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仇消怨解锋刃端
帝尝于历次所俘黄巾兵中，择选悍勇敢死之士，别建一军，号为“乞活”。此军交由关羽统辖屯守交趾，威慑心怀异志之九真、日南两郡。 蔡邕《天策志略》 ＊＊＊＊＊＊＊＊＊＊＊＊＊＊＊＊＊＊＊＊ 田虎本是南阳郡东桐柏山下人氏，家中男子世世代代以捕猎为业，与弟弟田豹两人自幼得父亲传授，又在山中与各种猛兽凶禽斗智斗勇，均历练出一身非凡的本领。由于父子三人都有这一身本事，田家的生活虽说不上富裕，倒也算得殷实，当时田老爹已在考虑为长子田虎说一门亲事。 为了这个目标，田老爹带着两个儿子整日在山上游荡，就指望老天爷开眼送给他们一头大型的猎物。父子三人在山上发现一头体型极为庞大的山猪，这是桐柏山中最是难缠的猛兽，不仅力大无穷，体表一层混合了松油与沙石的天然甲胄更是刀箭难伤。父子三人经过一番精心的布置，终于将其引到一处机关，一枝淬有田家秘制麻药的弩箭从下方发出，射入了这大家伙柔软的腹部。 岂知这家伙的体型太过庞大，那枝淬有烈性麻药的弩箭竟未能当场将它放到。或许是被箭上的麻药弄得迷糊了，那带伤的山猪竟慌不择路地往山下逃去。田家父子自然不能容忍到了嘴边的rou溜掉，于是在后边紧追不舍。 那山猪逃到山脚下时，却正撞上一群来山中狩猎之人。那些人看到这样一头巨大的猎物送上门来，不由大喜过望，为首的一名公子连声疾呼放箭。一群人弓弩齐发，却无一枝箭可以穿透山猪体外的那一层坚固无比的天然甲胄。 被激怒的山猪扬起一对短匕般的锋利獠牙，疯狂地冲向那个穿得花团锦簇的公子。那公子吓得魂飞魄散，拼命地召唤身边的家丁护卫过来救命。幸好恰在此时，山猪先前中的那只弩箭上的麻药完全发作，冲到一半的山猪一头栽倒在那公子的身前。那公子大喜，直呼上天保佑，也不再上山，当即命众人将那山猪抬起便要回转。 正在此时，田家父子赶到，急忙上前交涉，并指出野猪小腹上的弩箭为证。谁知那公子竟是恼羞成怒，不由分说指使身边的数十家丁护卫一拥而上，将父子三人一顿狠揍。混乱中不知哪一个一脚踢中田老爹要害，竟将他踢得口喷鲜血当场身亡。见出了人命，那公子也有些惊慌，山猪也不要了，带着手下仓皇逃离现场。 身上也受了些轻伤的田家兄弟守着父亲的尸体大哭一场，一时又不知那凶手身份，只能先抬着父亲的尸体回家。到了家中见到老母，一家人又是一场痛哭。 第二天两兄弟四处打听，终于知道那指使家奴行凶的公子是桐柏县大族吴家家主吴伏的独子吴驰。得知凶手身份，兄弟二人的心中便是一片冰凉。吴家是桐柏县第一豪门，便是每任县令到任都须先登门拜访才坐得稳官位。但所谓父仇不共戴天，抱着万一之念，他们仍求了人写诉状至桐柏县衙告状。果然，县令一听两兄弟要状告吴家公子纵奴行凶，不由分说便命人将兄弟二人乱棍打出，并声明若两兄弟再在纠缠，便要将两人关押判罪。 田虎兄弟明白依靠官府很难讨回公道，总算他们在随父亲狩猎的过程中磨练出极佳的耐性，当下假作无奈悲愤地返回家中，老老实实地给父亲办了丧事。然后便依旧上山打猎养活老母，心中却将这杀父之仇牢牢记住。 吴家初时派了人暗中监视两人，预防他们铤而走险。但时日一久，见两人似是心灰意冷已完全不提此事，渐渐地也就松懈了。 三个月后，被父亲长期禁足在家的吴驰耐不住寂寞，重又纠集了一群家丁护卫一早入山打猎，整整二十四个人却就此一去不回。吴伏直到日暮时分才得知此事，心知不妙急忙派出大批人马入山寻找。到了山中，人们很快便发现了分布在大半个桐柏山中的二十多具早已冷却的尸体。这些人的死状各不相同，有的被悬在空中的巨木撞碎了脑袋，有的掉入陷阱被坑底密密麻麻的尖刺刺成蜂窝，有的却是被山藤套住脖子挂在树上吊死……最后，人们找到了被捆在一株大树上的吴驰，只是此刻的他被人剜眼割舌后又开膛摘心，早已不成人形。 得知此事的吴伏当场昏厥，醒来后咬牙切齿地发誓要为儿子报仇。他当时便联想到田家兄弟，火速派人往田家去抓人。只是等他们到了田家时，报得大仇的田家兄弟早已带了老母逃之夭夭。 自知闯下塌天大祸的田家兄弟不敢在任何州县村镇落足，和母亲隐身在桐柏山深处过起了野人一般的生活。幸好两兄弟都有一身本事，每日捕猎鸟兽、采摘野果，倒也不曾令老母受苦。吴家的人只以为他们会往远处逃跑，万万未曾料到他们一家便藏身在近在咫尺的山中。 转过年来，“太平道”在天下各地蜂起举事。南阳的“太平道”教众在大帅张曼成的率领下攻城略地，势不可挡。大军所到之处，诛杀贪官酷吏，地主豪强，深得人心。田家兄弟虽避匿深山，却也从未停止关注外间情况。如今感到时机到来，当即出山投入黄巾军中，凭着过人的身手，受到了黄巾军大将韩忠的赏识，被招入黄巾军中的精锐“黄巾力士”之中，并且担任了两个百人长。不久，两兄弟便随大军攻下桐柏县，且亲自带人闯入吴府，将吴家举族老少四百余口斩尽杀绝，总算出了心头的一口恶气。 此后，他们兄弟随着大军一路征战，因作战勇猛，又收到大帅张曼成青睐，将他们调到身边做了亲卫队的两名小头目。 博望之战中，张曼成误中官军诡计，深陷烈火重围，好不容易杀出时，又被那赵雷率领一千可怕之极的长刀步卒截杀。田虎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夜的可怕情形：那些步卒的身上都披着一具造型特异的甲胄，任何刀戟枪矛都难以伤到他们，而他们手中的巨型长刀却有如一道道九天降下的雷霆闪电，将他身边的一个又一个袍泽斩成碎片，他的弟弟田豹便是被其中一个首领模样的人挥刀斩下了首级…… 怀着刻骨的仇恨与由衷的畏惧，田虎随着张曼成几经磨难，终于狼狈万分地逃回根据地宛城，等到的却是早已攻陷宛城的大队官军。张曼成在城下惨烈战死，包括田虎在内的近千黄巾残兵俱成官军俘虏。 事后，前后被俘的黄巾军精锐“黄巾力士”三千余人被官军筛选出来另外置地关押，监管的力度较之其他两万余人的俘虏营严格数倍。 今日，此营中所有的战俘被集中到营中的一片空地上，一个身着儒衫的青年文士站在一座临时搭建的高台上，扬声对众人道：“本人戏忠，字志才，现为交州刺史、镇南中郎将赵雷帐下参军，今日召集大家，却是有一事欲与大家相商。经我家赵大人与南阳太守秦大人联名上书，朝廷已同意免除南阳的十余万黄巾战俘死罪，改为流徙交州开荒屯田以赎己罪。不过我家大人想到场中诸位都是百战余生的勇士，若令这一身本事与草木同朽岂不可惜。因此欲将大家单独编为一军，号为‘乞活’。顾名思义，便是希望大家可以凭自己的双手为自己和亲人挣得一条活路。我家大人许诺，无论何人，只需在日后立下军功，即可免除自己与亲人的刑徒身份！” 一句话如激起千层浪的石子，三千余俘虏中发出一阵sao乱，人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猜测这此人所说是真是假。 在四周监管他们的是“破军营”，见此情景，他们齐齐地将“天殛刀”的刀柄在地面上重重一顿，发出一声沉雷般的巨响，狠狠击在众人的心头，提醒着他们谨记自己俘虏的身份。 等场中恢复肃静，戏志才举手一指空地左侧竖起的一面大旗，高声道：“本人愿指天立誓，方才所言绝无虚假！现在以一炷香的时间为限，愿意加入‘乞活军’的便请到那边的旗下！” 人们犹豫片刻，不多时便有人三三两两地往旗下走去，渐渐地往那边去的人越来越多，到最后只有百多人站在原地不动，疏疏落落显得甚是扎眼。 戏志才见留在原地未动的都是悍勇精壮之辈，便问道：“诸位为何不愿加入‘乞活军’，莫非心中还有所顾虑？” 这些人低声商议一阵，人群中的田虎上前一步，抱拳道：“这位大人，赵大人给我等指出一条生路，我等确实不该不识抬举。但我等心中均有一桩心愿未了，若蒙大人成全，我等便将性命卖给赵大人！” “哦，不知这位壮士所指何事？”戏志才微笑问道。 “我们这些人，都有亲人挚友丧于官军之手。”田虎手指一名“破军营”战士，厉声道：“便如小人亲弟当日即为此人所杀，实难与仇敌共事一主！我等已商议过，便由小人作为代表，求大人准许与此人做一场生死决斗！不论生死，我等立誓从此抛开私怨，全心效力于赵大人！” “岂有此理！”戏志才大怒，“两军交战，生死各安天命，难道你的手中便不曾沾染过他人的鲜血？况且此刻你不过是一俘虏，生死尽在人手，有何资格与人搏命？” “参军大人，”那名“破军营”战士出人意料地走出来，抱拳道，“既然他们心有不甘，属下愿意成全与他，与他对决一场，也好让他们这些人心服口服！” 戏志才闻言，大笑道：“不愧是大夫人一手训练出来的敢死之士，果然豪气冲天。好，既然你有此胆气，本参军便成全于你，去吧！” 场中，田虎手中提了一柄环首长刀，与那卸去盔甲的战士遥遥相对。他将长刀上提至于胸口齐平，刀刃向外，冷声道：“本人田虎，南阳桐柏人氏，曾为张曼成大帅卫队百人长！” 那战士轻拂手中“天殛刀”刀缘的美丽花纹，言简意赅地答道：“范庆，东莱人，‘破军营’百人长。” 两人保持着一丈左右的距离，如两头眈眈相向的猛兽紧紧盯着对手，脚下缓缓地绕着圈子，小心的寻找对手的破绽，谁都不肯莽然出手。 忽地一只飞鸟落在两人之间的空地上，却似乎被两人暴涨的杀机惊吓，浑身翎毛陡地一乍，发出一声惊惶的啼鸣后展翅飞走。这仿佛是一个信号，对峙的两人同时前冲，一长一短两柄利刀各发出一声切割空气的刺耳尖啸狠狠斫向对手要害。一时间刀光胜雪，刀风如割，两人狠狠地相互扑击搅成了一团。 蓦地刀光一敛，两人面对面站定，田虎手中的环首长刀从范庆的左肩窝刺入后肩胛透出，鲜血沿着刀锋汩汩流淌，而范庆的“天殛刀”却架在了田虎的颈上，只须稍微用力一拖，便可轻松割断田虎颈侧的血管。 “你……为何如此？”田虎面上阴晴不定。 范庆面色依旧淡然，仿佛那把利刀穿在别人身上：“你等皆为勇武之士，正是我家大人所需的人才，若能使你们归心于我家大人，范某将这条性命赔给你又如何？”说罢，已将横在对手颈上的长刀收回。 田虎握刀的右手微微颤抖，脸上不断变换颜色，终于长叹一声松开刀柄：“且将你这条性命寄下，终有一****田虎会将它取回以慰我弟田豹在天之灵。”说罢转身走到一侧的旗下。 ＊＊＊＊＊＊＊＊＊＊＊＊＊＊＊＊＊＊＊＊ “什么，你说要随这批黄巾军的俘虏一道回交州？”望着一早来向自己提出这个匪夷所思想法的徐风，赵雷有些摸不到头脑——这还是自家那个好战成性的贼婆娘吗——伸手便去摸她的额头：“你没怎么吧？” “滚！”徐风没好气地打开赵雷的手掌，狠狠瞪他一眼，忽地脸上微红，低声道，“我有了。” “什么有……”赵雷一时没反应过来，话说到一半才骤然醒悟，惊喜万分地一把将她抱住，不敢置信地问道，“贼婆娘，你真的……有了？” 得到徐风肯定的答复，赵雷高兴地手足无措，原地转了两个圈子。因修习了讲究“炼精化气，练气还神”的最精奥的道家心法，虽然已有了五房娇妻美妾，平时耕耘经营得亦甚是用心，几个妻妾的肚皮却始终没有动静，如今总算是开花结果了。他伸手轻轻抚上她平滑的小腹，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徐风答道：“近几天总觉得身子有些不便，就在城中找了医馆看了看，这才知道已经两个月了。” 听了这话，赵雷后颈不由冒出一股冷气，这些天徐风竟是怀着身孕经历了连场大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