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楚大将军的日记
很多很多年以后，一名收拾房间的秘书在打扫大将军楚行的办公室时在床底一堆色|情书刊中找到了一本泛黄的日记本。 秘书摇头轻笑，那个字写的跟狗爬一样的家伙竟然会写日记？他们的将军大人怎么可能那么文艺，再说这年头谁还会用古老的纸笔写日记啊。 为了知道多年前的楚行跟现在的楚行哪个写字更难看，秘书翻开了这本已经被揉搓地不成样子，上面还粘着一些乳白色粘稠不明液体的日记本，上面只有一页的内容： 大楚历风和五年·正月初五·天气·忘了 “牺牲”，我最讨厌这个词。我不明白为什么做任何事一定要有牺牲，可能是我太理想主义了吧，但为什么一定有人要死呢？为什么不能让每个人都过上平静幸福的生活？什么牺牲小部分人的利益是为了完成更大的目标，是为了保护更多的人，可那些人究竟做错了什么，凭什么一定要死？ 看着外面渐渐黑下来的天空，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静。今夜注定要有很多人要死，要么是联邦军的士兵，要么是这座小镇的居民，要么，是松山市的一千万楚国人。 “轰！”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突然响起，基地外随之传来嘈杂的声音，我皱了皱眉，这又是联邦军的炮兵在浪费炮弹了吧，可这次的爆炸声为什么这么近。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便来到跟前，我看到一名个头矮小的抵抗组织成员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喊：“不好了，联邦军队攻过来了！” “该死，怎么会这样，防线布置的不是很周全的吗。”在我身旁的孙凌宣猛地站了起来：“星球防卫炮还要多长时间才能组装好？” “起码两个钟头。”底下的工程师代表将脑袋埋在图纸堆中，头也不抬地说道。 “来不及了。”孙凌宣焦急地一跺脚，正要想办法，谁知这时又一名抵抗组织的成员跑了进来。 “统领，联邦军快突破我们的防线，攻入基地了！” “不可能。”孙凌宣愣了一下，下意识道：“我们在外面那么多人，就算站那让敌人杀也不可能这么快。” “狡猾的联邦人抓住了雷凯副统领做人质，兄弟们不敢拦截啊。” “可恶。”孙凌宣咬了咬牙，然后挥手道：“跟我出去看看。” “是！”基地内的大部分抵抗组织成员跟在孙凌宣的身后，向地下基地的出口涌去。 “我也出去看看。”见基地一下变得空旷起来，我对修冥斯说道。 修冥斯点了点头：“我到组装车间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争取能让星球防卫炮早一点完成吧。”说完便从平台上跳了下去，附近的工人们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最终没有阻止。 当我来到基地大门外的时候，抵抗组织的成员们正手持武器与前方的一众联邦军对峙。 那队联邦军人数不多，装备也很一般，甚至连一辆机甲都没有，但他们中间却站着一个五花大绑的男人，好像还不放心似的，那男人身旁还有两个联邦士兵一左一右按着他的肩膀，生怕他跑了。 那男人我看着有点眼熟，应该也是上次救下来的那批俘虏之一，之前听基地里的人叫那人“副统领”，这个人在抵抗组织中的地位显然不低，周围的抵抗组织成员咬牙切齿盯着对面的联邦军，好似随时都忍不住想冲上去将敌人撕碎的样子，可视线转移到那男人身上马上又变得顾虑起来。 “雷凯，我真是没想到你竟然会被抓住。”孙凌宣从人群中站出来，看了眼落入敌手的雷凯，脸上看不出一丝激动，淡淡说道。 “对不起，我给大元帅丢脸了。”那个叫雷凯的男人低着头，沉声说道。 这时，一名联邦军官打扮的人走了出来，打量了两眼英气逼人的孙凌宣，盛气凌人道：“你就是他们的头领？那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这人现在落在我手上，不想让他死的话就赶快命令你的手下放下武器向我们投降，我可以保证你们的安全。” 我忽然有种想笑的冲动，傻子都知道什么“放下武器投降，保证你们不死”之类的肯定是屁话，可为什么那些反面角色仍然不知疲倦的每次都要说一遍呢？真是太搞笑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让我好不容易出现的好心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面对联邦军官的劝降，孙凌宣仍是一脸淡然的表情，也不说话，只是缓缓将右手伸进了衣服内，然后动作轻柔地从里面取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把大口径手枪！枪口笔直的对准了联邦军官的胸口，随着孙凌宣的动作周围的抵抗组织成员“哗”的一声，一齐抬起手中的枪械，瞄准了对面的联邦军。 “你……你们干什么？不怕我杀了他吗？”这架势显然不在对方的预料之内，那名联邦军官明显出现了一丝慌乱，然后拿出一把枪顶着雷凯的脑袋恶狠狠地威胁道。 孙凌宣依然是面无表情的看着那联邦军官，以及他身边的雷凯，眼神有些复杂，好像是在……告别？ “啊！”原本一直垂着脑袋无精打采的雷凯突然爆起，猛地抬起头来咬住了联邦军官持枪的手腕，同时没被绑住的双腿一齐缠绕上了军官的膝盖，军官一时动弹不得。 几乎是同一时间，孙凌宣手中的枪响了。 “轰！”手枪超大口径的枪口冒出一缕白烟，联邦军官睁大了眼睛，他的胸口出现了一个透明的大洞，没错，是透明的，大口径手枪的子弹将他以及身后雷凯的身体一起贯穿了。 孙凌宣的开火只是一个信号，联邦军官倒下后，其余抵抗组织成员立即扣下了扳机，对面的联邦军措手不及，不一会便被数量远远超过他们的抵抗组织尽数歼灭。 我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抵抗组织的成员打扫战场，他们正在将一具具联邦士兵的尸体搬到一旁的角落里堆叠起来。我没想到孙凌宣竟然会毫不犹豫地开枪，也没想到雷凯会毫不犹豫地配合，地上还在流淌着的鲜血让我想起，这不是电影也不是游戏，不会有戏剧性的逆转上演，这里是真实的残酷的战场，身为帝国的军人他们在这种情况下不会去为战友做无谓的担忧和悲伤，他们是帝国的军人，只为胜利和帝国的利益而战。 “快点，赶快重新搭建工事，联邦人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我们必须守住才能逼他们发动灵魂审判，速度点，把雷凯也搬到一边去……” 孙凌宣收起枪来，马上又变回了统管整个组织的指挥官，干练地指挥着手下的组织成员部署防线。 我回过神，一眼就看到了躺在血泊中的雷凯，他眼睛睁得老大，被贯穿的胸口仍旧剧烈起伏着，巨大的伤口处不断涌出大量鲜血，而两名抵抗组织成员正抬着他的头脚，准备把他扔到一旁联邦士兵的尸体堆中。 “喂，等等，他还活着！赶快帮他治疗啊！”我一把拉住身旁孙凌宣的胳膊喊道。 孙凌宣看了我一眼，又转过头看了下雷凯，淡淡说道：“那跟死了有什么区别吗？不，那种伤势应该说他已经死了，我们救不活他。” 我看着孙凌宣的脸不知该说些什么，那张美丽的脸仍然是那么的平静，没有一点波动，我无法理解那种平静。为什么？为什么她在一个快死的人面前仍旧能做出那种平静的样子，他马上就要死了啊，而且是被她亲手杀死，为什么她能那么平静？为什么她能说出那种话来？ “可是……”我不准备放弃，还想说点什么。 “没有可是！”孙凌宣厉声打断了我的话：“没有时间再浪费在这种没有意义的小事上了，还有那么多人等着我们去拯救，牺牲一两个人又算得了什么呢？” 这就是父亲培养出来的士兵吗？我不解地看着面前的孙凌宣，或者说前黑龙军战士，理智告诉我他们做的非常正确，但心里却怎么也接受不了，我不明白他们到底在为什么而战？胜利吗？那胜利又是为了什么而胜利呢？ “咦？楚将军，你怎么还没走呀？最后的战斗马上就要开始了，待在这里会很危险，赶快带着你的朋友离开吧，这里交给我们就可以了。”一名女性成员来到我身边说道。 为什么还不离开吗？我看着周围忙碌着准备将自己送向死亡深渊的抵抗组织成员们，因为让我看着这些人即将在眼前死去却放任不管，我做不到啊！ 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必须要做的事，也没有什么必须完成的信念，但我知道一件事，让我不管这些即将死去的人自己一个人离开，这种事我无论如何也做不到。逃往枫谷路上的种种经历，那份无助、绝望、无能为力的感觉，我已经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我，已经不想再逃了啊。 联邦军的又一轮攻击很快就到了，我清楚地记得那一次，我第一次乘上机甲勇敢地跟其他抵抗组织成员一起冲了上去，拼尽全力去与敌人战斗。一个又一个联邦士兵倒在我的枪下，我没有不忍，也没有怜悯，心里想的只有不能让这座城镇里的楚国人死。 进攻的联邦士兵越来越多，我不敢去想此时小镇外围已经变成怎样一副景象，只能更加卖力地去战斗，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联邦军攻破这里，这道防线一旦失守抵抗组织的基地就会被端掉，联邦军会杀光这座城镇里的所有楚国人，灵魂审判也不会发动，松山市的一千万同胞仍然处在危险之中。 杀！杀死更多联邦人。 我的意识渐渐模糊了，只是凭着本能驱使在战斗，只要杀死这些联邦人那我的同胞就不会死了吧，反正怎么都会有人死，让这些异族人死总比让同胞好。 我不知道自己已经战斗了多长时间，也不知道已经杀死了多少联邦士兵，机甲渐渐在敌人的攻击中损坏，我走出机甲拿起枪继续战斗，子弹打光了就拿起身上唯一的武器，也就是腰间那把长剑冲上去砍杀敌人。 必须杀死这些联邦人。 “少年，该醒醒了。”熟悉又讨厌的声音突然在脑中响起，我惊了一下，才想起说话的正是手中的这把破剑，我这才发现这个好像话痨一样平时总是唠叨个没完的家伙已经很长时间没对我说话了。后来废铁告诉我，他很讨厌那时候的我，那个认真的我。 我清醒过来，看到周围的联邦士兵已经非常稀少，并不宽广的地面上已经堆满尸体，大部分是联邦人的，也有很多抵抗组织的成员，在场还能站起来的不超过一百人。 而就在这时，漆黑的夜空中突然亮起了一道金光，一个耀眼的光球出现在天空中，好似太阳一般照亮了半边天际。 “是灵魂审判！” “星球防卫炮怎么样了？立刻准备发射！”孙凌宣高喊道，同时她仿佛困了一般缓缓闭上了眼睛，在星球防卫炮开火击毁雷米尔号的同时灵魂审判也将降下，他们也都会死吧？不过已经够了。 “轰隆隆——”好似地震一般，整个城镇中心的地面瞬间塌陷了下去，随着一阵嘈杂的机械声，一坨外表很朴素的铁疙瘩从塌陷的大洞里升到了地表，这就是星球防卫炮的基座，虽然其貌不扬但是没人敢怀疑它体内蕴藏着的能量。 “哗——”对准天空中的亮光，星球防卫炮的炮管快速伸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从铁疙瘩的内部响起，一股银蛇般的电流环绕上了那根上百公里长的加速炮管。 没有震天的炮响响起，无声无息地，巨炮的炮口处喷射出一道堪比灵魂审判的粗大白光，白色光柱直插天际，准确命中天空中的金色光球位置。 一团绚丽的光华在天空中亮起，随后分裂成无数的小光华，宛若一朵巨大的烟花，好看极了，我这辈子都没看过这么好看的烟花。 在场的人都压制不住心中的喜悦，成功了！那朵好看的烟花便是他们胜利的果实，那是雷米尔号被击毁时爆炸产生的光芒。兴奋过后，众人又忽然想起什么，不可思议地摸了摸自己的身体。 他们竟然没死，是的，在灵魂审判降临之前星球防卫炮就已经开火摧毁了雷米尔号。 “我改造了星球防卫炮的瞄准装置，让它可以在灵魂审判完全发动前提前主动开火了，呵呵，这下大家都不用死了。”修冥斯的话通过通讯器传到了每一个抵抗组织成员的耳朵，众人又是一阵欢呼。 只有我怎么都高兴不起来，我曾经以为我跟修冥斯一样，都是同一种人，可现在我发现我错了，当我为了救自己的同胞无情杀戮联邦士兵的时候，他却在竭尽所能地救助更多不属于他国家的人，甚至不惜为此杀死自己的同胞。 这一刻我有中自惭形愧的感觉，我忽然发现我已经没有勇气再去见那个少年了。 那么，就在这里分开吧，虽然一直在回避但不管怎样我们都是两个国家、两个世界的人，迟早要面临离别的，不如就在这里提前分开吧。我看着自己那沾满修冥斯同胞鲜血的双手，默默地转过了身。 “联邦军撤退了！是援军！援军来了！”好消息再次传来，每个人都抑制不住心中的狂喜，高兴地跳起来。 我跟着笑了笑，然后来到孙凌宣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道：“我先走了。” 孙凌宣面露不解：“你那朋友还在基地里呢，不等他一起走吗？” 我摇摇头，再三嘱咐她不要去难为修冥斯后离开了这座小镇。 看着身后渐渐消失于地平线的小城镇，我叹了口气，再见了修冥斯，虽然认识仅仅三天，但跟你在一起的这三天我很开心。 再见了，我最好的朋友，曾经的。 —————————————————————————————————— 题外话：当楚大将军将此篇日记拿给某位漂亮女生，并装作文艺青年企图博取美女芳心的时候，该女子看完日记结尾部分认为楚大将军有搞基的嫌疑，从此断绝了与楚行的一切来往。 史书记载，楚大将军从此化悲愤为力量，日夜奋发图强，终于率领帝国大军荡平了德亚联邦，并狠抽了害他痛失所爱的联邦少将——修冥斯·莱卡德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