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对峙

    “我们回来了！”一声清脆的呼喊打破山谷中死一般的沉寂。

    苏心换了一套衣裳，白色的运动装在这灰暗的山谷里显得格外清新脱俗。下宇跟在身后，背着一个大包，显然对这种高强度的山路奔袭不太适应，低着头拼命喘气。同行而来的还有陈教授的两个助手，背后、手上拎满了布包。

    白歌站起身，向前走了几步，刚刚泛出些许欣喜，却又被庞大的死寂淹没。

    林边圆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像出弦的箭羽，飞奔过去。“你们终于回来了，乡亲们都在苦等。湖心的架子都搭好了。还差两个小时，你们如果再不回来，这黑羽鸡一打鸣，恐怕……”

    苏心拍拍边圆肩膀，说“林胖子同学，我们可是快马加鞭啊，这一来一回一天的路程我们愣是只用了四个小时，你瞧把下宇给累的，你快去帮帮他吧。”

    下宇噗通一声，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只管低着脑袋大口喘气，用最后的力气把背包甩到面前。“这……这个……实在跑不动了，你……快送给白歌……”。

    村民陆陆续续赶了上来，扶起瘫坐在地上的下宇，接过陈教授两位助理的包裹，朝着湖边跑了过去。不知什么时候，头顶乌云平铺扯满天际，偶尔漏出几条空隙，月光顺着缝隙倾泻下来，让本就冰冷的水磨坪显得更加阴森可怖。

    越接近子夜，水磨坪村的天际就黑的越透彻。四周房屋的檐角上，由山谷里飞来的黑羽鸡越聚越多，这史无前例的景象让站在湖泊周围的112个村民活在深深的焦躁恐慌里。老李头抬头环视四周的屋檐，用略微颤抖的手摸了摸身上的绿军装，突然用足力气将手里的火把狠狠的摔在地上“干死你们这帮畜生！我老李头从来就没怕过这些牛鬼蛇神！”人群传来一阵sao动，陆陆续续有几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振臂高呼，声浪在山谷里显得格外响亮。

    四周的黑羽鸡应和着突来的声浪扑闪了几下翅膀，伸长脖子侧歪着脑袋专注的观察着一举一动。

    “教授，我带着几个村民把所有炸药都装好了。”助理走到教授身边，侧身耳语。

    “确定湖心石笋周边都安放好了吗？还有湖泊对面的山崖，是回型壁，很关键。”陈教授一边四下观察，一边跟着两位助理检查每一个炸药的安装点。

    白歌静静的站在湖边，任由四周屋檐上的黑羽鸡晃动着脑袋。头顶的那片天空，和来时判若两样，似乎黑暗又一次揭开伪善的面具，开始用各种超越想象的手段暴殄生命。

    “白歌！没问题了，一共64个爆点，超过140公斤的炸药，只要按下这个木杆，基本上，湖泊连同岩壁全部移为平地。”陈教授说完，把点火器放在白歌面前。

    边圆从背包抽出工兵铲，拿在手里，转头对着教授。“我说，您不是医学系主任吗？转眼变成火器专家了。这么大当量，我们站在这么开阔的地方没问题么？要不要去村里躲躲吧。”

    老李头有些按耐不住，急匆匆绕到前边，指着湖泊中心的洞口说“就是这个鬼东西，赶紧炸掉它，你看看四周屋檐上的黑羽鸡，这是要和我们干一仗吗？白歌，就不要犹豫了，还有不到一个小时，赶紧下手吧。”四周的村民也都随声附和。

    苏心注意到，白歌的目光始终聚焦在湖中央的石笋处，眼神里满是不安。“有什么问题吗？大家都在等你最后的指令。”

    白歌没有转过头，眉头紧紧皱在一起，用极低的声音说道：“我不确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看看四周站满屋檐的黑羽鸡，这是千年来这个平衡村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的景象，很显然，‘它’在和我们作斗争。我们埋下的是炸药，而‘它’用无数宣判死刑的黑羽鸡将我们围得严严实实。”

    苏心舒展的眉头也皱起来，恐惧很快传递到她的神态中。“那……也就是说，远不止炸掉那么简单？”

    “不！‘它们’越是用这样的方式去挣扎，就越能证明我们的方法是正确的。令我感到不安的是，我们完全没有准备好面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加令我恐惧的是‘它’是如何知道我们的计划，又如何组织起这次对峙。‘它’就像拥有智慧、感知能力，并且会筹划反抗的智慧体，这些早已远远超越了你我的理解范畴。就像老李头说的，也许我们面对的就是‘牛鬼蛇神’。”

    白歌努力压低自己的声音，但站在身旁的边圆、下宇、陈教授依然听的清清楚楚。边圆摸了摸工兵铲“各位，已经没有退路了，今天不是它死就是我们亡，要我说，先下手为强，免得再出幺蛾子。”

    “是的，白歌！动手吧，先炸了再说！”众人说道。

    白歌蹲了下来，把右手放在点火器上。四周异常安静，连往日呼啸的风声都停止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天空集聚的黑云上下翻滚，从云朵间隙中露出暗绿色诡异的光芒。偌大的山谷，没有一声虫鸣、没有清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就连眼前的这一滩湖水，都平静的没有一丝波纹。

    突然，聚拢的黑云像是煮沸了的开水，上下剧烈的翻滚着。一道绿色的闪光由天而降，恰好照进湖泊中心的石笋洞里。一声划破天际的呼啸，由洞中飞出一只巨大的怪物。

    “天哪，是黑羽夜叉！”边圆指着急速冲向空中的怪物喊道。

    陈教授一下瘫坐在地上，全身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死定了，死定了，我们死定了……”。

    那夜叉飞到半空中，伸长了脑袋张大血口呼啸一声，声浪撞击着每个人的耳膜，死亡的氛围笼罩着整片天空。

    “老白，你看，那鬼东西爪子上还抓着个人。”边圆突然站起身，向前走了几步，用工兵铲指着半空中的夜叉。

    “那不是蓝村长么？”老李头捂着脑袋，漏出半张脸偷瞄了几眼。

    白歌平复心情，再次看到地狱恶魔，仍然双腿发软。那夜叉用钢铁一般的黑爪刺进村长的肩锁关节里，左腿早已没有了血rou，鲜血顺着暗红发白的骨骼滴落在湖面上。

    林胖子冲着下宇喊道：“你小子瞧到了吧！这就是我们在洞里碰到的家伙！闯进洞的都要被这家伙剥rou刮骨，异常凶残。”

    “你个死胖子，什么时候了！谁有心情管你在下边经历了什么。老白，赶紧炸了它！”下宇眼神满是慌乱。

    那夜叉猛然扇动翅膀，刚劲有力的勾爪一甩，将剥去半身血rou的村长躯体扔到众人面前，那些胆小的村民叫喊着四散而逃。黑羽夜叉冲着湖边急速俯冲下来，用半个翅膀扎进湖水里，在平静的水面划出一条长长的水纹。

    白歌见状，抡起右手，狠狠的拍在点火器的木杆上，所有人抱头爬下，等待着这巨大爆炸带来的冲击波。

    一秒、两秒、三秒……四周依然是一片死寂，黑羽夜叉扇动着翅膀悬停在湖泊上空。

    边圆站在最靠前的位置，猛然扭过头，抡起工兵铲冲着白歌大喊：“线断了，线断了！点火器的线，水里的！”

    白歌捂着耳朵，看着边圆狰狞的表情及夸张的口型，也猜个十有八九“胖子，小心身后！”

    边圆毫无防备，将整个后背暴露在它的攻击范围之内。那黑羽夜叉好似嗅到一股杀气，忽然从半空中蜷缩翅膀，飞速俯冲下来。

    白歌、下宇、苏心拼命的指向他的身后，一阵阴寒凉风，那犹如寒铁一样的爪子勾在背后，将他抓入空中。边圆拼命的挣扎，用铁铲乒乒乓乓的打在夜叉身上。那夜叉用力一甩，林边圆应声掉进湖水里。

    白歌可以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却永远也无法接受伙伴的离去。愤然起身，从村民手里抢过一只火把，向前狂奔，直到半个身体都陷在水中，疯狂寻找胖子。

    哗啦！不远处的水面冒出一个人影“老白，我没事，在这里，这个畜生要我小命啊，还好我的背包救了我一命。别管我了，你们吸引那畜生的注意力，我去把点火器的线接起来”。

    看到完好无缺的胖子，白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白歌两步并做一步，跨到岸边，接过村民递过来的铁叉，转头瞄准悬在空中的夜叉。

    那黑羽夜叉也不甘示弱，血红的双眼死死盯住白歌，嘴角微微上扬，漏出尖锐的獠牙，随即传来一阵阴寒的笑声。

    这种阴笑不断撩拨着内心深深的恐惧，白歌回想起洞底每每听到的笑声，那张恐怖阴森的面孔立刻浮现眼前，鼻口瞬间被那股记忆中的恶臭熏得睁不开眼来。

    “小心，那夜叉冲你去了！”苏心退却到院墙里，探出半个身子冲着白歌拼命的喊。

    白歌俯身侧滚，顺着岸边的石阶闪避。几乎同时，黑羽夜叉那对钢爪狠狠的扎进石阶里，碎石四溅开来，这样的力度，恐怕比九齿钉耙相比也不相上下。白歌顺手捡起掉落在一旁的木棒，弓步站在石阶上。

    那夜叉比先前灵活许多，几乎没有任何悬停，顺势向右扇动翅膀，强烈的气流让水面激起层层浪花，巨大的身体猛然落到白歌面前，张开血盆大口，一排尖齿獠牙呼啸出一股恶臭。

    黑羽夜叉伸长了脖子，呲出两颗獠牙，恶狠狠地朝着白歌的脖子咬去。

    “老白，你今天怎么得罪这畜生了，死缠烂打追着你？”林边圆潜在水中，漏出半个脑袋，一边用手慌忙接线，一边大声调侃受到猛烈攻击的白歌。