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道宗旁门号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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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角，钜鹿人也。尝学道于鹤鸣山首代天师张陵，与于吉、张衡并称道门“三杰”。角因不忿乃师临终时传道统与其子张衡，一怒之下破门而出，归钜鹿别立旁门，号“太平道”。

    蔡琰《汉末风云·张角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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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冀州钜鹿县城郊的一片荒原之上，两条身影遥遥相对。在皎白如霜的清冷月光下，可以看到其中一人是一个身着野麻编织的长袍，背负松纹古剑，面容古拙、头顶微秃的六旬老者，另一人则是四旬左右，手拄九节竹杖，胼手胝足貌似农夫的中年人。

    两人在月光下对视一阵，那老者悠悠一叹，开口道：“小师弟，一别二十余年，看你神光内敛，举手投足间浑然天成，竟已晋入宗师之境，不愧为当年师尊赞不绝口的天纵之才。”

    那中年人自嘲地一笑道：“大师兄过誉，不说大师兄自己早在师尊生前便已晋级宗师，便是张衡那等庸碌之辈，倚仗道门圣典《太平洞极经》在手，也在十年前有所突破。相较之下，直到三年前才成就宗师的小弟实在不肖之至！”

    老者听他直呼“张衡”之名，言语中更颇有不屑之意，长眉微皱道：“小师弟，二师弟不仅是你的师兄，更是师尊羽化前指定继任的二代天师、道门之主，你便是不喜欢他，口中也不该如此轻慢！”

    中年人哂道：“论德行武功，天师之位何时轮得到他，还不是仗了自己是师尊嫡子的身份！”

    “师弟……”那老者还待再说。

    “好了，不再说他，没得扫了我们兄弟久别重逢的气氛。”中年人忽地展颜一笑，“小弟听闻大师兄你从师尊所授的一部分《太平洞极经》中别出机杼，自创《太平青领书》。恰好小弟自突破后亦有所领悟，近来经过编订整理，命名为《太平要术》。今夜大好时光，小弟正好向大师兄请教一二。”

    老者心中暗暗一叹，知道这自幼便刚烈倔强的小师弟不愿听自己的解劝，只得将此事放下，反手徐徐拔出背上的长剑，洒然一笑道：“早知你这好武成痴的家伙不会轻易放过愚兄，来吧，让愚兄看看你这二十年有什么成就！”

    中年人右手握住手中九节竹杖的顶端一扭，从杖中抽出一柄漆黑如墨的三尺铁剑。他弃掉藏剑的竹杖，左手捏个剑诀，右手提剑至胸，剑尖指向老者，口中道：“小弟这二十年来行遍天下，阅尽世间沧桑、民间疾苦，又苦思万物兴衰、王朝更迭变化之理，心有所感而悟出‘黄天太一心经’与‘定太平剑法’，请大师兄不吝指教！”

    老者轻负掌中松纹古剑，微笑道：“巧得很，愚兄近年来读《庄子》略有所悟，自创了一门‘太虚无止玄功’与一路‘天遁剑法’，正好与小师弟相互切磋。”

    中年人心中微凛，他素知这位大师兄在师尊门下时间最久，为人大智若愚，平时虽甚少显山露水，但一身修为实为师门诸师兄弟之冠。而且他性子宽和，极得人望，若非生就一副闲云野鹤的性子，当年主动退出了宗门大位之争，恐怕便是师尊也不能违逆众意而传为给亲子。他虽然傲骨天生，视天下英雄如草芥，唯独对这位大师兄始终存着三位尊敬和三分戒惧。

    “大师兄，小弟得罪！”寒暄一句，中年人举剑缓缓平刺。那黑色铁剑的剑尖仿佛挑着一座大山，几乎是一寸一寸地向老者挪去。

    “剑试天下！”中年人轻声报出剑招。

    在那老者眼中，只觉对面蜗牛般缓缓移近的剑尖在视野中不断放大，到最后俨然已幻成一座充斥天地的微微崇山向自己缓缓倾倒。如此绝世剑术，夺天地造化之妙，几可不战而屈人之兵。

    他轻笑一声：“剑试天下？好霸气的名字，由此可见小师弟胸中大志。愚兄这‘天遁剑法’却是只有剑意而无剑招，其诀要全在一个‘遁’字。”口中说话，身躯却是未做任何动作，眼睁睁看着对面缓缓移近的冰寒剑尖刺入自己的胸口。

    “大师兄！”中年人一惊，刚要收剑时，却见老者的身体在自己眼前崩解成极细小的碎片，转瞬间已归于虚无。

    他心中正自惊愕，忽觉颈后一寒，那老者的身形在他后方凭空出现，松纹古剑刺击他后脑玉枕要xue。

    “好！”中年人口中大声赞叹，左腿斜跨一步，避开剑势，而后身躯以左足为轴转过，手中铁剑抡圆当做刀用，劈头向着老者的头顶斩下，“剑裂山河！”

    老者却不接招，身形往地面一扑便已诡异地消失，再出现时却一分为四将中年人围在核心，四柄长剑同时穿刺对手四处要害。

    中年人右足伫地身躯一个侧翻，上半身向后一折与地面平行躲过老者剑锋，手中长剑化作千万条黑色光影向着四面八方攒射，口中喝道：“剑荡八荒！”

    那老者的四条身影在剑光下同时破灭消失，同一时间又出现在数丈之外。

    月光下，两条人影在荒原上纠缠鏖战。那中年人的剑法大开大合，朴拙无华，每一剑都充溢着威凌天下的霸气；而那老者的身体竟似乎可以在虚实之间任意转换，幻灭无常出没如鬼。双方剑法一正一奇，均已臻达各自领域的巅峰，正是对手。转眼间三十余合已过，二人仍未分出胜负。

    那中年人争胜之心大作，长啸一声道：“大师兄，若你能接下小弟这最后一剑，便算小弟输了。剑定太平！”他的身形蓦地拔地而起，升上数丈高空，而后头下脚上身剑合一击向老者。

    那老者脸上微微变色，对手虽只出一剑，气势却方圆数十丈的空间牢牢锁定，无论自己如何腾挪变化，都不能摆脱他攻击的范围。此刻的他终于掏出压箱底的绝学，不再有任何保留，苦修数十年的精纯真气疯狂地注入掌中这柄追随自己多年、隐隐间已与自己血脉相连的松纹古剑。那剑身蓦地光华大作，化作一道三尺余长的森白电芒从手中飞出，迎向空中身剑合一攻来的中年人。

    “蓬！”随着一声沉闷的巨响，四周的草木尽都遭殃。两人虽交手多时，却始终未损及身周的一草一木。皆因他们的功力均臻化境，出手之时对劲力的控制细致入微，所有的真气都凝聚在长剑锋刃之间攻击对手而不会逸散分毫。如今各自都毫不保留地用上全力，再难做到控制自如。两股可怕之极的力量完全凝聚到两柄长剑的剑尖，在半空中相遇后，以双剑剑尖接触的那个极小的点为核心轰地爆炸开来。一时间，草折木断，沙飞石走。尘埃落定时，地上赫然现出一个直径近三丈的半球形巨大坑xue。

    中年人与老者分别站在坑xue的两边。他们互相打量一阵，见对方均有些灰头土脸，不由得同时哑然失笑。

    老者拱手道：“小师弟如今的一身修为已不再愚兄之下，可喜可贺！”说罢，收剑归鞘，转身踏着月色飘然而去。

    中年人望着老者背影，摇一摇头，有些丧气地低声道：“大师兄何必往小弟脸上贴金？依小弟估计，方才一战大师兄怕是只用了八成实力，而小弟却是实实在在地全力以赴，虽以平手之局结束，但其中的高低胜负已不言而喻了。”

    三条飞掠的人影在远处现身，瞬间已来到中年人近前，一齐躬身叫了一声：“大哥！”

    中年人摆手，问站在右首的一个身穿褐色短衣的粗壮汉子道：“阿宝，传道之事进展如何？”

    那汉子面现喜色，踌躇满志地答道：“形势大好。据最新统计的数目，如今我‘太平道’教众已逾十万之众，遍布青、徐、幽、冀、荆、扬、兖、豫八州，依地域分作三十六方，每方数百人至数千人不等。按大哥要求，每一方都立渠帅一名，以兵法部勒教众，每到农闲时节，都会聚集青壮教众cao练武艺兵阵。只须大哥一声令下，立时便可得到数万信仰坚定、悍不畏死的护教精兵！”

    “你们做的甚好。”中年人点头表示满意，他回头望向南方，幽幽一叹道，“师尊啊，终有一日，弟子会用事实向您证明，我张角才是那将我道门发扬光大的天命人选！”

    （第二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