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3

    回到河滩上，村里妇女们正忙着包装洋葱，太阳悬得老高，似乎也挺有耐心地看着人们忙活，活忙完了，它也知趣地溜到了西山后面去。

    今天，中、晚饭都在蒋葵生家吃，因为要收货，中饭吃得很匆忙，晚饭，就悠然了，蒋葵生一边喝酒，一边跟我海阔天空地侃。他那小儿子天生对我好感似的，不安心地呆在炕桌边，却一定要爬到我的膝上。有时还大胆地拿起我的手，好奇地看着我。我夹菜给他吃，他挺逗地用脏兮兮的手来拿，我笑着对他揺摇头，他才乖乖地张开口。

    蒋葵生几次抱开他，只要一松手，他必定会往我身边爬。蒋葵生无奈地说：“这小家伙喜欢上你了。”

    我笑了笑：“他天生就喜欢南方人吧。”

    蒋葵生一听，猛拍自己的后脑壳：“说不定还真是！记得那一回，他小姑从学校里带了几个同学回来，他独独跟南方娃亲近得了不得。”

    我这才知道，蒋葵生还有个meimei在西安的一所大学里读书。蒋家尽管穷，但节吃俭用也要供应meimei读书的全部费用。

    说到小妹，蒋葵生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他说这方圆几十里，就出他meimei一个大学生，因为这，乡亲们也很给他面子，平日里村里有什么好处，也让给他，特别是送meimei去学校的场面那叫感人了啊，几十里的乡亲都夹道相送，打锣的、敲鼓的、放鞭炮都有，象送英雄似的。

    他还说“meimei自小就是聪明伶俐的一个人。有一日，村里来了一个艺术团，这是一载盛事，大家都围着看热闹，meimei边看边能跟着表演了，害得那个艺术团的团长抱着meimei舍不得放手。读书了，meimei学习成绩一直很拔尖，有一年家里实在拿不出钱，班主任生怕浪费了这根苗子，三五日往家里跑，劝我送meimei读书。那热心的真令人感动，我本没有放弃的意思，看在班主任爱护的份上，更不能放弃了。但后来学费还是班主任代垫的.”

    meimei哪一年去哪参加比赛，拿了什么奖，他也如数家珍。一一道来的时候，他满面红光。我很能理解他的满面红光，毕竟山窝窝里飞出了一只金凤凰，这往哪儿说，都是件十分自豪的事情。韶山冲出了个毛主席，韶山冲人走路都是飘飘然的，绍兴出了个鲁迅，绍兴人说话都是牛气冲天的。他们充值量，只是名人老乡而己，老乡都尚且如此，更何况这只金凤凰是他的meimei。

    能飞出山窝窝的金凤凰确属可贵！我记得奶奶曾把自家墙壁上的燕子，都当成天大的宝贝似的。小时候，我是淘气的，老用棍子把墙壁上燕窝顶下来，奶奶追着我骂。当时我就顶撞奶奶，说她偏心，把孙子看得还不如燕子。奶奶就捅我的脑袋：它能飞，能飞出一片天空，你能吗？

    能飞的都不是凡类。我就是飞不起来，两次高考，都没能挤进大学之门，现在听蒋葵生说起meimei的事迹，我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不敢大声说话了。但禁不住心生羡慕之意，暗想，在蒋家村短期收购洋葱，肯定遇不上他的meimei了，不能亲眼目睹这只金凤凰，这不得不算是一桩人生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