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我心情复杂地回到河滩上来，姐夫早就走了。

    蒋葵艳竟还留在河滩上，我一到，她还真象娟子说的，很高兴地迎上来，看看我的裤脚有泥灰，她随手抓起乡亲们遗弃的干草，躬身替我扑打，我不自然地闪了闪身子。

    蒋葵艳问：“王成富一见你，是不是很客气呀？”

    蒋葵生也过来，听见了，说：“那还用说嘛，听说那姓王的有求于人时，就低三下四的。见到小文，还不象汉jian见到日本鬼子？”

    蒋葵艳推了哥哥一把：“你这话说得邪乎，小文怎成日本鬼子了？”

    蒋葵生对着我嘿嘿一笑：“你们读书的谈，我没读书，不会说话。”

    因为我不好说没见王成富，所以就听凭他俩兄妹争论。

    不知蒋葵艳什么时候竟拿住我的手了，蒋葵生瞅见了，没作声，走开了。

    我赶紧把手抽回来，蒋葵艳注意到我这个动作，两人对视了一下，脸都红了。

    然而我的心是舒畅和欣喜的，被她握过的手，温温的，就象被阳光捂住过。我掉头回看，怕娟子不意就在某个地方。——我们刚才还缠绵过，而我一下子又和蒋葵艳走得这么近，她看见了，一定会黯然神伤的。

    蒋葵艳没看出我表情的变化，也忘记才不久被我、娟子丢在一边的委屈，此刻，她象一只又找回同伴的小雀，脸上的神色是那么的热情、明快和奔放。

    我们小段沉默之后，蒋葵艳又问：“你跟娟子一路过去，看到些什么？”

    她是不是要打探些什么，我有些疑惑。我跟娟子在一起，还能看到过什么？除了一路上绿油油的庄稼。

    我如何回答她呢？

    如果回答得闪失，会不会让这个鬼精灵般的女孩，在我和娟子的事上看出什么端倪来？

    来不及细想了，我只好虚虚地应付一句：“看见你们平原上的庄稼象绿色的海洋一样。”

    她给了我一个可爱的微笑：“你喜欢它们吗？”

    “当然喜欢。”

    “你要是喜欢，就留在我们北方好了。”

    这当然是她的一句玩笑话，但她说话低头带羞的神色，以及伴随说话的动作细节，都让我听出另外的意味来，我的心灵有一丝轻微的颤动。

    留下来，留下来，我能留下来吗？显然，我不属于这里。可是，如果有一天，真要离开它的时候，能“轻轻地走，有如我轻轻地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