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奇谋算敌计无间
文聘字仲业，南阳宛人也。张曼成据宛城，聘弃家至新野，从太守秦颉据贼。帝破南阳黄巾，聘于帐下听用，居功甚伟。 蔡琰《汉末风云·文聘传》 ＊＊＊＊＊＊＊＊＊＊＊＊＊＊＊＊＊＊＊＊ 新野城下，赵雷一方初战得胜。徐风更在阵前大发神威，走马格杀敌军主将赵弘。黄巾军毕竟是新立之军，即使阵前这支人马是号称“黄巾力士”的精锐，军心也尚未完全稳固。这样的军队，在获胜之时甚至是死战之时自是士气如虹，但一旦失利尤其是失去指挥，虽不至如一般乌合之众作鸟兽散，却也难免茫然失措不知如何应对。 赵雷抓住黄巾军的这一弱点，在赵弘授首之后立即下令全军掩杀。失去主将的黄巾军在几员副将的吆喝下抵挡了一阵，但在被赵雷和徐风依仗强绝的身手将这些将官狙杀殆尽后，彻底陷入混乱的黄巾军终于失去战意溃败了下去。 战场上的溃败蔓延到后方的黄巾军大营，留守营中的本就是临时用来充数、从未经过训练的老弱妇孺之类，前方战败主将阵亡的消息一经传来，立时瘟疫般在大营传开。人心惶惶之下，镇守大营的黄巾军将领亦约束不住，所有人一哄而散各自逃命。 岂知留守新野的戏志才早已伏下先手，在征得秦颉同意后，令小将文聘率两千人马，多带弓弩箭矢与旌旗战鼓，昨夜便从东面城门潜出，绕到黄巾军大营后方，在通往宛城的必经之路旁选了一个草盛林密的之处潜伏下来。等黄巾军溃兵到来，两百多面大旗一起竖起，五十面战鼓同时擂响，所有的将士不怕扯破喉咙地拼命呐喊，两千人硬是营造出两万大军的声势。 早成惊弓之鸟的黄巾军溃兵以为落入大军的伏击圈，无不心胆俱裂。等听到官军“弃械蹲地者免死”的喊声，不约而同地将手中当作兵器的木棍锄头之类扔在地上，三五成群的抱头蹲在一起。其中自然有凶悍之徒不甘束手就擒，挥舞兵器还要负隅顽抗，无一例外地被四面飞来的劲箭射成刺猬。 此役官军斩首两千，俘获一万六千余人，只有不到两千的黄巾军突围逃走，己方伤亡不过四百，算的上大获全胜。 得知大胜的消息，秦颉大喜，急忙命人整治庆功酒宴。酒宴上，秦颉先举杯向赵雷由衷致谢，随即又面带忧色地问道：“今日借大人虎威歼灭了这一股贼兵，但宛城的张曼成手下仍有十万之众。等得知赵弘兵败的消息后，恐怕不日便将倾巢而来，不知大人心中可有破敌良策？” 赵雷微微一笑，在身边的戏志才后背重重拍了一掌，胸有成竹地道：“秦太守不比忧心，我有谋士戏志才，胸中锦绣足抵十万雄兵。志才，还不速将破敌之策道来！” 戏志才被赵雷这突如其来的一掌拍得一阵急咳，身子往前一栽，险些一头扎入面前的汤盆中。他回过头来狠狠瞪了赵雷一眼，知道自家主公是借机报复自己这些年来一直赖在他府中白吃白住的“恶行”，但在外人面前又必须给主公几分面子，只得将一口闷气生生咽下，装出一个笑脸向着秦颉拱手道：“秦大人且放宽心，在下心中已有一条破敌之策在此。” 秦颉大喜，起身深深一躬道：“还请先生不吝指教。” 戏志才忙起身还礼，从怀中取出一张地图展开来铺在桌案上，指点着地图上的某处，傲然道：“诸位请看。张曼成若要来攻必定经由此地，在下只须略施小计，定叫他十万大军来得去不得！” 赵雷和徐风顺着他的手指，看到了地图上的“博望”二子，同时惊呼失声：“火烧博望坡！” 戏志才脸上显出些郁闷的样子，苦笑着拱手道：“主公与夫人大才，竟一眼便看穿了属下的计策，属下叹服！” ＊＊＊＊＊＊＊＊＊＊＊＊＊＊＊＊＊＊＊＊ 眼望前方屹立不倒的博望城，张曼成的心中充满了焦躁与沮丧。当日得知心腹大将赵弘在攻打新野时被人所杀后，他立即调集了手中所有的黄巾力士近八千人，又从十多万杂兵中筛选了四万余较精壮者，凑出五万大军，浩浩荡荡杀奔新野，为赵弘报仇尚在其次，最主要的目的是彻底摧毁南阳郡内的朝廷势力。 岂知到了博望城，发现一支约在三千左右的人马已携带了大批的粮草与守城器械扼守于此，截断了大军的去路。经斥候查探，率兵守城的正是奉诏由交州而来的交州刺史赵雷。此子虽然年轻，却是极为深沉狡诈，大约因自知双方兵力悬殊，从一开始便打的是死守不出的主意。不管己方在城外如何讨敌骂战，对方只是龟缩城内装聋作哑。期间他也曾尝试攻城，却都被对方以滚木、礌石、弓弩、热油等层出不穷的守城手段击退，反而损折了不少人马。 一转眼已是十天过去，黄巾军的粮草向来紧张，日前粮秣官已来禀报，军中粮草只可勉强再支撑三日。若三日后仍不能攻下城池夺得粮草，大军便有断粮之危。 “大哥，小弟今夜抓到一名jian细！” 张曼成正在苦思攻城之计，忽见自己派去巡逻的副将韩忠兴冲冲走来，身后几名士卒押解着一个五花大绑的青年。当即问道：“怎么回事？” 韩忠得意地答道：“今夜小弟奉大哥之命巡逻，刚出营门，便见这小子鬼鬼祟祟地从博望城的方向跑来，于是带着众兄弟将他拿下。这小子开始还嘴硬一声不吭，直到小弟拔刀说要零割了他，才说要求见大哥您，声称有一件事关我大军生死的机密大事要告知大哥。” 张曼成打量那被绑之人，见他只有十七八岁的年纪，微黑的面上犹自带着几分稚气，虽然被擒，眼中却看不出有丝毫的担心。看了一阵，张曼成忽地毫无征兆的拔出腰间宝剑向他当头斩下，此人却不惊惶，只冷冷看着那寒气逼人的剑锋，竟是连眼睛都不眨一眨。 “好胆气！”张曼成收剑归鞘，口中赞道，“本帅便是张曼成，你是何人？有何机密要事要面告本帅？” 那人缓缓活动一下手臂——捆住他的绳索已被张曼成方才的一剑斩作数段——洒然一笑道：“小人钟晔，宛城人氏，目前在南阳太守秦颉麾下做了一名小小的什长。此次前来，却是受大帅麾下副将周伍所托，向大帅献上破城之策？” “周伍？”张曼成倒还记得自己麾下的确有这么一员副将，当日他随赵弘一起出征，兵败后便无消息，本以为他已经战死，没想到今日竟派人来跟自己联络，而且说有破博望城之计。 钟晔道：“不瞒大帅，小人与周伍原是姑表兄弟。日前官军大胜，表哥当时受伤被俘，偶然与小人相遇。秦颉那狗官因手中兵力严重不足，便想劝降收编部分战俘。表哥他本是打定主意誓死不降的，却经小人劝说，终于决定带一批亲信兄弟暂且虚与委蛇，待机而动行反戈一击之事。此次那赵雷率兵来把守博望城，表哥他们那一队共四十多个兄弟也在其列。大家见大帅连日攻城不下，便决意拼死助大帅一臂之力。这些天我们已探明赵雷在城中囤积粮草辎重的所在，决意在明晚冒死突袭将这些粮草辎重尽都毁掉。皆是官军无粮自乱，定难抵挡大帅兵锋！” 张曼成认真地听着钟晔说话，目中露出思索的神色，等钟晔说完，忽地展颜一笑，很是亲热的拍着他的肩头道：“没想到钟兄弟与我黄巾军还有这样一层渊源。听你一说，本帅倒真得想起周伍兄弟似乎说过确实有这么一门亲戚，令堂应该是周伍父亲的meimei，听说嫁到了宛城西郊十里铺的钟家。” 钟晔脸上现出茫然神色：“家母在家中兄弟姐妹中排行最长，而寒舍便在宛城东街的安仁里，大帅莫不是记错了罢？” “呃，”张曼成一愣，随即一拍脑门摇头失笑道，“也许本帅是记错，如今诸位兄弟怎样了？” 钟晔答道：“大帅放心，那赵雷素来假仁假义，对表哥他们这些降卒倒还和气。只是那狗官极为谨慎，始终派人暗中监视着大家，未曾有一刻放松。表哥因大家都被盯得死死的不得脱身，所以才遣小人前来给大帅送信。” 张曼成见他应答得并无破绽，心中终于相信了七八成。面上现出感伤之色叹道：“周伍等兄弟对我太平道大业如此忠贞，实在难能可贵。只是那赵雷当是之兵之人，在存放粮草辎重之地必定以重兵把守，弟兄们袭击此处，未免要伤亡惨重，这叫本帅于心何忍？” 钟晔慨然道：“大帅何出此言？表哥早已说过，他们这些兄弟自追随大帅起兵，投身太平道大业之日起，便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日前兵败被俘，他们心中无一刻不在准备着以鲜血洗清自己蒙受的耻辱，故此在将此计划制定之后，所有弟兄都已抱定玉石俱焚之心！” “壮哉！”张曼成动容道，“如此方不愧为我黄巾壮士！” 夜半时分，钟晔返回了博望城，入城后却径直到了县衙，向着在大堂上等候多时的赵雷和戏志才拱手道：“赵大人、戏参军，仲业幸不辱命。” 戏志才闻言，鼓掌大笑道：“吾计成矣！” ——钟晔者，文聘文仲业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