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 剑痕

    逆羽语意已显而易见，至少慕苏和容染自己立刻便明白过来。

    华帝离世前将遗宝分给了几支弟子，壁画中有弟子间争斗、遗宝碎散的记载，但容染如今却持有完整的阴阳鱼咒印和乾坤妙意令。也就是说，不论当真是逆羽所说的故意为之还是因为巧合，分属不同华帝徒系的华帝遗宝最终都落到了容染手里。

    容染为了帮助辞致、也为了自己解开其中谜团，不免游历多处有关的遗迹和秘境，那伙人应该早就注意到了容染，但他们却什么都没做。

    秘境中的阵法很多并不是靠境界高深或实力强大便能解开的，有时甚至需要必须的条件。华帝精于天地之道，他所持的阴阳鱼咒印与乾坤妙意令均是通八卦、阴阳变易的至宝，在擅长阵法技艺的人手中，几乎可以说是解阵的「万用钥匙」，而容染正是这么一个「擅长阵法技艺的人」。

    可以确定，正是出于与此有关的某些原因，那伙人才一直放任容染，并未威胁容染的安全；但顺着这个思路想的话，其中事件关联将会出现许多尚待商榷的巧合之处。

    容染最先得到的是属于那伙人的阴阳鱼咒印，同时遇到了被封印在阵法中的辞致，后来才得到八卦符纹和乾坤妙意令。前世，容染是因为发现了阴阳鱼咒印的特殊效果才开始学习阵法，一直到最后天劫身死也没有了解到如今知道的这许多内容，今生却仿佛打开了某道门，越来越多前世未曾接触到的疑点接踵而至。

    容染能够得到阴阳鱼咒印应当是出于巧合，换做别的人同样会成为他们注意的对象，否则那伙人未免也过于神机妙算，这不太说得通。但是，前世那伙人仿佛从不存在、她也几乎没有得到过与那伙人有关的信息，现在不论怎么想都非常奇怪。

    而且，成烈毋庸置疑是一位阵法大师，由清篁所言可知还是一位擅长掩饰的骗子，为何他们不靠成烈筹划达成计划，却放任她仿佛把希望寄托在了她身上？

    逆羽的回答解释了一些问题，却带来了更多的问题。

    「故意？」清篁微微发苦的表情怔了怔，「他们若当真有此谋划，我倒不觉得意外。向天城是华帝归去之地，就算重现人间，也绝非任人索取的空城，若他们真如逆羽所说是远古遗留之人，那么他们对向天城的了解必然比我们更多，知道该如何达成他们那不可告人的目的也十分寻常。」

    逆羽点头赞同，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另几支华帝传人同样防范着他们，我猜测他们是想借他人之手达成目的，既不引起我们注意，又可坐享其成，只需最后窃取成果。」..

    逆羽说完，却见清篁表情略有几分认真严肃的看着自己。

    「多谢逆羽公子为我解惑，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是关于公子你的。」清篁道，「逆羽公子究竟是何人？为何你作为一个修魔者，会知道这么多秘密？你一直在做的这些事，又究竟是出于何种目的？」

    炎卿予面色微凝，但没有说话。

    容染心神微沉，专心等待着逆羽的回答。逆羽的身份和行事目的都过于神秘，清篁问的这个问题，容染也想知道答案。

    逆羽哈哈一笑。

    他似乎早想到清篁会追问他的身份，面含笑意，坦然，「我不过是具远古遗留的行尸走rou，活得久一点，知道的自然也就多一点，但各位放心，我绝不会对各位不利。」他仿佛满是感概，一闪而过怀念似的神情，正色，「许多年前，我接受了两位老朋友的委托，我的所作所为只是为了信守承诺，阻止这伙人为一己私欲对天下不利是我的唯一目标。」

    逆羽说的真诚，如果他不是擅于伪装欺诈的人，也的确符合他给人留下的印象。

    炎卿予也道，「逆羽的确是一位修真界前辈，在我年幼时，逆羽

    就是这般模样。」她顿了顿，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没有说。

    容染心内一凝。

    逆羽打诨道：「炎宗主可从来没把我当前辈，我瞅着还嫌弃我占了夜杀宗地方。」

    炎卿予反击：「逆羽前辈几千年无所事事，也是不易，该给前辈多安排两处庄园。」

    他们那斗了两句嘴，另外众人则是接收了他们对话透露出来的信息。逆羽虽然仍遮遮掩掩的隐藏了很多信息，但大体可以确定他和他们是一路人，拥有共同的敌人。

    容染给缇安转述他们所说的话，慕苏若有所思，曲酒和唐苑自觉场面与自己无甚关系所以沉默不言。

    「如此，那我没有别的问题了。」清篁眼神光凝了凝，说，「我现下同样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找到成烈并向他复仇。」

    亓腾叹口气，说：「我族隐世多年，素有外出历练的传统，我幼时总听长辈说起族人失踪不归之事，自己也曾遇到过来历不明的袭击，现在想来，十有八九是这群丧心病狂之徒干的好事。我已传信回族内，此事我务必解决，以免遗害族人。」

    辞致听他们说完，情绪低落，苦笑：「我会帮你们的，虽然我甚至不知道在我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看来我们达成了某种程度上的共识。」逆羽微微颔首，又补充道，「他们这一系列阵法环环相扣，不知道各位目前为止有没有发现什么线索，我来这些祭坛或者遗迹的首要目的是想知道他们阵法的完成程度，其次就是确定所有祭坛的位置。之前我从未受到阻碍，不过，也许是因为我已经逐渐触到他们的底线，遇到唐苑那一次和我们同行的上一次，他们按捺不住的动手了。」

    那份卷轴记录了祭坛位置，的确非常重要，无怪乎他们按捺不住。

    清篁表示明白，环视左右，「这一层似乎并无隐藏的机巧。」无奈笑道，「不过按这座塔中阵法布置的用心程度来说，我们也许很快就能再见到这伙人了。」

    容染深表赞同，微微点头。

    「也许这伙人在上面等着我们也说不定。」辞致顺口一说，提议，「事不宜迟，我们继续去下一层？」

    众人纷纷同意，逆羽主动走到最前面开路，炎卿予则退至走在最后的容染一行人身边。

    往上的楼梯呈四折，每段楼梯转折处均有平台连接，俯视时形似规则的正方。最后一段楼梯连入一道宽阔平台，他们在下面可以隐约看见其中的传送阵法光芒。

    楼梯所用木料显褐色，手感沉实，扶手边缘刻有精致的云形细纹，倒是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宽阔平台由与下几层同样的灰白色石料铺就，正中传送阵法纹路中生长出金白光柱，延伸入虚幻的漆黑天空。接近传送阵法的某处有一道突兀的笔直裂痕，似乎是什么锐利的兵器留下的。

    逆羽与清篁一前一后路过裂痕，并未多加注意，辞致看了一眼，随口道：「居然能在断光石上留下这么一道痕迹，也不知道是谁，有点本事。」

    断光石是一种珍贵的石料，因其能阻断灵力，所以能极大幅减少灵力攻击对石料造成的影响，是以修真界在修造擂台、构筑洞府时常使用断光石，避免战斗造成难以修缮的破坏。

    因为辞致提到，众人都分神看了看，亓腾说：「这似乎是剑痕？深有近半尺，着实难以想象。」

    「剑痕？嗯，的确是剑痕。」炎卿予对那道痕迹多注意了几分，随意道，「在断光石地面上留下这么深的剑痕，恐怕叶九或慕莜都做不到。」

    炎卿予分神中期，精于火系法诀，即便强如她，也不过在断光石地面上留个坑而已。这道剑痕窄而深，显然是灵力灌注于剑刃一线，强大实力和精湛剑术造诣缺一不可。

    慕苏愣了愣，停下了脚步，仔细看那剑痕。

    「师尊？」容染在她身旁，有些不解她为何突然停下了。

    「叶九前辈剑术思路更具大局观，总体偏守势，而师尊剑招激进，这也是她‘惊天剑"名号的由来。」慕苏语气平淡，「她曾教我一式‘切光"，将灵力凝结于剑刃，出剑快如惊雷，留下的剑痕正如这般，窄如剑刃却极深。」

    炎卿予也停下了，脸色白了白。

    「师尊的意思是，这个剑痕可能是师祖留下的？」容染微微一惊。

    「不能确定，但有可能，你师祖喜好四处游历、探险试剑。」慕苏并未下定论，反而一脸担忧的看了炎卿予一眼。

    炎卿予眸光晦暗，阴沉着脸，极不惹人注意的抬眸看了缇安一眼，又迅速收回目光，没有说话。

    别人也许没有发现，但缇安作为被看的人，自然有所感觉。她听不懂她们现在在说什么，更不明白为何炎卿予会突然看自己，摸不着头脑，只好求助似的看向容染。

    容染无奈，略过了某些信息，传音解释：「师尊与炎前辈说到了这处剑痕，猜测这处剑痕可能是我师祖留下的。」

    缇安还没来得及追问「那炎宗主为何要看我」，炎卿予突然道：「但从时间上来说，这不合理。慕莜早年跨越境界击败我，那之后我一直对她……诸多关注，若说她有什么我没有掌握的动向，只在她自散修为之后。」

    她们因此事爆发矛盾与冷战，分道扬镳后，有一段时间慕莜完全失踪。但散去修为后的慕莜应该不具备留下这种剑痕的实力才是。

    「那，师祖可能是在引起炎前辈注意之前来过这里？」容染小心问。

    话虽这般说，容染其实并不觉得有可能。化元期与分神期天差地别，容染也曾是分神后期强者，并不是不知道在断光石上留下这种痕迹需要何等实力。

    逆羽也道：「依我看，还是需要至少分神期实力。慕苏姑娘恰是化元后期，应该做不到？」

    容染以为慕苏会作出解释，慕苏却并未再做任何分析，也不对炎卿予和容染的看法发表任何意见，只微微颔首，淡淡一笑：「我的确做不到。大概只是我多想了，历史长河中精于剑术的前辈大能不在少数。」

    曲酒稍稍想了想，盈了笑，提议：「左右我们也不急着去往上层，不如再仔细看看？若这里爆发了足以让这位剑术大师不得不留下这种剑痕的战斗，怎么想只有这么一道痕迹也很奇怪。」

    曲酒的提议很是在理，逆羽与清篁正想出言赞同，突然他们二人和炎卿予都脸色一变，唐苑也在几乎是瞬间之后说出一句「小心」。

    从之前毫无波澜的漆黑上空中，一道黑影从天而降，手中握一把薄而锋利的长剑，以雪崩之势压向离剑痕最近的慕苏与容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