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8
我对蒋葵生抱着很大的希望和充满特别的敬意。乡亲们也是如此吧。你看他们被他简单的一席话就打动了。我就是不明白,乡亲们这么敬畏他,为什么要他发话才答应送货过来呢?是不是应验了黑色江湖上的一句话:怕里还有更怕的!乡亲们就是怕蒋葵生不挺身而出,他站出来了,就是一堵厚墙,能抵御外来所有的恐惧。 我又想起第二次来这收货的头一个晚上,四五个人过来向我讨烟钱,蒋葵生一声叱喝,他们就屁话不敢再放一个了。蒋葵生倒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在我眼里看见的公正的、豪爽的、有同情心的他,难道还有另外一副面孔?如果乡亲们不再惮于恐吓,重新选择送货到河滩的话,那蒋葵生真的不简单,他身上还有不为我所知的力量。这力量或许乡亲们早就领教过,只是我还没亲见罢了。 也不想那么多了,谜底有解开的时候,现在院内人已散尽,如果真有“甲马”,我得绑上“甲马”赶往河滩,说不定蒋葵艳在河滩上对我望眼欲穿呢。 河滩上就蒋葵艳孤身一人,无彩地寂寞着,我不知她是不是一分钟一分钟地数着时间,但一听到我到来的脚步声,她就迎着跑上来了。 “是不是一直盼着我早点过来呀?”我问。 “当然。”她回答的直捷有点超出我的想象。 忽地想起鲁迅先生的《伤逝》里有这么一句话:“在久待的焦躁中,一听到皮鞋的高底尖触着砖路的清响,是怎样地使我骤然生动起来呵!”我便笑着问她:“我的脚步声是不是令你觉得骤然生动起来呀?” “贫嘴!”虽然她只说两个字,但语气却显露几分高兴。 我来了之后,她没有马上回去的意思。如果她要走,我会送她到村口。这长长的一段黑路让她一个女孩子走,我是不会放心的。 她不走,我也不好意思催,我吸取上次的教训。那次我催她,反惹她不高兴。 也不知今天是什么时候,月亮是半圆的,它在淡黑色的云里穿梭,偶尔会把一点可怜的光亮投射在河滩上。 我和蒋葵艳坐在棚子旁,两人坐的很近,稍稍动一下,就会胳膊挨着胳膊,后来我们还真的挨上了,挨上了,谁也没有离开的意思。隔着薄薄的衣衫,彼此都感受到一份愉快。 我们的谈话开始有点不着边际,你一言我一语,可能内容都对不上号,但依然兴致勃勃地谈下去。 我的注意力都放在都放在挨着的胳膊上。我们挨得一时紧些一时松些,我们说话要伴随些动作,紧松是难免的,我自己也有故意的成份。料想在舞池里男舞伴也有这样的小动作吧。
说话时,我偶尔会迸出一句半句值得玩味的话,但事后一想,它们都被人咀嚼好多回,我再说出来已没多大的意思了,但她的笑洒落河滩上,到处都是。 比方,她便说到飞蛾扑火,我于是超想象力地对飞蛾扑火的结果作一番“新解”。这样做,无非是想取巧地博得她的一点夸奖罢。 我说:“飞蛾扑火有两种结果,一种幸运的,它还没飞过去,火自己灭了;一种是不幸的,它飞过去,火把它给灭了。” 比如,她说到青春,我说:“青春是一声叹息加一声感叹。” 她问:“青春为什么是一声叹息呢?” 我说:“我的青春在高考的门坎上跌到了,就是一声叹息。” 她问:“青春为什么又是一声感叹呢?” 我说:“你跨过了门坎,看到另外一番风景,所以就是一声感叹。” 听我这话,她一直笑,笑得象柳枝轻摇,我挨着的胳膊能感受到从她身上传来阵阵的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