失计较。“ 众人见他这样说,恐惧之心少了些。纥干承基拿指头点了点外面,正色道:“裴府周围,不知有多少皇帝的探子,你们轻身来此,若是被人查知了身份,如之奈何?” “我们来是与裴大人商议如何督察宫禁,整顿宿卫的,何必要躲躲闪闪呢?”钱九陇冷哼一声道。 纥干承基修微微一笑道:“你们真以为皇上会相信吗?如果皇上相信就不会派我来了。” “今晚前来赴宴的共有二十多人,那个人何时入,何时出,待了多久,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纥干承基继续说。 “我还可以告诉各位,外面不只是只有皇帝的人,还有至少五个人,是我不认识的。如果我估计不差的话,他们应该是长孙无忌的属下。”纥干承基又道。 皇莆云飞将匕首缓缓地收了回去。 “如果我是长孙无忌的话,就趁你们夜里回府的路上痛下杀手,一盘大注,自然消弭于无形。”纥干承基看了看裴寂说。 “刺杀朝廷大臣?他有这胆子吗?”裴寂说。 纥干承基摇头道:“裴大人不应该怀疑长孙无忌的胆子。” 裴寂等俱都沉默不语。几个人的背心都是冷汗涔涔。他们不知道纥干承基为什么要和他们说这些,也不知道纥干承基接下来想干什么,他明明是皇帝的侍卫,而且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图谋,可是他又为什么要和大家说这么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