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收货、发货总算告一段落，接下来的是忐忑不安的等待。

    从蒋家村回来，我就一直呆在小屋里看书，虽然我知道看不进一个字，但关在屋里，就听不到了王成富、张彪和姐夫他们谈论洋葱行情，一听他们谈论，我就心惊rou跳的。姐夫谈行情时，尽拣好的说，仿佛是在给自己寻找一点安慰。但谁都看得出来，姐夫心绪是最乱、最不平衡的一个了。

    王成富谈行情是跟李铁兄弟两个说，大都是讥讽之语，说什么天被人刺了大窟窿，下起了倾盆雨，没想到那是有人躲到天上哭。还说什么把垃圾收购到广州卖，神经病才这样做。当然，他们谈话时都是避着娟子，对我，才无所顾忌，有时还故意让我听到，他们就希望看到我沮丧不己的样子。

    姐夫唯一的谈论对象也就是张彪。娟子跟我一样入股，所以张彪也热衷谈这些。张彪内心复杂，希望听到一些宽心的话，恰好姐夫能满足他这一点，姐夫说得口沫四溅的时候，他也频频点头。

    姐夫对张彪说的是一套，对我说的却是另外的一套，他想在精神上打击我，消消我的气焰。其实，我已经很低调了，但再低调，他认为是应该的，因为我收货拿的全是他的钱，承受压力是他而不是我，所以，无论结果如何，他首先得对我发泄一下。

    有一次，他跟张彪谈完行情，之后，竟走进我小屋子来了。看见我手里拿着书，抢过去，“啪”的一下摔到桌子上，说：“嗨，就你清闲得住。难道你就没有一点担心么？”

    我怎不担心？我装模作样看书，他能看不出来么？但对他，我真的很无奈，我不想把心底的担心向他表白出来。

    “是呀，你能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天塌下来，有人替你顶着。——想来也是，这是我平生下得最愚蠢的赌注，输，最受伤的是我；赢，却分享不到更多的喜悦。”姐夫继续说。

    “什么天塌不塌的，货不是才发出去么？”我忍不住回他一句。

    “你以为货发出去了，就万事大吉了？也不想想你们发的是什么货。别人不要的东西，你们拣了去，那，要是能换钱，我把脸就当屁股使。”

    “不是选过拣过么，货的质量肯定没什么问题。”

    “你知道个球！行情上不去，就是个宝贝疙瘩也得贱卖。”

    “如果你真的不是担心货而是担心行情，那只有等着看好了。”

    “也只有你能等着看，老子的心都烂成团了。你拿的是老子的钱，所以不在乎。”

    在舅子面前又称起老子来，这副德性，我还有什么可跟他说的，收起书，径自向门外走。

    姐夫嗨嗨地在背后喊，我懒得理他。

    看我这样子，他肺都气炸了，由于不能再对着我面，所以跑到电话里跟jiejie吵架。

    但jiejie的理总能压住他的理，他就愤然不平地跑到镇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